二表哥的這番肺腑之言，阮凝玉說不，自然是假的。

可是，如果謝易書有一天知道，自己將來要害他的親生母親，害得他母親原本滿溫馨、令人艷羨的家庭變得支離破碎……到那時，二表哥還會像今天一樣對這麼好麼？還會像這般毫無保留地待麼？

二表哥怕是還不知道，他那看似持重顧家的父親在外面養了個外室，那外室的肚子已然漸漸隆起，而的三舅父正無比期待著他的外室能給他誕下一個老來子。

年時得子，再到中年時意外得老來子，心終究是不一樣的，謝誠寧的心里總會泛起別樣的溫與珍惜。

前幾日，春綠又去探了下蕓娘，等年關一過，蕓娘腹中的胎兒便快滿半年了，等到了滿十個月份，那新生命便會帶著世間最純粹的啼哭，呱呱墜地。

這個孩子，便是對那位機關算盡的舅母最好的報復。

也算報答舅母平日對的一番照顧了。

阮凝玉又看向在面前的二表哥。

周圍這園中的梅花都開了，花吐胭脂，紅梅流火。

如玉竹般的翩翩年，充滿了朝氣與好。

人本來就是復雜的，說不定到了那時，看見他母親因而那麼痛苦，飽折磨，二表哥說不定還會恨其來。

阮凝玉并不到愧疚。

二表哥再好再芒萬丈的一個人，也并不妨礙去算計三舅母。

那二表哥呢？

到時二表哥發現自己多了一位同父異母的妹，與他和謝易墨分舅父的寵，二表哥心里又會怎麼想？

見遲遲不語。

謝易書撓撓頭，有些不清的意思，“表妹怎麼不說話？”

“是不是這畫上的公子，沒有一個合你的心意？二表哥日后定給你尋來更好的，任你挑，我家表妹什麼樣的郎君嫁不得！”

阮凝玉還是不說話。

“還是說，莫非……表妹覺得唐突了？”

這時謝易書心虛了下去。

堂兄讓他別那麼快就跟表妹說這些，表妹畢竟是個兒家，說這些難免難為，之前堂兄跟他說過了，得過了段時間堂兄便親自跟表妹好好談一談。

可他，卻沒忍住，越過了堂兄。

堂兄知道了，應該不會說什麼才是。

謝易書只是怕母親屆時要手，給表妹隨便指了一門渾，就像上次那般！

這時，他的書跑了過來，見他跟表姑娘在此，有些著急，忙低聲道：“二公子！夫人邊的蘇嬤嬤正往這邊走來，你趕把這些東西，都收了吧！”

謝易書聽了，卻是攥拳。

表妹就在面前看著他。

他既要幫尋一位家世品行都皆上的如意郎君，若母親的嬤嬤一過來，他便要慌慌張張地將畫像收起，那他這個做表哥的又談何面？再者，表妹又怎麼會相信他真的能心的終大事？

謝易書沒。

但阮凝玉卻看向他的兩個小廝：“收起來吧。”

只針對舅母，并不想害得二表哥跟舅母的關系更加惡劣。

說完，阮凝玉便要去別賞梅。

眼見這些畫像被收了起來，謝易書便有些挫敗。

他不明白，自己明明想做好這一切，可偏偏每次最后都不盡人意。

明明秋闈中舉了，他以為自己終于可以好好守護著表妹了，可沒想到在這個家中他還是沒什麼說話權，他在謝府里走，著母親的監視和鉗制。

若說才學和能力，他也不如上頭的堂兄，明明他走出去，在外邊他是個還算出類拔萃的郎君，可是在家中，他卻什麼都不是。

若是堂兄出馬，定不會像他這樣。

堂兄不會猶豫，也不會有顧慮。

謝易書住了表妹。

“表妹，我是不是很沒用？”

年的聲音充滿了低落。

阮凝玉瞬間心一，回眸看去。

只見二表哥站在花間，他慢慢地垂了頭，仿佛自嘲地說。

“表哥不要這麼說。”

阮凝玉道：“在我心里，你是最有擔當、最品如玉的人。”

謝易書也沒有想到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他想說，表妹定是在安他，可是他進那雙眼，里頭卻寫著正兒八經的鄭重。

謝易書心漸漸安靜了下去。

他揚起一抹笑，“有表妹這句話，表哥便放心了。”

在接下來的會試，他會更努力，更努力，絕不辜負表妹的信任。

……

文菁菁接連在謝凌那邊壁。

老太太病重，已經沒有閑心管束了。

雖說找到機會接近大表哥了，可是表哥不讓靠近，有什麼辦法！

于是文菁菁想到了阮凝玉上。

既然表哥喜歡阮凝玉，那麼阮凝玉上定有什麼可取之，值得學習的，若是能效仿一二，這樣表哥是不是能多看一眼了！

于是阮凝玉走到哪，就跟到哪。

阮凝玉又不是不知道的意圖。

再好看的梅花，因有這麼一只臭蒼蠅在，阮凝玉也無心欣賞了。

春綠道：“小姐，那文表小姐真是煩人！一刻不停地聒噪，攪得人耳子都不清凈。依奴婢看，咱們不如尋個僻靜清幽的地方，好好賞賞梅，落個自在。”

阮凝玉輕輕頷首，眉眼間流出一倦怠。

對梅花有獨鐘，上輩子慕容深更是給修建了一座梅花園。

于是春綠和阮凝玉選擇走了一條沒什麼人走的小道，那蜿蜒小徑被兩旁繁茂的梅枝半遮半掩，靜謐清幽，總算將那文菁菁給甩掉了。

春綠見這里比別梅花開得還要多，還有流水，鳥語花香的，喜悅地道：“小姐，這里好，是個妙！要不，咱就留在此賞梅吧。”

阮凝玉也覺得不錯。

這樣一路走來，連的裾上都沾了梅花的幽香。

春綠這時道：“小姐，奴婢去折幾支梅花，到時回去就把它們在小姐的床前！”

沒一眨眼的功夫，春綠就跑沒影了。

阮凝玉便一個人在這里四逛逛。

這時，發現了附近有一個亭子，只見亭頂呈八角形，飛檐斗拱，亭子的圍欄上刻著吉祥如意的如意紋。

阮凝玉頓住腳步。

那石桌上，白瓷碟中放著幾塊糕點，炭籃、水壺、提籃……以及用來放置爐子的爐龕，將整個亭子烘托得溫暖如春，如同人間仙境。

阮凝玉很快便覺察出了不對勁。

這里……是有人的。

至于能用得起那紫金泥報春壺的，整個謝府，便沒有旁人了。

阮凝玉頭皮發麻。

沒有想到自己整日避著那個男人，書瑤再也沒踏的海棠院一步，而自己，反倒是傻傻地送上門來了。

四周的梅樹枝椏輕搖，地上的樹影婆娑，宛如低沉的警告。

阮凝玉剛想去找春綠，趕離開這里。

誰知，剛轉，便瞧見了不遠疏相間的梅花樹間，一道坐在椅上的白影。

阮凝玉耳邊聽到了沙沙的風聲。

那樣清貴的氣度，拔的鼻梁宛如工刀刻畫，發如墨，勝雪，不是那位表哥謝玄機，還會是誰？

阮凝玉扭頭就要走。

但沒忍住，好奇地回過了頭。

蒼山此刻不在，應該有事走了。

他周圍又沒有別的人伺候。

再者，他又失明，為何要擔心？

走得跟貓步似的，幾乎沒有發出任何聲響，走近了幾步，便站在一棵梅樹后，目放肆且大膽。

也就謝凌得了眼疾之后，阮凝玉才會覺得他的環不再那麼厚重。

與他們這些凡人，無甚區別。

沒了往昔的超凡俗，落了煙火人間。

阮凝玉有點好奇，謝凌一個人呆著的時候，會做出些什麼事？

只見他如初雪覆梅，纖塵不染，即便此刻被困于椅，也依舊難掩他的清骨。

微風輕拂，袂，梅花瓣悠悠飄落，落在他肩頭，或于椅旁打轉，男人仿若渾然不覺。

阮凝玉這時發現，他隨意搭在椅扶手上的修長手指似乎了。

只見他從懷里取出了一方件，那件手，他的眼神瞬間變得和且專注，修長的手指輕輕過件表面，一下又一下，反復挲著，仿佛在挲世間最珍貴、最稀罕的寶。每一個作都飽含深，無盡的眷。

末了，他竟平靜地將那件緩緩湊近鼻尖，而那雙眼卻是清冷而淡漠。

若不是他那張容太過神圣，真人想象不出他到底做了什麼！

這強烈的反差，本讓人想象不出他手中的其實是人家的玩意！還是先前落在庭蘭居的那塊帕！

阮凝玉懷疑自己看錯了！

一向清雋自持的他怎麼敢！怎麼敢！

這要是被別人瞧見，謝凌拾了的手帕，竟是這樣的用，那麼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