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人一會兒手一會兒腳,從高中聊到現在,聊完同學聊同事,聊完同事聊生活,笑到了凌晨三點。
慕留也熬到三點才睡著。
房間隔音效果一般,旁邊這仨人又聊得太歡,笑聲一陣一陣地傳到他的耳朵,他甚至能分辨出哪一聲是楊枝笑的。
但更重要的原因是他今晚本就失眠。
只要一想到程唯,他就失眠。
和程唯當室友的時候,每次聽見他和楊枝打電話,他都會睡不著,一句句的“寶寶”“寶寶”得他心煩意,打又打不得,罵又罵不了,只能躲在他的臥室里嚼薄荷糖,心里恨不得給這個家斷網。
后來程唯搬走了,他以為能換個眼不見為凈,可是他從此也沒了楊枝和程唯的進展,更睡不著了。
第二天早上八點半,慕留準時來到了酒店餐廳吃早餐。
過了五分鐘,楊枝才到,早上沒什麼胃口,只挑了幾樣甜口的糕點和水果。
睡得,心卻很好,笑著問慕留:“你昨晚睡得好嗎?”
慕留話里有話,“好的,聽著笑聲睡著的。”
“?你聽我們聊天?”
“還用得著嗎?有耳朵就能聽見。”
楊枝信了,“那你都聽見什麼了?”
“什麼都沒聽見,但是聽見你笑了,”慕留笑了一下,“特別像小。”
“什麼小?”
慕留瞧著,沒答話。
楊枝明白了,兩手端起咖啡,把視線埋進了杯子里。
他們吃完早飯,開車去了山下。
二月份是這座山的淡季,今天既不是節假日,也不是周末,時間又早,售票窗口更為冷清,只有楊枝和慕留兩個游客,好在工作人員說前天剛下過一場大雪,現在正是賞雪的好時候。
楊枝拿著票,和慕留高高興興地上山了。
石階上堆了雪,只在中間鏟出了一條窄路,慕留讓楊枝先走,他跟在后面。
葉上雪,雪中花,一片純白鋪天蓋地,山里彌漫著冷寂的霧氣。楊枝爬了二十多分鐘,熱了,手也從口袋里了出來。
頭頂著一枝雪,舉起胳膊,指尖在青翠的樹葉上輕輕一蹭,刮下來一抹雪,尖銳的涼意刺穿了皮。
“好冷。”抖了兩下手,繼續往前走。
慕留看著笑,一只腳踩上的腳印,剛剛站穩,只聽見撲簌一聲,什麼東西落了下來,頭頂冰涼。
他“嘶”了一聲,楊枝回頭一看,樂了。
慕留站在樹下,一團雪正正好好砸在了他的腦袋上。
就是在一分鐘之前過的那一棵。
“還笑呢,”慕留把雪撲下去,“過來幫我一下。”
“哦。”
楊枝站在比他高一級的臺階上,手指陷進男人冰涼的頭發,慢慢把他發間的碎雪晃了下去,邊晃邊打趣:“你好像一個甜品,就差一顆櫻桃了。”
慕留微微彎著腰,眼皮起來,看向楊枝,“你了?”
“……”楊枝把胳膊收回來,“沒有。”
兩個人爬了一個多小時,來到了一座廟,廟里香火繚繞,人煙稀。
楊枝問慕留:“要不要去拜拜?”
“不去,”慕留腦袋一撇,指桑罵槐,“我不迷信。”
楊枝覺得莫名其妙,“……你不去我去。”
楊枝家附近有一座文廟,高考之前,媽媽特意去廟里給楊枝祈福,說是大忙幫不上,彩頭總能討。從那以后,楊枝見了寺廟也會進去拜一拜,就算不許愿,也能混個臉。
殿里頌著法音,佛像肅穆,楊枝站在殿外,雙手合十,不合章法地鞠了一躬。
慕留站在楊枝旁邊,也鞠了一躬。
出了寺廟,楊枝才問他:“Leo不是不迷信嗎?”
慕留開著玩笑:“你在那瞎拜呢,萬一以后因為這個了罰,我還能在佛祖面前幫你解釋解釋。”
楊枝沒搭理他。
哪跟哪啊。
倆人按原路下山,楊枝的兩只手這一把,那一把,指尖凍得通紅。
慕留問道:“黎會下雪嗎?”
“不怎麼下雪,”楊枝往手里哈氣,“所以很久沒見過雪了,波士頓下雪了嗎?”
“嗯,特別大的雪,有一個禮拜我一直在家里待著。”
楊枝想了想,“程唯好像也說過。”
慕留低著頭下臺階,“他在黎待了幾天?”
楊枝這回走在他后面,“一個周末。”
“都做了什麼?”
楊枝笑了一聲,“你確定想聽嗎?”
慕留停下了腳步。
他轉過,直直地鎖住的眼睛,清冷的霧氣抑著嗓音,“你是要跟他一直談下去嗎?”
“因為你和他在一起四年,所以你覺得他更好?”
“你更喜歡他,是嗎?”
楊枝一寸一寸地看回去,一個問題也沒答,“沒有程唯,就一定會是你嗎?”
繞過慕留,自顧自地邁著臺階,步速越來越快,腳下一,重心偏移之際,一力量及時拉住了的手,將穩在了平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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