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京到江市不算特別遠,飛機飛兩個小時就能到。
祝寧醒來時聶鈺晉和聶慈年已經將需要帶的東西都收拾好了,又添置了一些,三人順便吃了頓午飯,一點鐘從家里出發。
因為行程確定,周致提前申請了航線,三人直接坐的私人飛機。
落地江市時剛到四點鐘。
機場接機的司機送三人帶去江市下面的一個小鎮,平清鎮,那是祝家的祖籍,祝寧中學之前都在這里生活著。
十六年的時間,不止懷京變化大,江市也變了不悉的模樣。
明明以前讀書時,每年都會和爸爸媽媽一起回江市過年,寒暑假也會回來,但是現在看著車窗外面的風景,卻覺得格外陌生。
這個承載了最無憂無慮歲月的城市,沒有了爸爸媽媽之后,連歸屬都消失了。
以往和別人介紹自己,多會提及自己來自江市,祖籍江市,后來只說自己讀什麼大學,住在那里。
因為父母不在,好像就沒有了來,只剩看不清的歸途。
祝寧一路上都心不在焉,聶鈺晉不免擔憂。
擔憂帶回江市這個決定是不是正確的。
焦慮癥的癥狀很多,最顯著的是多思多慮,喜歡回想以前發生的事,或者想象不確定的未來。
而寧寧還有自我懷疑的伴隨癥,心深不相信自己是真實存在的,覺得自己是虛無縹緲的人,隨時都會消失。
深陷于過去,同時又懼怕未來,將自己困在虛無的時間里,和自己較勁。
癥狀現在或許不顯,只是夜晚睡不安穩而已,可如果不干涉,后面必然會越來越嚴重。
所以他和年年才覺得可以帶回一趟江市。
一是可以試試讓通過重溫小時候生活過的地方,減對自己的懷疑,真實的世界。
二是兩人都很清楚,當年祝家的事,祝寧并沒有完全放下,否則何以被郝艷的死刺激到生病。
不過是因為郝艷是當年出事故的害者家屬,的出現讓再次到了十八年前事故發生時的那種無力。
祝琮被陷害獄,唐寧被那些人死時,祝寧沒能挽救,只能眼睜睜看著雙親一個接一個離世,心里一直在責怪自己。
會懷念和陳茵在一起的歲月,會懷念和他一起的時,甚至還會回憶和蕭何一起讀書的時候,可是很提及父母。
生活在一個很幸福的家庭里,格養、習慣塑造包括對的認知都源于祝家父母,但是卻很提及這些。
不是不想,是不敢。
心深的自責讓不敢回想自己前十幾年的幸福時,那些遙遠的像一場夢,一場悲劇收場的噩夢。
“寧寧是不是累了,靠著我休息一會兒好不好?還有一個半小時才能到平清鎮。”聶鈺晉溫聲說道。
“嗯,您昨晚沒睡好吧,靠在我爸上休息一下,醒了正好到鎮上。”
聶慈年將手里握著忘了蓋起來的水接過來,把瓶蓋蓋上。
祝寧目跟隨著他手上的作,腦袋轉過來,顯然沒聽見父子二人剛剛的話。
“怎麼把水蓋起來了?”問道。
聶慈年哄小孩一樣耐心哄著,“您已經不了,不需要喝水了,我收起來免得撒您上。”
“好。”
祝寧乖乖點頭,而后子側了側,往聶鈺晉上靠。
聶鈺晉攬著,讓睡著時能更舒服些,可一直到平清鎮祝寧也沒閉眼。
睜著眼睛,看著外面夕漸紅。
車子開到平清鎮上時,祝寧才覺眼前的景象有小時候的影子。
雖然幾乎所有地方都被廣告牌襲擊了,但上面寫著的都是平清鎮獨有的土特產,而不是租房、便利店和超市打折促銷。
小鎮子發展比較緩慢,因此一些標志的建筑也還在,和十幾年前,甚至是讀小學時也沒什麼兩樣。
車直接停在老宅子前面的巷子口,祝寧跟著聶鈺晉還有聶慈年下車。
明明這里是的家,但是表現的比兩人還要陌生和拘謹,幾乎是寸步不離的黏著聶鈺晉。
“爸,箱子給我,你扶著點兒我媽。”
青石板路的巷子不像馬路那樣好走,現在天昏暗,雖然鄰居家門前也會有小燈,但還是有些看不清。
祝寧又神不守舍,搞不好會踩空或者摔倒。
聶鈺晉應了一聲,將行李箱給聶慈年,然后扶著祝寧往巷子里走。
巷子不長,百來米左右,祝家老宅在靠中間的位置,很快就到了。
聶鈺晉練地拿出鑰匙開鎖,將門推開,祝寧看了他一眼然后才邁進去。
江市臨水,平清鎮更是水鄉城鎮,因此建筑多是窄院小樓,祝家老宅子也是,分上下兩層,第一層做生意,第二層住人,后院是廚房和洗手間。
房子里很干凈,維護得也很好,增添了很多現代設備,因此沒有想象中那麼近小時候的樣子,祝寧竟不自覺松了口氣。
父子倆整理行李時,繞著房子走了一圈兒。
二樓保持得比一樓好一些,但是床架床品全部換了,柜子有維修的痕跡,燈也換了。
廚房和洗手間在后院,估計是太久沒使用荒廢了,干脆直接新建了。
繞來繞去,又繞到了前廳,見門口似有人影晃,祝寧有些疑,上前將未完全合上的門打開。
“哎喲喲!嚇我一跳!”中年婦人拍拍脯,嚇得連忙后退幾步。
祝寧見自己嚇到了,連忙跟道歉,“不好意思啊大姐,我想出來走走,沒想到你在門外,嚇到你了抱歉啊。”
“沒得事,沒得事,嚇一嚇,膽子大……”
婦人邊說話邊抬頭,看見燈下祝寧的臉,認出了,“小寧吧?你是小寧啊?”
祝寧沒認出對方是誰,但是對方既然認出了,也只好點點頭,“嗯,我是祝寧。”
“哎喲,我說不過年不過節的,怎麼有人到二叔伯家里來,原來是小寧……啊!”
婦人突然想到什麼一樣,話音戛然而止,變了驚聲尖。
聲音尖銳,不僅把祝家父子倆喊下了樓,還把左鄰右舍的鄰居也喊了過來。
“怎麼了?怎麼了?”
“這大黑天的誰在啊?”
“聽著好像是桂婉的聲音,過去看看別是出什麼事兒了……”
聶鈺晉和聶慈年也已經下樓,見祝寧無助地站在門口,外面還有一個嚇得臉慘白的中年婦人,兩人對視一眼,大致猜到了是什麼況。
聶鈺晉來到祝寧邊,將明顯不知所措的祝寧圈進懷里,低頭關心道:“寧寧嚇到了沒?”
祝寧搖搖頭,“我還好。”
手指指了下對面的人,聲音飽含抱歉,“但是好像嚇壞了……”
說話間,左右的鄰居也趕了過來,見到聶鈺晉和聶慈年,大家先是意外了一下,然后很快就反應過來,甚至每個人一副絡的模樣。
“我還以為誰來了,原來是鈺晉和小年回來了,怎麼這個時間回來?”
說話的人聲音雖然略顯蒼老,但中氣十足,一看就是人群里最有威的那一個。
祝寧聽不出對方是誰,猜測應該是和爺爺一個輩分的長者。
平清鎮是爸爸和伯父的本家,家里的店面從祖爺爺時期就有了,祖爺爺去世之后傳給了爺爺,爺爺又傳給了爸爸。
那時正是八十年代,國發展日新月異,鎮上幾乎所有有能力的年輕人都出去經商了,只有爸爸遵循著爺爺的祖訓守著家里。
祝琮是80年的大學生,是鎮上唯一一個大學生,鎮上所有人都覺得爸爸以后會有大出息,誰也沒想到他畢業后居然選擇守著祖業,還一守就是十幾年。
這十幾年里,祝家生活雖然不算富裕,但好在平穩安定,左右鄰居的說三道四,祝琮和唐寧也只當做沒聽見,誰家有事兒也是能幫就幫。
而伯父一家因為跟上了時代發展的大趨勢,早早發了家,在祝寧還沒什麼記憶的時候就舉家搬去了江市市區。
祝寧印象里,小學畢業之前兩家人來往很,只有過年時,伯父一家才會象征的回來看看。
但也是略坐坐就走,從不多待。
表姐和伯母也和還有媽媽不親近,因為祝家沒有座機,兩家人甚至連個聯系電話也沒有。
直到家里的店面干不下去,祝琮想辦法投靠了以前的大學同學,兩人合伙開了一個小公司,家里的日子才慢慢變好,和伯父一家的關系也越來越親近。
祝寧讀四年級時,祝琮和原來的合伙人以及同學散伙,他們留在了江市,祝琮則選擇了市場更大機遇更多的懷京。
祝琮有能力有頭腦,兩年時間就發跡了,祝寧也在小學畢業時和爸爸媽媽一起搬去了懷京。
又過了一年多,伯父一家投靠爸爸,也搬去了懷京。
唯一的親在懷京,祝琮回平清鎮的次數慢慢減,只有過年和寒暑假才會帶著祝寧和唐寧回來看一下住幾天。
也因此,祝寧對鎮上的鄰居印象都不深,只記得每次從懷京回來鎮上,所有鄰居都熱不已,和小學時瞧不起們家的樣子截然不同。
此刻聽見老人家喊聶鈺晉鈺晉,祝寧微微有些驚訝。
從沒見過有誰會這樣喊聶鈺晉,一般都是聶總或聶先生,就連也沒過他鈺晉,今天倒是聽見別人喊了。
祝寧覺得蠻新奇。
同時又不由地想象著,如果爸爸還在,會怎麼稱呼聶鈺晉呢?
八會像蕭何小蕭一樣,喊聶鈺晉小聶,喊小鬼頭小小聶。
聽見老人家的問話,聶鈺晉點了下頭,回話分寸有禮:“回來祭祖。”
“對對,快到重九了,鈺晉真是有心,阿琮有你這樣的婿真是有福氣,可惜他去世得早,沒看到……”
“就是啊……”
幾人聊到祝琮,祝寧子了,聶鈺晉知到后立馬用手掌安地輕拍著單薄的后背。
他作明顯,那個被嚇到的桂婉的婦人立馬喊道:“他懷里的人是祝寧!我剛剛看見了,是祝寧!一模一樣的長相,自己也承認了是祝寧!”
桂婉的話一出,大伙兒和父子倆搭話兒的聲音驟停,目紛紛看向聶鈺晉懷里的人。
“祝寧?祝寧不是死了十好幾年了嗎……”
“桂婉看錯了吧?怎麼可能是祝寧,當年的新聞說在車禍時就去世了啊……”
“可是桂婉說得那麼肯定,也不像胡說……”
被好幾雙眼睛盯著,聶鈺晉俊臉出不悅的神。
他將祝寧護在懷里,冷聲道:“我懷里的是我的新婚妻子,名字確實巧和小寧一樣,但這位大姐說的長相一樣,估計是看錯了。”
他沒有多做解釋,只說是對方看錯了。
不管是不是長得一樣,也不管為什麼要帶新婚妻子到祝家的祖宅來,此刻聶鈺晉已經面冷聲冷,眾人明白再說下去只會得罪他。
這些年因為仰仗著聶家平清鎮發展得非常不錯,得罪聶鈺晉和他懷里的孩子絕不是個明智的決定。
所以在桂婉覺得自己沒有看錯,還想辯解時,那位老人家立馬出言呵斥。
“桂婉你說什麼!小寧已經走了十幾年了,哪兒來的小寧!”
他目在祝寧上停留了一秒,然后給婦人找托詞,說道:“桂婉啊,我知道你和小寧自小要好,但再要好也不能說啊!”
老人話說完,其他人立馬幫腔。
“村長說得對,桂婉你肯定是太想小寧,所以看錯了。”
“沒錯沒錯。”
聽見大家都這樣說,原本信誓旦旦的桂婉也開始懷疑自己,剛剛真的看錯了?
肯定是,人死不能復生,可能是到了二叔伯家來,就想到祝寧了。
桂婉快速說服了自己,然后覺得有些難為,尷尬一笑向祝寧賠罪,“不好意思,是我看錯人了,對不起啊小姑娘。”
祝寧臉悶在聶鈺晉懷里,回答道:“沒事。”
話說完,聶鈺晉快速結束這場鬧劇。
“我太太年紀小,剛剛又被嚇到了,不方便見人,我先帶進去了。”
村長:“好好,帶進去吧。”
“嗯。”
說完,聶鈺晉和聶慈年帶著祝寧進去,幾個鄰居也轉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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