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達墓園，聶鈺晉和聶慈年拎著東西，祝寧空手跟在二人后。

走了幾步臺階，聶慈年又折返回去，拿了一整包紙裝進袋子里，然后才跟在祝寧后面，讓祝寧走在他和聶鈺晉中間。

祝寧看著他拿紙巾，啞然失笑，“年年不用擔心我，我昨天已經哭夠了，今天不會再哭了。”

信誓旦旦，聶慈年卻不相信。

昨天緒那麼不穩定，今天卻跟沒事兒人一樣。

下車后更是像喝了迷魂湯一樣，黏著聶總不松手，誰知道會不會待會兒又一個激哭出來。

見他明顯不信，祝寧心里愈發覺得他可。

“其實媽媽昨晚夢到你外公外婆了，”祝寧語氣緩慢，說話間帶著縷縷的悵然。

聶慈年立刻將手里的紙打開，時刻準備著給眼淚。

祝寧：“……”

“年年！”生氣地跺了下腳，鼻子皺在一起，墨鏡下的核桃眼兇兇地看著他。

“OKOK，”聶慈年將紙又放回去，“您接著說，夢到姥姥姥爺了，他們說什麼了？”

“他們說，說你很不乖啊，居然不好好讀書，嘲笑媽媽，還不和爸爸親。”

聶慈年：“……”

“媽，難道我看起來像是什麼只長個子不長腦子的智障嗎？”這種話也就嚇唬嚇唬兩歲小孩兒。

走在前面開路的聶鈺晉聽見兩人對話，輕輕笑出聲。

寧寧比小年還像小朋友，不過兩人年齡相差確實也不大……

思及此，他笑容又僵住，頓了一瞬后腳步調轉，走向聶慈年，“小年，手里的東西給爸爸拿吧。”

聶慈年：“？”

他滿腦袋問號，把手里的袋子給聶鈺晉。

聶鈺晉了一下兩邊袋子的重量，稍作調整，然后一手一個拎著繼續前進。

聶慈年眼睛微微瞇起來，看著聶鈺晉的作，越看越覺得悉，幾秒鐘后才驚覺。

聶總也許是在健……？因為怕衰老想維持材？

祝寧看著前面材高大拔，便裝穿出時裝周高定既視的聶鈺晉，嘆道：“你爸爸走路像走T臺誒~”

聶慈年：“……”

這倆腦真是天作之合，他家這輩子都不會有鬧離婚分財產的可能了。

怕一夸起來就沒完，聶慈年趕將話題岔過去，“您剛剛說夢到姥姥姥爺了，是什麼？”

祝寧笑道：“他們說很想媽媽，很想你爸爸也很想年年寶貝，知道我這次也來看他們，他們很開心。”

其實夢里他們什麼也沒說。

自從爸爸媽媽去世之后，一次也沒夢到過他們，昨晚是第一次。

夢里爸爸媽媽還是離去前的樣子，一點兒也沒老，他們親親熱熱地喊寶貝，可是抱不到他們，不能像以前那樣投他們的懷抱。

他們看著，目里全是慈，那是只有爸爸媽媽才會有的眼神。

在那樣的眼神里長大，沒有人比更了解那說明什麼，說明他們沒有怪，他們在天堂也著。

說明媽媽不后悔嫁給爸爸，爸爸也不后悔追隨媽媽離開。

之前覺得自己無見爸爸媽媽，覺得自己沒有好好保護媽媽，覺得爸爸媽媽會怪自己。

可是忘了，媽媽是世界上最溫的媽媽，從小到大都沒罵過一句。

忘了爸爸斗半生都是為了，甚至在家里破產后，自己鋃鐺獄前還四求人照顧，想辦法給留下了一筆可以輕松生活一輩子的信托基金。

是他們的延續，見到平安幸福，他們怎麼會不高興。

聶慈年時刻關注著祝寧的表，見確實沒有哭，松了口氣，說道，“那我們以后常來，有時間就回江市住住。”

他覷了一眼聶鈺晉，補充道：“聶總要是忙我陪您過來。”

聶鈺晉毫不示弱，“聶總不忙。”

聶慈年：“……”

祝寧忍俊不，“好~”

到祝琮和唐寧的墓前，祝寧看著墓碑上的雙人照，還是恍惚了一下，但很快反應過來。

拿出帶來的巾，想拭一下墓碑上的灰塵，但手還沒放上去就發現墓碑很干凈，干凈到像是有人剛剛過。

祝寧以為是聶鈺晉，問他，“平時你經常人過來打理嗎？”

聶鈺晉搖頭，“沒有，爸爸媽媽喜歡清凈，我沒安排人到墓園來。”

“那這是怎麼回事兒？”

墓碑潔凈得一塵不染，前面的石階也很干凈，就連兩側的常青灌木也被修理過，連一可見的雜草都沒有。

聶慈年：“可能是姥姥姥爺的朋友來過？”

“朋友？”

當初爸爸出事后，所有平時和祝家好的人，甭管是親戚朋友還是合作伙伴通通都對他們避之不及，能躲多遠就躲多遠。

和媽媽四奔走，每一次都被人拒之門外，甚至有些平時和爸爸稱兄道弟的叔叔還打起了和媽媽的主意，哪來的什麼真心朋友。

更何況現在爸爸媽媽去世，這個兒也不在了，整個祝家都已經了歷史，沒有利益可循，怎麼還會有朋友？

祝寧看了看周圍的墓碑，也都還算整潔，心想或許是墓園管理人員順手打理的，也沒多糾結。

三人按照流程祭拜，祭拜完又陪著祝寧在墓前說了一個多小時的話，臨近中午祝寧才依依不舍的離開。

看著墓碑照片上的笑臉逐漸模糊看不清，祝寧覺得自己好似回到了第一次上兒園時。

當時的眨著淚眼往園走，一步三回頭，因為那是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離開了父母，從黏人的兒變了在校學習的學生，迎來自己新的長階段。

如今也是，從墓前離開，終于放下了心里的執念，接了父母親的離世，接了他們以另一種方式陪伴自己。

而會像小時候一樣，滿懷熱的迎接新生活。

因為知道，不管什麼時候，媽媽教給的道理都有用，爸爸留給的也足夠回味一生。

從陵區下去回到鎮上，本想簡單吃頓飯，然后就離開，但剛回到酒店，就看見等在前臺的鄰居們。

“鈺晉和小年難得回來一趟，上家里吃頓飯吧？小寧伯母和表姑幾個人做了一桌子吃的，都是江市的特菜！”

說話的是村長，他后還跟著幾個中年人，有昨晚見過的，也有沒見過的。

祝寧將幾人模樣和記憶中的親戚對比了一番，認出他們都是祝家的本家。

聶鈺晉將視線投給祝寧，詢問的意見。

好久沒吃江市的特菜了，臨走前還有口福，怎麼不去？

而且昨天黑燈瞎火，對祖宅那邊的變化沒有看真切，白天再去看看也正好。

祝寧手扶了扶墨鏡朝他點頭。

聶鈺晉也同意了鄰居的邀請，一行人步行往村長家去。

平清鎮以前是平清村，后來合并了旁邊的幾個小村子才改了鎮，村長是沒改之前的村長，改了之后就退了下來。

雖然如此，但村長的威還在，幾個中年人和年輕人明顯以他為首。

村長家是一個二進的小院子，院子不大，勝在干凈，祝寧興致地在院子里逛了一圈兒。

最后停在了角落放打掃工的位置，因為看見掃把上有墓園那邊特有的灌木的枝葉……

聶鈺晉一邊淡淡和鄰居們談著，余一直注意著祝寧，見停在一個位置，抬手示意對方停下，然后朝著祝寧那邊走去。

他走到祝寧邊，自然也看見了掃把，“看來早上去墓園的是村長。”

“嗯，”祝寧點頭，“應該是。”

打掃工上還有新鮮的沒有完全干燥的泥土，一看就是剛弄完的還沒有來得及清理，除了去墓園沒有更好的解釋了。

祝寧心里說不出是什麼滋味，好像爸爸媽媽以前的善意也不是完全沒有回報，起碼還有人記得他們。

聶鈺晉來家里吃飯，村長有些高興又有些郁悶。

高興的是他還愿意來家里吃飯，說明昨晚的事沒有惹怒他，那麼寰宇集團對鎮子的扶持可能還會繼續。

郁悶的是，他是聽從了邊小娃娃的意見才答應的。

可見祝躍州兩口子的話不假，這個和小寧同名同姓的小娃娃已經取代了小寧，以后平清鎮再想沾小寧的就難了。

不過甭管以后怎麼樣，寰宇這些年對鎮子的幫助是實打實的，人家到鎮上來，他們理應請人吃頓飯。

說話間，飯菜已經端上了桌。

村長嘆了口氣，招呼聶鈺晉、聶慈年以及祝寧上桌。

桌上除了幾個男人，還有他們的媳婦兒以及昨天見過的桂婉，桂婉還沒坐下就舉起酒杯和祝寧道歉，說自己昨晚沖撞了，請不要介意。

有些拘謹，說話時瞄了祝寧幾眼，然后就一直低著頭盯著酒杯。

祝寧的墨鏡一直沒摘，不過角出點兒弧度，輕聲說沒關系。

桂婉聽著好聽的聲音，心里立刻明白為什麼聶總會喜歡這個小姑娘。

不說相貌如何，這一把嗓子就人喜歡得不得了。

說話輕聲細語，悅耳極了，就連聽了都覺得心了一汪水，更別說男人。

不過怎麼這個小姑娘說話好像帶著點兒們江市的口音呢？

桂婉心直口快，端著酒杯傻乎乎問祝寧，“您也是江市人嗎？說話好像有江市口音，和小寧的聲音也很像。”

原來桂婉不僅記得的樣子，還記得的聲音，祝寧微微一愣。

桂婉還在說著，“長得像，名字一樣，就連聲音也很像，這是很大的緣分啊！”

臉上出淳樸的笑容，飯桌上其他幾個鄰居卻聽得直皺眉。

任何人聽見別人說自己像丈夫之前死去的妻子都會覺得膈應，更別說兩人名字還一樣，這不是擺明了說人家是冒牌貨嗎？

本來聶總找了新太太就對他們平清鎮不利，現在又把人家新太太得罪了，更加壞事！

于是桂婉一說完就看見飯桌上其他人正用埋怨的目看著自己，瞬間意識到自己八又說錯話了，嚇了一跳之后又想道歉。

祝寧卻在這時輕輕笑出來，“如果真像你說的，那是有緣分的。”

帶著墨鏡看不清臉，可邊的笑容真切，不像是說假話。

眾人仿佛看見了多年前的祝琮和唐寧，也是這樣脾氣溫和，從來也沒和人紅過臉，永遠笑容淡淡。

互相對視幾眼，忍下心里的惆悵后，更加熱地款待。

剛吃到興頭上，院子大門突然被人推開，祝躍州帶著黃芩霜沖了進來。

他一進來就直奔聶鈺晉面前：“聶總，之前在懷京是我老婆不好，惹了聶夫人不高興，我帶過來賠禮道歉！”

說完他示意黃芩霜趕開口道歉。

黃芩霜立馬點頭哈腰：“聶太太聶總，之前是我不對，我瞎了眼得罪了聶太太，我來向您道歉，希您能大人不記小人過，原諒我。”

黃芩霜低著頭，但祝寧還是看見了臉上的憔悴。

也是，這些年他們一家致力于在懷京扎，將江市的產業放棄了大半，現在懷京待不下去回江市，若沒有人幫襯無異于白手起家。

白手起家自然不會像之前乘聶鈺晉的東風那麼簡單，因此憔悴是正常的。

祝寧靜靜看了一會兒，還沒來得及說話，村長就已經比先一步不耐煩。

“躍州，芩霜，你倆這是干什麼？我們正在吃飯，你倆突然沖進來像什麼樣子！出去出去！”

村長本就不喜歡祝躍州，此刻見他這麼沒有分寸，更加厭惡，示意其他人把這一家人弄出去。

桌上的人立馬放下筷子，起送客。

見自己連近前的機會都沒有，兩人更加著急，扯著嗓子喊。

“聶總，好歹我們也是小寧的表哥表嫂，您看在的面子上也給我們留條活路吧！”

“對！聶總，看在小寧的份上，看在我爸媽和小寧父母關系好的份上……”

“閉！你們也好意思提阿琮！”祝寧的表叔伯忍不下去了，怒斥道，“這些年你們家占盡了阿琮一家人的便宜，可曾回來祭拜過他和唐寧一次？”

“這也就算了，十幾年前的礦案，村長請躍州他爸想辦法給唐寧母帶句話，們回來住，躍州他爸怕惹麻煩愣是沒答應，這也關系好？！”

另一個叔公也說起此事，面帶諷刺，“我們那時候想幫忙幫不上，躍州爸和阿琮關系好，憑著他留在江市的人脈才把生意做起來，結果卻連帶個話也不愿意！可見你們這一家人不是什麼好貨！”

“還說呢，平時見到鎮上的人連聲招呼都不打，現在居然闖進村長家里，祝躍州你書都讀到狗肚子里了？”

“忘恩負義的雜碎，虧你還是知識分子呢，虧你爸天天假仁假義說兩家關系多好多好，連阿琮十分之一都比不上！”

“阿琮那麼好一個人，對誰不是客客氣氣能幫就幫，你爸沾他的才把生意做起來，結果阿琮剛一出事兒，你爸就落井下石，什麼玩意兒啊！呸！”

鄰居們起將三人和聶鈺晉、祝寧以及聶慈年隔開，臉上寫著濃濃的厭惡和鄙夷，指責起祝躍州一家時格外義憤填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