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面前什麼都沒有，一無所有。

他的眼睛掃了一圈，遠遠的看到幾個穿迷彩服的軍人和一老一兩個男人，他們高高地站在一個巨大的山丘上挖著什麼，那個年輕男人還算鎮定，而年老一點的男人殺豬般的哭嚎在空曠的山區回。

周榮笑了，他心里生出一輕蔑，

去你媽的老天爺，你就這點本事？想讓他和那個老男人一樣哭得像只狗？開什麼玩笑？他今天就要親手把挖出來，活著，他就帶回上海，死了，他就陪一起死，他還沒找算賬呢，想往哪兒跑？這樣也好，免得到了曹地府又到姓駱的那個惡心玩意兒。

站在廢墟上爭分奪秒施救的人們看到一個男人加了他們，

“兄弟，傷這樣先別挖了，一會兒染了就麻煩了，放心吧，這兒有我們呢。”一個穿迷彩服的軍人輕輕拍拍他的肩膀，生怕一用力驚醒了這個游魂一般的男人，他會突然倒地死去。

他滿泥水，長袖沖鋒被刮爛了，的胳膊上麻麻的扎著碎玻璃，子也破了，一細小的樹枝以很刁鉆的角度嵌進小里，頭上臉上都是，水被雨水沖刷進脖子里，順著脖子流到口，把白 T 恤浸染一大片一大片的紅。

可他看起來一點都不疼，也聽不到別人跟他說什麼，只低頭用手挖開瓦礫和泥土，堅的砂石嵌進他的指甲里，連挖出來的土都帶著，

但這些他都覺不到，只自顧自說著什麼，像在哄心的人開心，仿佛就站在他面前，

“我跟你說，我給你買了一條子，你猜多錢？18000！嚇人吧？我都不知道那是什麼牌子，但你肯定喜歡，我知道你喜歡黑子，吊牌我也沒剪，你回去試試看，要是大了咱們再去換。”

“哦還有，我那天看到一對戒指，戒上面有藍蝴蝶，男戒嘛，就那樣，反正人家賺的就是你們人的錢，但結賬的時候我又給換婚戒了，不過你放心，婚戒上也有蝴蝶，只不過不是藍的……你不會不高興吧？別不高興啦，大不了再去把那藍蝴蝶買下來唄！你可真敗家啊，賺得那仨瓜倆棗全給你花了。”

“我現在是真的去衛生所當衛生員啦！都是因為你！你倒好，拍拍屁跟別的男人風流去了，留我一個人天天給中老年婦做檢，們還說我耍流氓！唉……其實也不是因為你，和你沒關系，你別有心理負擔。”

“我說你到底要生氣生到什麼時候？那天我說的都是氣話，你一聲不吭的就走了，還不允許我生氣了？你是二婚我又沒說錯，你又笨長得又不好看我也沒說錯吧？

但我估計你生氣也不是因為這個吧？你生氣是因為我說我不會娶你……對不起嘛，我錯了，我真的錯了，你原諒我好不好？不管你肚子里的孩子是誰的，我都會做一個好爸爸的，你也肯定是個好媽媽，

但如果孩子沒了，那咱們就不要了，對你不好，以后就你和我還有那只貓，多好啊，你想去哪兒玩咱們說走就走，省得孩子的心……你說是吧？你怎麼不理我？你說句話行不行？”

眾人靜靜地聽著男人聲細語的話變泣不聲的哀嚎，這真是他們聽過最凄慘的聲音，但沒人安他，現在救人最重要。

磅礴大雨漸漸小了下來，嘩啦嘩啦的雨聲消失了，眾人聽到孩子們微弱的哭聲從土里傳來，如果希有聲音，他們想，這就是希的聲音。

大家激地呼喊著沖向聲源，而那個男人停下作，像傻子一樣緩慢地眨一眨眼睛，然后就瘋了般撲到聲音傳來的土堆上方，兩只手不要命地刨土，這時候大家都跟他差不多瘋狂，生怕晚一秒里面的人就沒了呼吸。

終于，在掀開最后一塊水泥板的瞬間，孩子們稚的哭聲響徹天空，像小啄破蛋殼，新的生命誕生。

也許是太高興了，太激了，沒人注意廢墟中的一面土墻在緩緩坍塌，正對著孩子們上方剛挖開的，

之后的很多年周榮還是覺得神奇，是什麼讓他當時抬了一下頭呢？就這一下，一秒，不，零點幾秒的時間，他什麼都沒想就用支撐在口上方，和他有共同反應的還有兩個軍人，多虧了他們啊，周榮每次回憶的時候都覺得激萬分。

但即便如此，那土墻是結結實實砸在三個男人上的，力量分散卻依舊兇猛，砸中了周榮的左半和左半張臉，人類的就是這樣脆弱，幾個大土塊就砸得他模糊，

他左耳傳來尖銳的蜂鳴，左眼也被水糊住，左臉和左半都是麻的，腦袋嗡嗡響，站都站不住，他推開拽住他的人們，用最后一點力氣和救援隊的人一起把廢墟里的孩子一個個抱出來，之后一個滿是土表木然的人鉆出來，在看到周榮的一瞬間，呆滯的臉變得驚恐萬狀，像見了鬼似的跑遠了。

不是，周榮呆呆地著跑遠的影，目之所及到都是歡呼雀躍的人們，那個剛才還哭天搶地的中年男人此刻一左一右摟著兩個孩子開心得又笑又，

“你們在笑什麼？啊？還在里面呢！”

他氣吁吁，聲嘶力竭地咆哮著甩開試圖攙扶他坐下的人，可他無助的狂怒只惹得眾人一臉茫然，面面相覷，

“都，都出來了啊。”中年男人被他這麼一吼也有些不知所措，把坐在地上理傷口的老師學生一個個數了一遍，“沒有啊……教室里就這些學生，還有劉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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