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從霖戴著氧氣罩一直在昏睡。病房里顯得格外安靜，只有儀運轉時的聲響。

江恪說許從霖這次病發很突然，晚上的時候喝了藥早早睡下了，也沒見什麼不對。第二天等了很久也不見醒來，家庭醫生一看才知道人已經休克，急送來了醫院。

“中途醒過一次，誰也不找，就說要找你。”

許況沒說什麼話，淡淡聽著。

他和許從霖的關系說不上多親近，小時候到了許家，在家宴上第一次見到許從霖，冷峻威嚴的長者讓人心生畏。

那時候，還沒等許文濱開口介紹，許文程隨手指了指不顯眼角落里站著的許況，主提醒父親：“那個人帶來的孩子。”

許從霖點點頭，看向許況時眼神很冷淡。

在不知的許家人看來，許文濱的第一段婚姻太過完，離婚再娶的陳心嵐就更不得許家人的眼，連帶著帶來的孩子也不那麼歡迎。一句“那個人帶來的孩子”，也就了許況留給許從霖的初印象。

在許文濱去世之前，許從霖沒怎麼在意過許況的存在，只是偶爾會聽別人說起大爺很優秀，許從霖總會輕描淡寫說一句，沒出校園的孩子能看出什麼。

從忽視到委以重任，不過短短幾年的時間。雖然將公司到了許況的手上，可又從沒真正放心過他。

他們暗地里的較量幾乎沒斷過，慢慢將李書妤算計進去了。

在病床邊坐了十幾分鐘的時間，醫生進來換藥，昏睡的許從霖轉醒了。

以往銳利的眼睛已經變得很渾濁，蒼老的手像是干枯的樹皮，指著氧氣罩，示意醫生幫他拿掉。

醫生搖了搖頭，許從霖的手又有些無力的垂落在被面，半晌又抬起手指指向許況，示意他靠近一些。

許況站起來，到了床頭的位置，俯靠近許從霖。

“來了······來了就好。”許從霖有些艱難的吐字。

“我想見見書妤。”

或許已經知道自己不行了，許從霖語調緩慢，又流出難得的溫和慈。

“我給書妤打電話。”許況說。

“算了，書妤那孩子心，見不得這種場面。”許從霖搖頭，斷斷續續說：“工作上，文程給你找了不麻煩，這些我都知道。也清楚他不爭氣又走歪路。現在遠洲是你在管，許家的不企業等我死之后也會慢慢到你手上。我只想讓你答應我幾件事。”

許況低頭看著他，“您說。”

“好好照顧書妤，無依無靠，又是個簡單純粹的孩子。只是一直過得都很難，做事有時比較過激，要多包容。”

“嗯。”許況應下來，對李書妤好這件事不用許從霖代，他也會去做。

“······等我死之后，不要和文程作對，他遇到過不去的坎時，不論犯了多大的錯，都要幫幫他。”

許況的目短暫停頓，他沒有立即應答

醒過來的時間并不多，新換的藥開始起作用，許從霖又開始昏睡。

許況從病房出來，會客廳里江恪正在和醫生談話。

醫生對許從霖的態度不太樂觀，“可能就這兩天了，要盡做準備。”

江恪神沉重的點頭。

醫生開門出去了，江恪輕嘆一聲，思索片刻問許況：“要通知文怡他們嗎？”

“老先生怎麼說的？”

江恪說：“沒說要他們來。”

許況走到窗邊，看著外面的景象，從高樓往下看，什麼也看不太清。

“現在通知。”他說。

江恪開始打電話，許文怡很快就通知到了。

許文程的電話沒打通，江恪又打了第二次、第三次，還是沒通。

聽著“嘟嘟”聲，一向溫和的江恪沒忍住說了句：“關鍵時候總找不見人。”

按掉手機時見許況在看他，江恪笑笑，“你二叔一直比較任，但先生對這個小兒子比較寬容。”

許況想起剛才許從霖要他答應的事，何止是寬容，已經達到了溺的程度。

-

約好了去施工現場的時間，李書妤帶著施工隊的幾個人到了，在別墅門前等了半小時，鐘祺騎著托姍姍來遲。

隔著大老遠的距離，李書妤看到外型酷炫的托被鐘祺騎出了憋屈的速。

不不慢的在李書妤面前停住，鐘祺從托上下來，沒有立即拿掉頭盔。

“怎麼等在這里？”

李書妤說：“等你開門。”

鐘祺反應過來，有些尷尬的“哦”了一聲，從口袋里掏出鑰匙打開了門，讓李書妤和工程隊進去。

裝修廢料和建筑垃圾已經被清理掉，花園空了出來，工人往里搬石料和鋪裝材料。

李書妤站在臺階上，聽鐘祺說還想加個小噴泉。

“會不會很？”李書妤說：“是能加進去的，但是已經有流水設計，再加噴泉會顯得有點兒雷同。”

聽這麼說，鐘祺又立馬搖頭，“那算了。”

進門好一會兒，鐘祺還是沒有摘掉頭盔，說話時很快的看李書妤一眼，又會迅速別開視線。

幾天沒見，他好像變向了。

下午的時候天氣轉晴，氣溫升高了許多，鐘祺才愿意摘掉頭盔。

他坐在沙發里撥了幾下頭發，對上李書妤的視線，又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了下頭。

見李書妤要出門，鐘祺看了過來，目落在的上，“要走了嗎？”

“去買水。”

鐘祺站了起來，“我知道附近一家咖啡很好喝。”

“我去給他們買水。”李書妤指了指施工隊。

“哦。”鐘祺走了過來，“一起去。”

兩人出了門，別墅區的大多樹木已經落了葉，沒了遮擋撒在地上，兩人沿著綠化帶往外走。

鐘祺側頭看了眼，李書妤穿著掉了外套，上穿著一件茸茸的白，白而立的臉在的映襯下格外。

鐘祺主找話：“等會兒要不要先去吃個飯，就外面那條商業街，都還不錯。”

李書妤說：“我來之前吃過了。”

鐘祺：“我······”

開了個頭，突然又停住了。

鐘祺心里有點兒別扭，幾天前賀蘊楊告訴他，許況問了他之前的一些事。

賀蘊楊想要告誡鐘祺，別再靠近李書妤，免得惹火燒。

鐘祺一聽說許況還了解他十六歲談的事，覺得許況肯定把這事告訴李書妤，壞他名譽，他想要開口解釋一下，不是那麼早就談，是那時候追了孩兒，還沒追到。

話到邊，又覺得自己突然主提起這件事，會很怪。

在別扭又猶豫的緒中，鐘祺跟著李書妤到了商業街，進超市買了一些水。

從超市出來，鐘祺沒話找話，“做這行是不是很辛苦？”

“還好吧。”

“我看你又要加班畫圖，又要盯現場，覺休息的時間都很。你們公司的其他設計師好像不這樣。”

李書妤說：“他們有助理，助理會分擔掉一部分出圖和施工的工作。”

“你沒有助理嗎？”鐘祺有些意外，懷疑看起來就不太擅長與其他人際的李書妤被職場霸凌了，雖然不像是會被欺負的樣子。

“我沒要。想自己多做一些，悉全部流程。”李書妤說，“方便以后開自己的工作室。”

“你要開自己的工作室嗎，好厲害。”

李書妤說：“經營自己的工作室，會自由一些，想有更多的時間陪我的小孩兒。”

鐘祺愣了幾秒。

看著李書妤，腳下的步子也停住了，他有些震驚地，“你······有小孩了？”

談及寶寶，李書妤聲音很和緩，“嗯。快兩歲了，很可。”

相比于李書妤回答時的淡定，鐘祺覺得自己的反應太過度了，“我沒有別的意思。選擇做媽媽，很了不起的。”

“謝謝。”李書妤說。

鐘祺一直在外面讀書，對國的事關注不多，也就不知道許況的兒子因為一出生就獲得權，傳過新聞，雖然很快就被許況以侵犯小孩兒私為由撤掉了。他約記得賀蘊楊提起過“一家三口”，只是這段時間苦的很上頭，就沒有聽進去。

走了一會兒，到了別墅門前，鐘祺突然說：“其實我很喜歡小朋友。”

李書妤抬步上了臺階，“是嗎。除了我的小孩兒，我不太能接和比我小的相。”

鐘祺頓了一瞬，隨即又“哈哈”笑了兩聲，“可以試試的，指不定很有趣呢。”

-

李書妤回家的時候，許延也在，正坐在餐廳里和許清覺一起吃寶寶餐。

見到李書妤進來，招呼過去一起吃，“你別說，味道還真不錯。”

李書妤笑了下，“許延，你幾歲？”

“三百六十一月齡。”

吃完了寶寶餐，晚飯許延也沒有落下，坐在餐桌前埋頭吃飯，又讓阿姨添了兩次湯。

許延一直是吊兒郎當的子，似乎什麼事都不放心里，見到李書妤也很開玩笑，今天食量猛增沉默吃飯的樣子實在有些反常。

李書妤靠在座椅里看了一會兒，“許延，你幾天沒吃飯？”

許延沒抬頭，低頭飯，“半天。”

李書妤：“······”

等吃完了最后一點兒，許延直起子了一個懶腰，“你怎麼還在這里？”

李書妤有些疑，“我為什麼不在這里？”

“我以為你······”許延看著李書妤的臉，停頓一會兒，“算了。”

一向說話不會把關、又很毒人突然吞吞吐吐，李書妤有些莫名。

許延沒打算往下說，起又去找許清覺玩兒。

這晚，許延陪著許清覺玩兒到很晚。

三十歲的人了，逗小孩兒的時候格外稚，卻偏偏能和許清覺玩兒在一起。

睡覺之前，許延就許清覺對他的稱呼表現出了糾結。他問李書妤：“他是我叔叔，還是我舅舅？”

問完又調侃李書妤，“所以為什麼要和許況在一起？你但凡和別人在一起，我都不會有這種煩惱。”

李書妤已經不想理他。

許延思考了一會兒，說：“還是‘舅舅’，這樣顯得我和你關系好。”

李書妤抱著許清覺打算上樓睡覺，聽到他這麼說，“真是謝謝您。”

許延又沒心沒肺的笑。

已經很晚，許延沒有離開，姚阿姨整理了一樓的客房，他住了下來。

第二天是休息日，李書妤和周玲約好了見面，周玲要帶著的男朋友讓李書妤見一面。

快到中午的時候，周玲打來了電話，說已經定好了吃飯的地方。

李書妤接電話的時候，許延正癱在沙發里翻手機。

聽到悉的名字，翻手機的作沒停，整個人卻安靜下來，似乎在專心聽李書妤講電話。

掛斷電話，李書妤上樓去拿要給周玲的東西。

再下樓時，許延斜靠玄關，手里拿著車鑰匙。“要出去？我送你。”

剛才接電話的時候，李書妤就發現許延在豎著耳朵聽，這會兒這麼積極提出要送，明顯目的不純。李書妤說：“我自己開車。”

許延“嘖”了一聲，“都仙了，還自己開什麼車。”

李書妤站在門口換鞋，不知道周玲和許延發生過什麼，只是現在是去見周玲和男友，不想帶著許延這個不安定因素。

察覺到了李書妤的顧慮，許延說：“不就是去見周玲嗎？最近好像有男友了。放心，我不搗，就是想看看那人什麼樣。”

李書妤抬頭看他，有點兒不信他的說辭，“你還是別去了。”

“我還不至于跑去做什麼，我又沒和周玲在一起過。真是純想看看，這事不騙你。”

“真的？”

許延舉起雙手，“比真金還真。”

李書妤：“可以送我去。但你要是搗，我把你剁碎渣。”

“你好兇殘。”

就許延這種格，他要是真想去，就算李書妤不帶他，他也會想辦法跟去。李書妤只能答應。

餐廳的位置有些遠，又遇到堵車，出發快一個小時，車還堵在半路上。

周玲發信息來問，李書妤問許延能不能繞一條路。

許延低頭搜索路線，李書妤正要回信息，許況的電話進來了。

電話接通，許況清冷的聲音傳過來，“書妤，何理已經在機場了，他和你一起回濱州。”

“怎麼了？”

“老先生去世了。”

車里突然沉默下來，許延查找路線圖的手也停下，抬頭看向李書妤。

死亡這件事再次出現在生命里，李書妤握著手機，卻有些發木，“什麼時候？”

“一個小時前。”

前方堵住的車移開了，許延握著方向盤，“送你去機場？”

“你不回去嗎？”

許延沒說話，安靜了好一會兒。

從擁堵的車流里出來，換道返回。

他昨天就接到江叔的電話了，說老先生病危，可他并不想去見許從霖最后一面。

送李書妤回家拿了東西，許延又送去了機場。

許延沒打算回去，臨李書妤登機前，他突然住說：“老先生去世了，很多事又會有重新開始的機會。你說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