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硯討厭這些，但在朝為，要想徹底摒除這些幾乎不可能做得到。他厭恨國公府加之于他的份，可不得不承認的是，如果沒這層份在，許多路他或許本不可能走得通。

“我說得不對嗎？”柳箏見他只笑不說話，了一把他的臉，“你嫌麻煩？”

“不麻煩，只是不太容易。我屆時可以上疏彈劾，可以在來年京察的時候給他記錄在案，削了他的職送他回老家。這都是應該的。但這些都無法治弊病，因為真正的毒瘤在最上面，沒了這個縣，還會有下一任縣，只要上面的毒瘤還在，百姓仍會深其害。”

“你的意思是，扳倒一個縣沒什麽用，得捉了讓他狐假虎威的那頭虎？”柳箏自己也失笑，“是我天真了。縣任期不過幾年，這些個地流氓在京城不知混跡了多久，若換縣真有用的話，事也不會發展到現在這樣。”

“我的老師是閣次輔，他是個治世能臣。他一直想興利除弊，去除毒瘤，于他而言能大展手的時機應該就在這幾年間了。我并無多大的志向，但他教導，也想做一個為國為民的良臣。總有一日，我會讓這世上的不公事越來越，直至消盡。”

柳箏為他包紮傷口的作頓住了，擡眸看他一眼。

宋硯笑道：“我能做得到，只是需要時間。”

柳箏無意思考他做不做得到。這還是第一次從他口中聽到關于章鶴的事……在他眼裏，章鶴是難得的良師，是值得敬仰的長輩。但在眼裏，他是個模糊的影像，看不清的五上寫滿了的恨。

這兩日充盈在心間的淺淡歡喜好像一下被打散了。松了宋硯的手，有些話想說又無說。

說了又怎樣呢？莫名其妙對他說，其實我是章鶴流落在外的私生兒，我恨他，恨到想殺了他。

他會如何反應？大概跟邊其他人沒什麽兩樣，會勸與章鶴盡早相認，說開當年的誤會，認祖歸宗，從此做章家的小姐。他甚至可能會很高興，覺得有了這層份在，他們之間的可能就更大了。

但柳箏又看了看他著不解的眉眼，想到下午他們兩人抱在一起突然哭起來的形。直覺告訴宋硯不是那樣的人，他說不出那樣的話，做不出那樣的事。

那他還能說什麽，做什麽呢。因的幾句話就決然地背棄師長嗎？一同背棄的，是否還有他的理想？

反正是只能徒增他的煩惱。

不過從一開始，就沒打算把自己那些事主說出來。他要想去查，這層關系他也查不出來。做人而已，本就不是所有事都要與對方坦明的。有的事他怕說出來嚇到，其實還有更多事也怕會嚇到他。并不如他想象得那麽簡單。

他心裏應當也早有疑問了吧，一個無父無母的孤，只與姥姥做豆腐腦過活，怎麽搭得上在京為的顧觀呢？大概只是沒時機問出口。

說一半藏一半吧。他和章鶴畢竟有那樣一層關系在，不能因為一時就把自己暴得明明白白。正如他所言，場沒想的那麽簡單，那麽他又能簡單到哪裏去？他對待可以始終真摯如一，涉及其他事的時候呢？

“箏箏。”宋硯見久不說話，以為在懷往事，輕輕抱住了，拍著的背，“我知道你從前應當過許多委屈，你都可以告訴我的，我會為你做任何事。”

柳箏驟然被他攏進一個溫暖的懷抱，漸漸回了神。嗅到他上有般幹燥熾熱的氣息。

對他的揣度實在不怎麽磊落，但這麽多年過來了，要是見著一個看似值得信賴的人就把自己的一顆心完全拋過去的話，有幾條命夠死的呢？

不能怪謹慎。

柳箏慢慢眨了下眼睛：“我有個舅舅，要是可以的話，想請你幫我找一找。我們找了他好些年，始終杳無音信。”

宋硯顯得有些激，把抱得的，手拉著的手不放：“好，我一定為你盡心去找。箏箏……你終于肯對我敞開心扉了。往後有什麽事，都對我說好不好？我有能力為你做所有事。”

柳箏蹭了蹭他的肩膀，沒應答。

宋硯又問小舅舅什麽名字，多大了，什麽時候丟的，怎麽丟的，丟時上穿的什麽，上可有什麽能辨認的印記。

“他左手虎口有顆紅痣，姥姥說只有芝麻大小，是從娘胎裏出來就有的。這些年每回我們賣豆腐腦，都會留心注意手上長痣的人。”

宋硯記下了的話，喚來幾個暗衛，吩咐即刻以京城為中心四散搜檢過去，有任何消息立刻來報。

“不知你派這麽些人去查會費多人力力，你先都記在賬上，能還多我們便還多。”柳箏推開他，想起去拿賬本來。

宋硯皺眉，一把將撈了回來。他怨怪地著：“為何要與我計較這些？能為你做事我求之不得。”

“誰的錢都不是大風刮來的，該給的不能。”

“你同姥姥會算誰的錢是誰的嗎？”

“當然不會。但我們又不一樣……”

“我若與你什麽親事都做盡了，在同一個屋檐底下住著，和一家人有什麽分別？”

柳箏仍要起，和他講理：“親兄弟間也要明算賬呢。”

“我跟你又不是兄弟，算什麽賬？”

柳箏覺得他有點耍無賴，只好耐心道：“夫妻之間或許可以不分彼此，但我們不是。我知道滿天下尋人是耗力又耗錢的事，我們這點銀子還了也是聊勝于無，但到底是一片心意，能消解一點我們的愧疚之心。”

宋硯更不依了，坐在床沿拉著的手不松：“我為你做事，你為何要到愧疚？為什麽我們之間一定要分彼此？你說不想親是不願被一紙婚證束縛，可一切都以婚證為標準來評判我們之間要如何如何做才對的話，難道不也是一種束縛？”

柳箏一下被問住了，總覺得他的話哪裏不對，又反駁不上來。

宋硯仰看著的眼睛：“箏箏，婚證算什麽，夫妻的名頭又算什麽。真正能讓兩個人不分彼此的是。我滿心裏只有你，你開心便是我得，你難過便是我失。你明不明白我的心意？”

柳箏還糾結地站著。

宋硯拿了的手，委屈地拿手掌往自己膛，語氣裏有點撒的味道：“箏箏……你明白明白我。”

他得寸進尺，把一點點往自己跟前拉近了，又手臂環的腰，臉上的肚腹，把的手往自己背上放。等柳箏拗不過他的力允他這般抱著了，他又勾了的膝彎，非要在他上坐下。

柳箏最不了這個抱法，推著他的膛想拒絕，宋硯黏黏糊糊地來的臉，攏著的肩膀往自己懷裏塞：“箏箏，別總推開我。我會傷心。”

柳箏拿他沒辦法，只好讓他這麽抱著了，臉不得不著他的頸窩。

宋硯蹭著腦袋笑：“現在不明白也沒關系。總有一天你會明白我的，會為我高興而高興的。”

“……那先不計較這個了，天太晚了，該睡覺了。松開我吧。”柳箏被他弄得心跳時不時就要快幾分，著他的耳朵提醒道。

“以後也不要計較了。”宋硯松開一些，又捧住了的臉，影明滅間含著笑在頰邊印上一吻，“哪裏計較得清。”

柳箏臉被他珍重得捧著，眼睛裏盛著他的影子。他對毫無保留，笑也坦然，哭也坦然，柳箏心裏的愧疚深了幾分。

反正是做不到把自己最、最易害的肚皮掀給別人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