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寂星》

春節剛過, 業出了個大新聞。

瀚海與星辰兩家公司合并, 更名為瀚海星辰。同時, 東揚醫療的AI分部包括DOCTOR CLOUD人工智能醫療項目歸瀚海星辰業務板塊。自此，瀚海星辰為東揚醫療旗下有獨立運營權管理權、專注AI醫療及3D打印、且獨立于傳統制造模式之外的新型子公司。

東揚醫療的票又是連續多天漲停，紀星看財經新聞時, 見證券市場東揚醫療的那條K線, 心想某人最近應該很是春風得意。

不過的日子過得也不差。與第一次辭職後的焦灼茫然不同，這次從容淡定了些。假期結束不久，紀星接到好幾個獵頭的電話，提供的職位多為中型公司的副總或大企業部門分管領導, 待遇薪酬都相當不錯。畢竟在一年把星辰帶到如今的地位，已經展示出相當的能力。

在衆多公司中，啓慧公司AI部的職位紀星愣了一吧。

啓慧是國數一數二的互聯網公司，近些年來, 啓慧大老板開始發展人工智能，投大量人力力財力。數年前, 啓慧AI部發展得如火如荼。

邵一辰就在啓慧AI部的技組。分手前不久, 他剛由項目主管升職為組長，組長職位已相當于小型公司一把手。

而以他的能力，現在應該又升職了。

紀星想起當初還在廣廈上班時, 因為工作中氣說要創業單幹時，邵一辰說過的那番話。

如此想來，竟是殊途同歸。

他一直想得比清楚。

再次選擇工作，紀星有很多考量。不想再去毫無背景的小創業公司, 在權力之間被碾的，已驗得足夠；中型公司平臺資源不夠，學習及發展空間不足，恐怕又會短期跳槽，讓履歷不太好看。

幾番斟酌下來，只有巨頭公司適合，做起事各方資源調隨心應手，平臺大牛人多，有很好的長發展機會。

但好職位可遇不可求，不是職能不對口，就是職位偏低。

紀星也不急，慢慢尋覓。

正月過後，意外接到邵一辰的電話。

兩人分手十個多月了，第一次聯系。邵一辰問回北京了沒。紀星說回了。邵一辰約見個面，紀星答應下來。

地點約在學校外一家甜品店，以前讀書時他總帶去吃。

紀星老遠看見邵一辰，仍是高高瘦瘦的模樣，一件深藍大，圍著灰的圍巾。

許久不見，他看上去了些。

待走近，兩人四目相對，只是著，都有些拘束。還是紀星先沖他笑了一下，他亦彎，眼睛裏含著淡淡的笑意，依然溫。

進店坐下，邵一辰問：“最近過得怎麽樣？”

“在休息。”紀星沒瞞，也瞞不了。瀚海星辰是個大新聞，邵一辰不可能不知道。

“怎麽突然不幹了？”

“當老板好累的，實在撐不住了，你看這一年下來我頭發都了。”抓了抓頭發，自我安地說，“當東，坐著收錢也好的。哦對了，當初你投的錢，我到時折算份轉給你。”

邵一辰極淡地扯了扯角：“不用。都說了是給你的。”

紀星也沒跟他爭，以後自然會給他。

一時沒話了，低頭慢慢吃甜品。

邵一辰看著，看了一會兒，說：“你好像有點兒變了。”

“有麽？”紀星擡頭，半刻後，才想起一笑，“變漂亮了？”

“嗯。”邵一辰笑笑，又道，“變得安靜了點兒。”

紀星一愣，又笑：“安靜點兒也好嘛，我以前太吵了。可能因為我長大了一歲，了吧。”

邵一辰沒信這句話，輕聲問：“這一年吃了很多苦？”

手中舀冰淇淋的勺子頓了頓，沒擡頭，搖了搖腦袋，用無所謂的語氣說：“沒有。”

“我什麽時候不逍遙？”說，“再說，我那麽兇，誰能欺負得到我？”

邵一辰又沒說話。

“你今天找我，是有什麽事要跟我說嗎？”紀星擡起頭，黑白分明的眼睛安靜住他。

邵一辰說：“有件事想當面跟你講，不希你又從別人耳朵裏聽到。”

早有預。

紀星抿抿，輕輕地點了點頭：“嗯，你說。”

“我準備要跟陳宜訂婚了。”

“好。”紀星說，“恭喜你們。……真的。”

又低頭在玻璃碗裏撈芒果小丸子了，兩人又有一會兒沒說話。

邵一辰原本還想說，後來他聽魏秋子說起生日那天跟栗儷吵架的事，想對說很抱歉。但事已過去太久，無從說起了。

“你……”邵一辰想問什麽，紀星已經猜到，點點頭，“嗯，談了。但……分手了。”

邵一辰啞口無言，倒嘀嘀咕咕小聲說起來：“在一起只有三個月，就分開了。他……好像不是很喜歡我，也不是不喜歡吧，可能就是，沒所謂。……是我的問題。……好像又是當初的重複，”低著頭，指甲摳著勺子，說，“就像當初跟你一樣，又走錯了……”

“星星。”他聽不下去了，打斷，“當初跟你提分手，不是你的錯，也不是你不好。是我們要走的路不一樣。你很好，真的。你聰明，古靈怪，總有各種稀奇古怪的想法，總有各種聊不完的話題；和你在一起，很開心，很有趣。如果那個人看不到你的好，那是他的問題。這樣的人不值得你喜歡。”

紀星沒吭聲，也不知聽也沒聽，好一會兒了，轉移話題，問：“你和陳宜好麽？”

“好的。”邵一辰說，目無意瞟了眼外頭，紀星回頭，看見他的車停在路邊，副駕駛上有人。

紀星說：“我想過去跟講會兒話，可以麽？”

“嗯。”

紀星出了甜品店，走去路邊，拉開後座門上了車。

陳宜有些拘謹地沖笑了下。雖是師妹，卻比紀星大一歲。格與紀星截然不同，溫和，也很向。

紀星上了車，卻又不知該跟說什麽。

陳宜卻先開口：“去年暑假，我都準備辭職去南通結婚了，但我未婚夫跟他同事……我又想原諒，又不甘心。那時候知道邵師兄跟你分手了，所以……他一開始本不理我的……是我耍了點心機，總找他幫忙，又總說只是想去找個人說說話……”

“你不用覺得對不起我。”紀星打斷的話，“那時候我跟他分手了。你追求他是你的權利。我想起來了，我過來就是想說，希你們要好好的。”

陳宜一愣，看向紀星。

紀星沖微笑，眼睛彎彎的，像月牙：“要幸福哦。”

陳宜點點頭。

“我先走啦。”推門下車。

“你要去跟他打聲招呼麽？”

“不用了。”紀星說。

關上車門，站在車邊，遠遠看了眼店的邵一辰，他也看著的方向。

沖他微微一笑，轉走了，沒有回頭。

一辰，以後你一定要幸福。我一點兒都不希你過得不好，不希你生病，不希你到意外，不希你遭遇背叛忽視和冷漠，不希你工作不順利。我希你好，永遠都好。真的。哪怕過得比我好，也沒關系。

……

三月初，冬天還剩最後一點兒尾，霧霾又來了。

好不容易等天氣好轉了點兒，紀星趁著打掃房間，發現從韓廷家搬回來的那兩大袋編織袋還堆在角落，一個多月沒了。

狠下心，一口氣把韓廷送的所有東西整理出來，掛去二手網站上賣。塗小檬幫著清理拍照，商量價格。紀星也把栗儷來幫忙。兩人原本不說話，可一個人先松口，竟也就自然好了。

紀星跟小檬和栗儷說，邵一辰要訂婚了。

小檬嚇了一跳，但很快想起邵一辰已是過去式，現在心裏掛著的是韓廷，才松了口氣，問：“星，你後悔嗎？”

紀星沒明白：“後悔什麽？”

“失去邵一辰啊？”

紀星想了想，說：“我也不知道。說實話，有點兒傷和憾。但……不失去他，就……”後頭的話沒說了。

不失去他，就不會有跟韓廷的那一段。而不後悔和韓廷在一起過，他給了足夠的歡愉和開心，把的人生拓寬到前所未有的境地。只是這過程最終伴隨著痛苦罷了。

栗儷輕嘆：“所以談什麽？還是一個人好。你看你，一年經歷兩次撕心裂肺的分手。虧你熬得住。”

紀星轉移話題：“不說這個了，趕標價先。這個包包賣多比較好？”

三人商量下來，所有包包首飾打了對折，對折價加在一起都有大幾十萬。紀星看到這價格又愣了愣，沒料到韓廷在上花了這麽多錢。

塗小檬說：“你幹脆跟他和好得了。這麽有錢又有，他不我我也願意啊。”

栗儷舉了下手附議。

紀星翻白眼，沒搭理。

包包才掛上網，就有人詢問購買，臨近談妥，小檬又嘆：“這麽新的包對折賣掉，你有必要做那麽絕？當初邵一辰送你的東西不也沒扔，那個小背包，現在照樣用得妥妥的。”

紀星滿不在乎的語氣：“我當時腦了沒拿他送我的票，現在後悔了，變現賣錢不行啊。反正我也沒多喜歡他，賣了也不心疼。”

塗小檬心想你騙誰呢。把話說得大聲，就能騙過自個兒的心了？

最終，從韓廷家搬出來的那些個東西賣是賣了，就象征地賣了一個——是合作方送給韓廷，韓廷隨手給紀星的。

剩下全是韓廷親手買的，都有紀念意義。終究不忍賣掉，可看著又不爽，于是全部塞回編織袋，扔去廚房盡頭小臺上跟一堆買了後悔又不舍得扔的東西堆在一起當廢品了事。

總的來說，紀星認為這算是形式上給了個了斷。

……

瀚海星辰立後的第一次會議，紀星作為原星辰第二大東得去參會。原本不想去，之前的公司合并會議就沒參加，一紙同意書給了蘇之舟。

但這次不去不行。公司立之初，要設立基礎的份制度。

韓廷如今已完全掌控瀚海星辰，且要將它做大。這種況下，他絕對會為今後的發展打基礎，率先做份制改革。

紀星出門前就自己的裝扮好好思考了一番，原本想打扮得致漂亮，好讓韓廷看看，分手了照樣過得鮮亮麗。但這點兒暗自較勁的心思他哪裏會猜不出？

想一想，于是畫了個妝，塗了很淡的膏，服也換做不失時尚的休閑款，一件綴了大面積星星圖案的T恤，外頭套一件薄而修的白小羽絨服，頭發梳個馬尾了事。

瀚海星辰新公司地址在東揚醫療樓下，25-31層。

紀星才走出電梯間就看見藍背景牆上“瀚海星辰”四個端正的大字。

“星辰”至被保留下來了，他沒失言；紀星看著那字，一時心複雜。

還想著，後傳來腳步聲。

紀星心裏頭一磕，驚訝于過了一個多月，竟還能分辨出他的腳步。

回頭時，臉上已掛上標準禮貌的笑容：“韓總。”

韓廷頓了一下，注視著的眼睛，緩緩一笑：“紀星。”

打完招呼，目已極其自然地自上而下掃了一眼。這一頗像是逛街到了半路順道過來開個會，這隨意的模樣仿佛真灑了不放心上了似的。

兩人往會議室方向走，唐宋默默退去兩人後。

經過辦公區，紀星隨意瞟了眼辦公環境，相當不錯。

原星辰的員工算是終于有了比較好的辦公環境；蘇之舟小尚他們也終于有了像樣的屬于自己的辦公室。

還想著，

韓廷隨口問：“最近很忙？”

“怎麽這麽問？”回答，心裏有所提防，就怕他話裏有陷阱。

韓廷說：“合并會議你沒來參加。”

紀星聳聳肩：“我現在是無業游民，得愁生計找工作啊。”

韓廷淺淺地哼笑一聲，說：“你還愁找工作呢？怕是獵頭排隊上趕著給你挑。”

紀星不聲，跟他瞎打馬虎眼：“韓總您太擡舉了。我沒什麽大就，找工作還是難的。”

“是嗎？”韓廷說，“我這邊倒有幾個職位，你可以過來一試。”

紀星心驀地一疼。毫無預兆。千防萬防，還是被繞進了他的坑裏。更訝異他竟然說得出這種話。

不去啓慧是稍顧及著跟邵一辰避嫌，能坐一桌談話，不代表能整日對面共事。

他倒好，分手才一個月就邀請為他工作，可見那份在他心裏有多淡。

想及此，紀星覺得自己臉上的表有些維持不住。

但只是一秒間，便又回歸風淡雲輕，應付地笑道：“多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