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烏發束在頭頂,藏在帽之下。幾縷碎發垂落在頰邊,襯得一雙眼眸愈發冷冽,著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氣息。
顧錦瀟偶爾抬眸時,眼底也是化不開的淡漠:“臣并非為貴妃娘娘說話,只是就事論事罷了。”
“且不論寶璽裂開究竟是意外,還是人為。”
“即便是意外,又如何?”
“大周的國運是否昌盛,靠的是陛下明政,百齊心,而非系于一子上。”
這話沈知念倒是認同。
要是讓寶璽裂開,就可以毀掉一個國家的未來。那當一個國家,想攻打另一個國家時,就不用絞盡腦,死傷無數了,多在敵國的寶璽上做做手腳不就行了?
沈知念道:“只可惜,世間并不是所有人,都像顧大人一樣明事理。”
顧錦瀟聲音清冷:“臣相信,宸貴妃娘娘定會否極泰來。臣亦期待著,完今日未盡儀式的那一天。”
看著顧錦瀟如玉般的容,沈知念的心有些復雜。
上輩子,站在陸江臨后,和顧錦瀟斗得死去活來,做夢都在想著怎麼取對方的命。
那時應該打死都想不到,有一日與顧錦瀟,能像現在這麼平靜地說話吧。
沈知念垂下眼眸,收斂了眼底的緒,平靜道:“那就借顧侍郎吉言了。”
顧錦瀟抬手行了一禮:“臣告退!”
菡萏和芙蕖一左一右扶著沈知念,往主殿走去。兩人都看得出的心極差,眸中是難以掩飾的擔憂。
璇嬪也亦步亦趨地跟在沈知念后。
進了室,珠兒并未取下璇嬪上的披風,反而將它又裹了一些。
沈知念坐在主位,低頭看著桌面,口微微起伏,沉默了良久,良久……
所有人都明白,陡然遇到這麼大的事,便是神仙也需要時間去消化。
他們沒有打擾沈知念,只是關切地著。
終于,沈知念調整好了自己的緒,深吸一口氣吩咐道:“……芙蕖,你即刻傳一封信給父親,讓他切關注此事的進展!”
雖說沈茂學是吏部尚書,但他乃一品大員,在宮外的消息可比沈知念靈通多了。
芙蕖立即道:“奴婢遵命!”
璇嬪的眉頭皺起,臉上是化不開的擔憂:“宸貴妃姐姐,您還是偏向此事是有人刻意為之?”
沈知念的眸子危險地瞇起:“難道你們相信,世間有如此巧合的事?”
眾人對視一眼,都搖了搖頭。
尤其是肖嬤嬤,在宮里待的時間最長,見過無數腌臜事,自然不會相信天底下有這樣的巧合。
沈知念極力讓自己的頭腦保持著冷靜,理智地分析著:“寶璽裂開也好,戰事失利的消息忽然在今日傳回來也罷,本宮都不相信這兩件事是巧合。定是幕后之人,刻意將它們聯系在了一起!”
若沒有與匈奴的戰事突然失利的事,哪怕寶璽裂開了,有顧錦瀟引經據典,再加上帝王的偏袒,此事掀不起太大的波瀾。
一句“驟裂顯祥瑞”,就能堵住悠悠眾口。
可偏偏這兩件事,是在同一日發生的,這個說法便無法立了。
哪怕是沈知念,也不嘆,此次陷害的人,當真是好手段!
璇嬪憤怒地問道:“宸貴妃姐姐,您覺得此事會是何人所為?!”
沈知念思索了許久,緩緩道:“無論是在寶璽上手腳,還是布局,此次都需要時間。”
“軍中發生的事傳到京城,也需要時間。”
“如此便說明,幕后之人早就知道邊境的戰事失利了。”
聽到這里,哪怕是遲鈍如菡萏,也明白了些許端倪:“娘娘,您的意思是說,此次陷害您的兇手,在軍中有人,而且職還不低。所以對方才比我們早知道戰事失利的事,特意做了這個局,來破壞您的冊封禮?!”
沈知念冷冷道:“不錯!”
璇嬪猛然抬起了頭:“是莊妃娘娘?!”
“宮里的高位妃嬪一共就那麼幾個,但只有莊妃娘娘母家的人,乃是此次出征匈奴的軍師。”
“所以能提前得知軍中的況,一點也不奇怪。而且以莊妃娘娘的城府,一定想得出這種辦法!”
“還有就是,曾經協理過六宮,而且時間不短,誰知道哪個地方還藏著的人!”
聽璇嬪一說,菡萏也覺得莊妃的嫌疑極大:“娘娘,您與莊妃娘娘之間有那麼多深仇大恨。而且奴婢不相信,對中宮之位沒有想法,又怎麼會眼睜睜地看著您坐穩宸貴妃之位?”
“奴婢也越來越覺得,兇手就是了!”
沈知念道:“本宮第一個懷疑的人,亦是莊妃。”
“但仔細一想,就算有這個心,未必有這樣的手段。”
“冊封禮之前,連本宮都接不到寶璽,更何況是莊妃?”
尋常人不清楚,肖嬤嬤卻明白貴妃的寶璽制作流程。
首先要由禮部依據以往的例子奏報帝王,說明制作貴妃寶璽的相關事宜。
再由造辦據禮部的要求,制印樣,手寫寶文,呈給帝王覽,等待帝王欽定。
帝王欽定了印樣后,禮部將印樣發于鑄印局。
鑄印局會同造辦的員祭爐監造,按照規定的材質和形制進行鑄造。
鑄造完畢后,寶璽會給廣儲司銀庫,以待鐫字。
鐫字時,由欽天監選擇吉期,禮部奏報批復。
屆時把寶印送至閣,在閣大堂行禮后,按閣翰林院預先撰發的寶文鐫刻。
鐫刻竣工后,寶璽收存閣大庫,待冊封禮行禮時提用。①
種種流程極為復雜。
但不管是哪個過程,都不是后妃能接到,并在里面手腳的。
璇嬪越聽越迷糊了:“既然莊妃娘娘沒有這樣的本事,那兇手會是誰?”
“總不可能是有人買通了禮部,或其它地方負責此事的員吧?”
“這可是掉腦袋的大罪,誰敢參與?”
有機會在寶璽上手腳的人很多,知道軍中消息的人也不。
但同時備這兩點的人,卻屈指可數!
——
注:①寶璽的制作流程,引用了“故宮博館藏玉璽印”的制作過程描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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