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慢吞吞地引出了正題。

“哦，那……學校里沒有小怪，肯定有好吃的叭？可不可以下次回來，給我帶一點？”

一邊說著，一邊低下了頭，臉上卻全然沒有半點赧。

“……”

有心機，但不多。

遲晏笑出聲，手輕輕拽了拽用五六的小皮筋綁起來的羊角辮：“下次可以直接問這句，不用這麼迂回。”

小姑娘聞言抬起頭，眉不解地擰起來：“‘魚灰’……是什麼？”

“……沒什麼，等你長大點，多識字、多看書就知道了。”

“哼，”他話音落下，小孩兒倒是滿心不樂意了，“我不認識字也能看書啊，我有好多書的，阿婆和舅舅都喜歡給我買書。”

還補充了句：“我特別有文化的。”

遲晏回憶了一下。

說得倒是沒錯。

某些周末，普照、酒足飯飽的午后，小丫頭從外頭走街串巷回來，偶爾會虔誠地洗干凈爪子，趴在矮幾上，翻開那堆花花綠綠、沒有文字只有畫的圖書——也只有看圖書的時候，兩條眉才各自歸位，人也能消停點。

遲晏看著自詡“特別有文化”的小孩兒撅起來的，了樂不可支地贊同：“嗯，好，是哥哥說錯了，婷婷特別看書，懂得比我多。”

“就是。”

小孩兒說著，又輕輕扯了扯他角，語氣重新變得甜膩萌：“那你給不給我帶？我想吃冰淇淋和辣——”

說到這頓住，賊兮兮回頭看了一眼，觀察到后沒有外婆出沒，才又悄悄轉過來湊近他，用另一只沒拽他角的手擋在前：“——辣條。”

表還有點沮喪：“阿婆不準我吃辣條，之前舅舅給我買過，可好吃了。”

小年挑了挑眉。

“你阿婆不準我就準了？”

“……”

小姑娘想了一會兒，覺得好像他說得倒也沒錯，鼓了鼓腮幫子，出一手指頭：“那我跟你換，我這個星期使勁吃蔬菜，能不能換一包辣條？就一小包。我還可以送你兩本書，好不好？”

九歲的遲晏態度已經很堅定，絕不被糖炮彈所。

“不行，冰淇淋可以商量，辣條不可以。而且，冰淇淋也得吃蔬菜換，一周的蔬菜，換一盒冰淇淋，不準撒謊，我會向你外婆證實。”

小朋友聽完這話，會說話的眼睛又在“接”和“干架”之間反復橫跳。

遲晏加了點籌碼：“可以再加個小蛋糕。”

“……！！！”

小孩兒立馬把“干架”拋擲腦后，了眼睛，像是怕他反悔般把手指頭懟到他前：“我要草莓味的蛋糕！我們拉勾，哥哥不準忘掉哦，不然我就不跟你好了。”

年彎了彎角，手勾住乎乎的手指頭。

“嗯，說好的。”

只可惜那周，停停小朋友賣力地吃了一個星期的冬瓜、南瓜和瓜。

掰著手指頭盼到下一個周五，卻沒有盼到的冰淇淋和小蛋糕。

*

云陌所屬的小鎮名青橋鎮，鎮子不大，鎮上只有一所中心小學。周邊幾個村子的小孩兒們幾乎都在這兒上學。

鄉下的孩子們大多格單純，但每個年級里總是免不了有那麼幾個中二病棚的刺頭，自封為校霸。

這些桀驁不馴的小學們最看不慣的，就是比他們更刺頭的人。

——于是，開學時臉上帶著勛章般的傷疤、每周五坐著洋氣的小轎車回家、明明上課跟他們一樣睡大覺卻次次能考雙百的轉學生，很快就了他們的眼中釘。

這天放學，遲晏從長長的睡夢中醒來，懶洋洋收拾好放滿閑書的書包，走到校門口。

他和等在門口的司機打了聲招呼，隨即拐進一條栽滿月季的小巷子——巷子里有小鎮上唯一一家口味還不錯的蛋糕店，起碼蛋糕里的草莓是真草莓。

十幾分鐘后，他提著蛋糕出來，正想拐進另外一家冰淇淋店，卻被一群比他矮一小截的男生堵住。

為首那個男生T恤上印著一只劣質的霸王龍，因為洗了多次掉，前爪沒了一只。

但也擋不住他臉上的桀驁與自信。

“你就是三年級六班新來的轉校生？”

“……”

霸王龍滿眼睥睨地看他，后墜著六七個嚼口香糖的小孩兒，齊刷刷地仰著脖子。

“說吧，單挑還是群挑？”

“……”

真的好稚啊。

比家里那個吃飯還得用勺子的小朋友還稚。

自認比他們一萬倍的小年本懶得搭理他們，拎著蛋糕就要走。

下一秒，一陣尖銳的笑聲傳來。

矮個子霸王龍手指著年手里拎著的那個盒子——準確來說，是指著盒子上畫著的那顆大草莓，笑出聲：“噗哈哈哈，你們看到沒，轉學生吃草莓味的蛋糕！”

他后的一群跟屁蟲們仿佛聽到了什麼驚天笑話，笑得前俯后仰。

“草莓味的呢。”

“真的是草莓味。”

“哪個智障會吃草莓味的蛋糕，牙還沒長齊吧？”

“……”

小年攥了攥拎蛋糕的手指，終于有點不爽。

沒法忍的不爽。

說不清是因為家里小孩的品味被嘲笑了，還是因為別的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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