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明軒沒有面對過小孩子,看著那雙與江明恩一模一樣的眼,他什麼火氣都發不出來了。
他被甩也不生氣,看著江黎反倒紅了眼。
“阿黎,你聽叔叔說,叔叔和爺爺是要帶你走。和我們回家去,叔叔會像你爸爸一樣疼你,只要你開口,叔叔什麼都能給你。”
江黎一張小臉因生氣而皺起,的小手攥著擺著。
“我要什麼都給我?像爸爸一樣疼我,是真的嗎?”
江明軒聲音啞的厲害,連連答應:“是真的,是真的……”
江黎皺著眉頭:“騙子。”
“什麼?”
“那我爸爸在的時候你們在哪?”
江明軒一時啞口,看著江黎那雙滿是倔強的眼睛,不知道該怎麼去和一個孩子做解釋。
唐韻從酒中清醒幾分,著手對著江黎喚著:“阿黎。”
江黎從板凳上跳下去撲到唐韻的懷里:“媽媽,阿黎在這呢。”
唐韻抱著江黎,手胡地挲著的頭發。
“別離開媽媽,媽媽只剩下阿黎了。”
唐韻上有難聞的酒味,江黎不喜歡,但喜歡媽媽。
抱著唐韻回應著的胡言語。
老爺子看著坐在地上狼狽相擁的母,握著拐杖的手微微抖,過了好一會他才沉沉開口。
“你姓江,是我們江家的人,帶你回去你只會比現在過得更好。你是要媽媽,還是要前途和未來,你自己選。”
江黎回過頭看著那個頭發花白的老爺爺,從沒有見過他,但知道他是誰。
他長得和爸爸很像,可眼神卻比江叔叔更兇。
但不怕了。
“我姓江,是江明恩的江,和你們什麼江家沒有關系。”
這一句話,算是徹底絕了江黎的路。
老爺子的手抖了抖,臉上的皺紋都抖了幾下。
“好、好……不愧是他的種,骨子里的倔都一樣。”
他手指著江黎,眼神中那種復雜的緒江黎讀不懂,也不想讀。
“你爸爸當年選了一條他走不明白的路,才讓你們今天都不好過,你今天選了同樣的路,以后再不能后悔。”
江黎目視著老爺子,的小手攥著唐韻的擺,眼神無比堅定。
那老頭說的什麼聽不懂,但知道,不能丟下媽媽和他們走。
“我爸爸教了我很多東西,但他沒教過我什麼「后悔」。”
老爺子連連點頭:“好好好,你們都一個樣。”
他擺了擺手,回過背對著江黎:“除了明恩留給你們的二百萬,我再給你們三十萬,算是買斷你們和江家的關系。從今往后,我就當我的兒子這輩子都沒娶過妻生過。”
江明軒一愣,腳步上前半步:“爸……”
“別說了,”老爺子回頭最后看了一眼唐韻,“三十萬,已經是江家對你們仁至義盡。”
他拄著拐,一瘸一拐地走出那間陳舊的小屋。
江明軒在原地站了片刻,他看著唐韻懷中的江黎。
他默了默,跟著老爺子轉走出去。
門外圍堵著的那些穿黑西裝的人隨著黑轎車一并離開,車路碾過門口的泥路留下車轍印,深深一層,激起的泥點迸濺到那戶窄門上,是留給唐韻最后一次的踐踏。
那個年代的二百三十萬何止值錢。
唐韻帶著江黎離開了寬窄巷子,搬進了市區的居民樓。
江黎不明白錢的意義,一張支票輕飄飄的,原來能換來那麼多東西。
從那一天起,媽媽好像變了。
不再喝酒了,再也沒了當初在寬窄巷子里一副爛醉模樣,江黎又在上聞到了那陣清香氣。
的媽媽好像回來了。
唐韻開始早出晚歸,江黎經常一個人守在那棟陌生的空房子里,自己上學、自己煮飯。
這樣的日子也沒能維持多久。
江黎十三歲的時候,又有一群人找到了這里。
唐韻回家的時候,那群人圍在門口吵吵嚷嚷,家里被砸的稀爛,江黎就站在玄關門口,手里握著一把菜刀,膽怯又冰冷地看著那群男人。
“小丫頭片子,都沒長齊呢還敢拿刀嚇唬人,你砍一個試試!”
“不把存折拿出來,我就放火把你家給點了!”
江黎攥著刀把,心幾乎要跳到了嗓子眼,手里的菜刀越來越沉,抖得幾乎要握不住。
壯著膽子看著眼前兇神惡煞的幾個人:“我已經報警了,再過來我就宰了你們。”
“嘿,你個小癟犢子!你他媽信不信我把你賣了抵你媽的債?!”
唐韻猛地推開人群,上前一把將江黎攬在懷中藏在后。
“幾位大哥,跟一個孩子什麼勁?”唐韻的額頭冒出冷汗,“我沒說不還錢,等過兩天我把老房子賣了,錢就還給你們。”
江黎被按在唐韻的懷里,嗅著唐韻上的氣味,覺得這個久違的懷抱很溫暖。
那個的媽媽好像又回來了。
男人啐了一口:“我們的利息可是按天算的,過了今兒就不是這個價了。今天哥幾個就是上門給你長長記,再他媽躲著不接電話你看我怎麼收拾你!”
唐韻低著頭連連道歉,江黎看著的樣子,突然覺得有些陌生。
印象里的媽媽即便是沒有錢也不會向人低頭半分,總是一副風萬種的樣子,見人就笑,不會和別人紅臉,更不會向人鞠躬道歉。
江黎眨著眼問唐韻。
“媽媽,我們不是有錢了嗎?”
為什麼那些討債的還會上門。
唐韻苦笑著,那張艷的臉上滿是無奈與慌。
江黎都快記不得漂亮時是什麼樣子了。
唐韻著的頭,慢慢卸下了手里的菜刀:“阿黎乖,明天開始就去寄宿學校讀書吧,這個家以后就不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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