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不願再為曹家錦上添花，曹家人丁興旺，是個龐大的家族。

    讓徐乾出戰北狄，雖危險，但一旦立功，皇上打算大加封賞，使之與曹家匹敵。

    大周武將裏出類拔萃的年輕人也多出於徐、曹兩家，暫無可取代他們的人選。

    皇上暫時隻能用這種方法平衡軍權。

    但他萬不可能讓自己的兒子再如先帝和自己一樣，麵臨外戚過於強大，政令難行的局麵。

    所以，這段時間事雖繁瑣，卻沒落到李嘉頭上。

    李嘉幫忙理完政事，對太子和李瑞道聲，“三哥、四哥辛苦，弟弟先走一步。”便開溜了。

    他一心一意都放在徐棠上。

    這日他來尋徐棠，丫頭對他十分悉，又得了徐棠的話不必攔他，便隻是請安，他自行向堂而去。

    走到門前便聽到一陣傷心絕的悲泣。

    他認識徐棠許久，見慣竹在的風輕雲淡，最難聽的話聽到隻是一笑，像聽個笑話。

    從沒有過一次，見失態。

    更別說這樣放聲悲泣，他站住腳步，不知闖是不是合適。

    徐棠外表弱，實則要強，會不會不願意他看到的樣子？

    他返回外麵問那丫頭，“方才誰來過？”

    丫頭回，“姑爺來了一趟，方才急匆匆走了。”

    不提鄧公子還好，李嘉最不想提起來的就是這位姑爺。

    他不顧別的，衝堂，看到令他沸騰的一幕——

    徐棠不整，釵環落地，一隻腳著，一隻腳隻著羅，子破了一片，一條在外麵，手臂支在床上正在泣哭。

    眼睛像兔子一樣看他一眼，複低下頭悲泣，仿佛把髒都哭碎了。

    李嘉上前兩步將抱起，用一床被子包起的，讓靠在自己前，他眼睛通紅，恨不得拿刀殺了那個禽。

    好半天徐棠止住哭聲，木然問他，“這就是嫁錯人的下場嗎？”

    李嘉抱了，一半冰涼一半滾燙，憐惜懷中人，憎恨欺侮的男人，各種混雜在一起，讓他不得安寧。

    “你寧可這種委屈，也不求一張放妻書？”他心中憐惜，上卻說出讓更難的話。

    “我隻要休書，不要放妻書！”掙紮著從他懷裏出來，披了件外掩住破碎的衫。

    “我已無家可歸，再沒了財產，以何傍？你為皇子自然不將錢財看在眼裏，你是個男人會不到人的難！”

    “那你就這麽躲在外麵，由著他胡來？”李嘉大喊。

    “不然呢？你大約是忘了，他是我夫君，我能怎麽辦？“

    “除非他死了，我隻能東躲西藏！”沒了往日的冷靜，大著開始收拾東西，一邊喊著丫頭名字，“收拾東西，我們搬走！”

    屋一片混，滿臉淚水。

    李嘉上前將抱在懷裏，“不就是錢嗎？我給你，我為你撐腰，離開他！連翹！離開他，求你了。”

    破碎的模樣，幾乎等於著他看了一場自己心的人當麵遭人欺淩的戲，

    鄧公子跑了，不然他一定要拿馬鞭得他滿地打滾！

    徐棠不再掙紮，在李嘉懷中，哭得嗓子已經嘶啞。

    “你給我撐腰，怎麽撐？把我養在外麵做你的外宅？讓我委於你？”

    “跟著我委屈你嗎？”李嘉認真問。

    “跟你不負我，但沒名分跟你，讓我承罵名，比現在更汙穢的罵名，你負我嗎？”漆黑的眼睛與他對著，近得能看到映在眼中的他自己。

    李嘉答不上來，徐棠冷笑著問，“我一個再嫁，哪裏敢高攀皇子？”

    掙紮著要走開，李嘉死死抱著不放手，裏道，“總有辦法的，總有辦法。”

    他裏一鹹腥，不知什麽時候，咬牙咬得滿是。

    這些日子，一點點滲他的生活。

    兩人在深夜一時興起，去摘星觀放燈，他在燈上寫了詩。

    去看的，卻見寫得極簡單，“願君歲歲安康，日日相伴”。

    那是寫給他的，樸素、又簡單，卻那麽人——

    日日相伴。

    兩人同去泛舟，並肩躺在船上看星河半落。

    他握著的手，與十指相扣，不許掙紮。

    帶他去自己喜歡的荒野狩獵，騎極佳，兩人策馬奔騰，空曠開闊的原野回響著的笑聲。

    帶他到無人的溪流頂端去看水的源頭，那裏有個極淨的小潭，清澈如寶石，四下無人，天氣炎熱，敢直接跳水中。

    像條靈的魚在水裏暢遊，姿迷人，起的水花打他的眼，打他的心。

    帶他在野外鋪起氈墊，引火烤，拿出白酒，如江湖俠客，大口飲酒大口吃。

    送他親手繡的荷包，用了許久，他才在荷包看到繡上了一枝小小的黃連翹。

    從沒說過喜歡他，可他深信的不比他淺。

    他與沒有之親，卻覺自己的心有了相依相偎之人。

    那種親得如靈魂出竅糾纏在一起的甜，讓他迷失智。

    他有時想，如果這一切隻是個夢，他好想停在這段時中永遠不醒來。

    如果不是皇子，他寧可與執手走天涯。

    與一起，生命的寬度仿佛沒有盡頭。

    會那麽多龐雜的東西，纖細的軀裏裝著一個宏大的靈魂。

    他的王妃人選隻願給。

    待漸漸冷靜下來，說了句讓李嘉魂飛魄散的話，“我們恐怕以後不能見麵了。他要我回鄧家。”

    轉過頭，影變得孤寂淒涼。

    他呆呆立在原地，腦子裏隻有一個念頭：不能讓這麽從自己生活裏消失。

    “別走。別走行不行？我不能失去你。”

    徐棠背對著他，不肯回頭，“你不能這樣自私，明知道我不能再承更多流言蜚語，在京城我已經是喪行敗德的代名詞，你忍心讓我一汙泥？”

    “你也看到綺眉們是怎麽對知意的，我離開鄧家隻會承比知意更重的惡意。”

    他為什麽不死？李嘉痛苦地想。

    那樣的男人，不負責，尋花問柳，隨意侮辱妻子，不知尊重的男人，垃圾一樣的紈絝，為什麽不死？

    “他死掉可以嗎？”李嘉中了邪似的口而出。

    徐棠的背影僵住，李嘉看到低下了頭像個雕塑。

    他一點點走到後，攬住，讓靠在自己前，手與的手握在一起，“他死了，一切就都好了。”

    若我當了皇帝，便要改變子不可二嫁的習俗。我偏要娶二嫁。

    他默默地想。

    徐棠安心靠在李嘉上，知曉子在這世上活得比男子艱辛。

    連殺人都比男子擔著更多更深的風險。

    “連翹，我你。”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