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艘被獨攬的游緩緩駛向海面，預計在不久後的時間，將會停靠在海岸邊，承接不名游客上船，并且在江海上度過一天一夜的行程。

視野裏的游廓逐漸渺小，辦公桌上，手機傳來震鈴聲，一手工定制西裝的男人從落地窗邊走回，拾起手機，按了接聽鍵：“去了麽？”

“去了，我開車帶去的。”電話那端，謝西霖說。

謝懷雋“嗯”了聲：“看好，有事打給我。”

謝西霖微頓：“我在海邊玩兒呢，估計就在沙灘上躺著。”

“對了，舅舅，你不去嗎？”

謝懷雋淡道：“你爺爺今晚在莊園休養，我也不準備湊你們的熱鬧，就在莊園照顧二老。”

他踱步到窗邊，再度凝睇海灣風景，輕輕沉氣：“你只需要按時把帶上船，其餘的都已經安排好了。”

謝西霖了然，笑了下：“還真把當祖宗供著了，至于麽。”

謝懷雋只當這是一句慨，沒回應，說了句結束語便掛斷電話。

游停靠目的地的岸邊，會通知給助理，和計劃中的時間表相差無幾，謝懷雋在頂樓辦公室閉目養神了一會兒，沒過多久便離開分部大廈，準備趕往莊園。

回程的車已在樓下備好，冷氣充足，車廂裏清冽偏寒，謝懷雋心底仍然帶躁意，久吹不散。

長久的平靜依舊讓他無法寧神，他說不出緣由，只摁了車窗下鍵，讓熱風滾滾淌進。

前排司機手機傳來鈴聲，是一陣輕快的有些稚的背景音樂，謝懷雋略一睜眼，萬千思緒彙為一縷廓分明的倩影。

直到電話被司機掛斷，略帶歉意地說：“抱歉謝總，打擾到您了。”

謝懷雋頷首：“沒事兒。”

他意識清明許多，歇了閉目養神的心，偏過頭，目追隨掠過的樹影，沉默不語。

從分部大廈開往莊園需要近乎三十分鐘的時間，而與此同時，倪薇應該已經登上那艘游，與邊親朋好友歡慶今夜的生日，他想象得到開懷溢滿的笑意，畢竟的緒從來藏不住，也藏不深。

昨晚他只是稍微提醒要適度，就表現得格外不樂意，眼眶說紅就紅。

謝懷雋實在難以理解，究竟哪來這麽多蓄滿的緒，一會兒比誰都開心，一會兒又哭哭啼啼，跟沒長大的孩子一樣，總妄想利用緒支配他人。

只是按部就班地活著，稍微有點小脾氣、小放縱，沒有太出彩的學歷，闖不出什麽名堂，也會得到所有人的默許。

他同樣默許如此，所以對許多事都視而不見聽而不聞，可他總歸得適當地與保持距離，也總不能常常依賴他。

謝懷雋閉了閉眼，不知不覺間轎車已經停駛在莊園。

前庭噴泉還在源源不斷湧流，但相比起昨天，要更顯寂靜了些。

謝懷雋正打算下車，手機又倏然傳來震，是謝西霖的電話。

接通後，屏幕裏的聲音略顯嘈雜，由幾人的話語織而。

最清晰的是謝西霖的，語氣著不耐：“你和舅舅講吧，這我可解釋不來。”

“有咩唔好解釋嘅？咪就係你自己認錯人咯，我咁高戴住頂帽你仲認唔出黎。（我個子這麽高戴著帽子你還能認不出來。）”孟蓓反問，音量偏小。

隨即，孟蓓將手機拿來，以普通話詢問：“喂，聽得到？”

謝懷雋按了按太xue：“嗯，說事兒。”

“對唔住啊，我們才知道薇薇還沒上船，本來以為上船就去廁所了，沒想到等了這麽久也沒等到，說記錯上船時間了，現在還在市集逛著。”孟蓓幹笑兩聲，帶著懇求的意思，“一就你去接下佢？”

謝懷雋默然。

“需要我發個定位啊？”孟蓓又問。

謝懷雋已經放下手機點開綁定的位置，按照原先計劃應該在海上漂的定位，此時此刻就在岸邊一市集。

換做其他人，謝懷雋姑且可以當做是故意的，但如果是倪薇，會記錯時間也是合理的事。

謝懷雋斂眉淡道：“不用。”

“我這裏有實時的定位。”

前排司機眼觀鼻鼻觀心，已經開始定下新的目的地，緩緩向後倒退，重新駛向來往的道路，問：“先生，是江灣市集嗎？”

謝懷雋點頭：“嗯。”

他再次撥給倪薇，準備詢問更詳細的地址，不曾想電話響了十幾秒鐘，那頭還是沒有接聽的意思。

按照往常習，倪薇不接電話，大概率是在鬧脾氣。

想到這，謝懷雋心下微沉。

直至謝懷雋的車駛市集前的公路，這裏仍然擁得水洩不通，下了車後，謝懷雋便只好依據倪薇的定位，投進人之中。

一西裝革履與這裏實在格格不，他個子高挑，一派英氣質，前仆後繼的人不是來搭訕便是來推銷。皮鞋碾去海風吹來的沙粒，西裝捱過商販隨意丟堆的玉米皮，一個手拿泡泡機的小孩撲進懷裏，積出的泡泡湧向他的面龐。

烈日下，清的泡泡群結隊地飄向上空、外散，過刺眼的束，謝懷雋看到反出的細微虹彩，但并未在意。

他按著小孩的肩膀輕聲說慢些走，家長隨其後與他道歉，謝懷雋略略頷首，便側繼續往裏走。

前方傳來幾許高揚的爭吵，仔細一聽，是一男一的聲音。

謝懷雋的目追隨而去，縱使人洶湧、雀喧鳩聚，他也能第一時間聽出所要找尋之人的聲音。

那裏大概是有紛爭，圍著的人群裏三圈外三圈，他沒再刻意避讓，主從間隙裏穿越而去。

人裏有屬于各方的汗臭味，有小孩手裏粘黏的棉花糖、哭哭啼啼的嬰兒和隨意丟棄地面的垃圾，他一手工西裝已經浸染了塵事的污穢，在無意間瞥見那頂悉的樹莓紅發，他比誰都步伐沉穩，大步流星地走向中央——

更加確信的是，陷爭執的便是。

商販不顧路人圍觀，指著一件商品對破口大罵。

前因後果謝懷雋尚且不知，但他看到倪薇低著頭，眼角微紅，雙眼蓄滿了淚。

在他靠近之時，倪薇似有察覺，稍稍偏過頭看向他。

仰頭的功夫，謝懷雋按著的肩膀，攬進懷裏，目視商販，聲線低沉：“有什麽事和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