薔薇

事實證明, 自從開了學嘗到塵世間的個中滋味，倪薇確實聽話多了。

可是謝懷雋必須糾正一點。

【不要總貶低自己。】

看到這條消息, 倪薇以為謝懷雋是在安自己, 或者準備說好話。

但下一秒，他便說：【也不要給自己標簽，如果你都覺得自己是這樣的人, 你的行為上會不由自主地趨同標簽。】

倪薇：“……”

怎麽說呢，雖然很哲學，但是確實安到了。

倪薇抿抿, 正準備重複剛才的話，謝懷雋又發來消息：【按照你的話延，你覺得你、不聰明、沒有邊界，我也可以認為你是注重細節的、有鈍力的、熱洋溢的。】

【人是一兩面的，你要接納有好有壞的自己。】

打出去的字還沒回車刪掉, 倪薇便被謝懷雋一本正經的湯所染到, 噗的笑出聲。

重新編輯文字, 發送：【我知道了, 我也會接納有好有壞的你。】

謝懷雋沒再發來消息，回過神的時候，的面已經坨了, 失去了最佳用餐時間。

倪薇不以為意，即使如此，依舊吃得很香。

-

隔天七點鈴聲一響，還在睡夢中的倪薇迷迷糊糊就聽見床下的走、臉盆水杯噼裏啪啦的聲音。

雙眼睜開, 到頭昏腦漲, 有些起不來床。

意識到今天是軍訓的第一天，倪薇還是強下困意, 趕忙起床拍拍臉，下樓洗漱。

洗漱穿戴齊整，走出宿舍樓，園區外綠一片的迷彩服，進人群中，倪薇差點兒和室友走散。

第一天的訓練很寬松，和初高中軍訓差不多，區別可能就在于，這裏會更嚴一些，并且是在大熱天訓練的。

倪薇以前就讀的私立學校，要麽在室訓練，要麽就是氣候溫和的春秋季，還真沒會過在烈日炎炎下練軍姿的覺。

一天下來，的腳不是很酸，但臂彎膝蓋彎都特別累，渾汗淋淋的，跟蒸桑拿似的。

排隊洗完澡，倪薇繼續給謝懷雋彙報一天的開銷。

在準備睡覺之前，謝懷雋才回複：【累不累？】

倪薇其實想賣慘的，但忍下來了：【不累，帶我們的教很仁慈。】

謝懷雋：【嗯，早睡。】

倪薇把拓展開的詳刪了，也回了句晚安。

也許是累了一天的緣故，今日睡得很早，隔日鈴聲一響便醒了。

由于起得最早，所以也自然擔任起醒室友的責任，不同于昨天的是，平時起得最早的沈飴靈竟然頂著黑眼圈，告訴們想請假。

在幾天的相下，倪薇看得出沈飴靈最老實本分，畢竟文化分特別高，肯定是那種“只要學不死就往死裏學”的超強做題家。

連忙寬，問需不需要陪同、哪裏不舒服、要不要去校醫院看看。

在倆人的噓寒問暖下，沈飴靈頗為不好意思地低了低頭：“沒有沒有，我就是太想家了，再加上第一天遲到被罰站，昨天一時沒忍住就哭了一晚上。”

倪薇沒想到會是這樣。

原來不會哭……不對，都在新城吃香的喝辣的三個月了，跟人家江城來的小姑娘比什麽。

倪薇本想安的話落到邊，瞬間又憋回去。

紀若盈幹笑兩聲：“其實我剛來新城也不適應的，讓我姐陪我在這待了兩天。”

“要不是我姐陪著我，我可能也會哭呢。”

沈飴靈點點頭，羨慕地向倪薇：“倪薇你緒狀態真穩定，從北城遠道而來，一直樂樂呵呵的。”

“是啊。”紀若盈也贊同，“坐地上蟲子爬到腳邊了都面不改的，我天，你是卡皮拉嗎？”

倪薇：“……”

我、我……算了。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倪薇還能說什麽。

上午幫著沈飴靈請完假便回歸隊伍了，今日的新城氣溫突破30°，簡直是把人往地上烤。

即使站在樹蔭底下，倪薇都有種隨時可以暈厥過去的覺，中午休息，同學們苦連天，一個勁兒地懇求教下午要延長休息時間。

帶領他們的教表面不茍言笑很有威嚴，實際上還心慈手的，下午特意讓人買了一箱小酸，訓練期間分著喝。

倪薇來得遲沒領到，也不想麻煩教和代表，幹脆就不提。

下午依舊烈日炎炎，除了學走方陣之外，就是練軍姿，教計時訓練，但如果有人撐不住了，就可以離隊伍稍作休息，或是直接到一邊觀訓。

隊伍是由兩個班組，人數還不到50人，休息的休息，觀訓的觀訓，陸陸續續離隊，真正訓練的就沒幾個人。

倪薇沒有下場休息，咬著牙堅持到現在。

太依舊無地炭烤大地，原本是站在樹蔭下的，烈日一偏斜，的後背便進到線，灼燒得後頸又燙又麻。

“好了，休息完的快歸隊，下午會有領導視察，別拖拖拉拉的了。”教拍拍手，招呼牆坐的人趕忙回來。

看向其他沒離隊的人，讓他們挨個挨個下場喝完水再回來，途經倪薇邊，剛準備拍肩膀，只見一臉煞白，有了推力直接就倒在地上。

“欸，同學！”

“快來個人幫忙扶著點兒！”

……

意識渙散前，倪薇依稀能聽見耳邊有人呼喊，但頭暈得厲害，昏倒過去便不省人事了。

眼睛一閉一睜，無力地掀開眼皮，看到花白的天花板和吊瓶，聞及酒消毒水味道，思緒回籠後，稍微能反應過來自己的境。

一不盯著天花板，正走神之時，視線裏忽然出現男人低眉看的模樣。

“醒了，需不需要喝點兒水。”他淡聲詢問，已經開始著手倒杯水放在床頭櫃上。

一周未見，倪薇呆滯了幾秒鐘才緩過神。

的瓣仍舊泛白，素面朝天的面龐有幾縷發服鬢邊，臉頰泛紅，既脆弱又清麗。

謝懷雋見過張揚肆意，也見過裝乖賣弄，即便脆弱時帶了些不真誠、不坦率，他也照單全收，何況是現在。

他坐在床邊，等回過神後，主立起的枕頭，將水杯遞到邊，溫聲提醒：“喝點兒水。”

倪薇想回應他，但嚨幹得跟吞咽過刀子似的，本不允許禮貌。

所以接過水，溫溫吞吞一聲不吭地喝下了。

喝了大半杯水，倪薇捧在手心，邊染了點水漬，嗓音和緩了些：“我是不是中暑了……”

“嗯，還有點兒低糖。”

倪薇“哦”了聲，老實：“你怎麽來啦。”

謝懷雋目極深，沒什麽緒的輕嘆：“你暈倒在學校，我怎麽可能不來。”

那倒也是。

許久未見，還是在這種況下再見，倪薇有種很丟臉的覺，低著頭不說話。

很在乎出現在謝懷雋面前的模樣，沒有鏡子照，倪薇心想：現在的肯定黑了一度，幹幹的很難看。

沒有繼續喝水的意願，謝懷雋便從手中接過水杯，放到旁邊桌上。

相顧無言半晌，倪薇絞盡腦想話題，可大腦一片空白，本不知道說點什麽。

門外傳來一陣躁，簾子被拉開，大夫先是來檢查的吊瓶，跟其後的便是兩個室友。

紀若盈最大大咧咧，走過來的一路一直和大夫嘮、和沈飴靈商量怎麽帶倪薇吃頓好的。

結果一進來看到邊的男人，倆人紛紛不說話了，安安靜靜地站在兩米開外的地方。

其實也不怪們這麽犯怵，謝懷雋不言不語的時候，氣場實在有迫，況且他穿著西裝，渾著生人勿近的矜貴疏離。

倪薇其實還沒想好要怎麽介紹他，說小叔叔，那不就是在社圈裏訂死了叔侄關系，說其他別的份，一時半會兒又編不出來，沒這個臉開大的勇氣。

紀若盈識眼，率先做表率：“叔叔你好，我們是倪薇的室友。”

沈飴靈也跟著附和：“叔叔好。”

謝懷雋點點頭，沒有過多打量兩個孩子，并且留了空間給們。

待他走後，紀若盈倆人立即圍著倪薇坐下，還是噓寒問暖的那套話。

面對們，倪薇會更放松，科打諢好一會兒，氣神也回來了。

紀若盈倆人晚上還得接著訓練，所以在晚休結束前便先走了，臨走前，謝懷雋攔著們，淡聲囑咐了幾句。

距離不算遠，倪薇能聽見說話聲，謝懷雋說的，無非便是讓們稍微照顧一點，有什麽事及時和輔導員家長反饋，以及希們在軍訓結束後帶倪薇回宿舍，他不方便去。

倪薇低著頭看點滴針，視線裏闖男人質極好的西裝皮鞋，慢吞吞地擡頭：“你要走了嗎？”

謝懷雋嗯了聲：“晚上我還有工作。”

他有個“不過”還沒說出口，倪薇扯了扯角，道：“那好吧，你去工作，我再睡一覺晚上回宿舍就好了。”

謝懷雋看了會兒，嗓音清淡：“晚飯不能省，平時要多攝蛋，何況是在軍訓期間。”

倪薇點頭，耳聽心了，從始至終都表現得很乖。

謝懷雋莫名湧上幾許陌生，意識到有這種覺，他心裏一沉，只覺得好笑。

他指骨輕叩桌面，低眉道：“我讓崔文林幫你買了飯，等你吃完我再走。”

倪薇沒想到還有回馬槍，不過既然有人來送飯，那再好不過了。只是謝懷雋這人謹遵醫囑得很，給帶來的粥呀菜呀都清湯寡水得很。

雖然不喜太油膩的食，可是就著菜葉子喝粥，忽然就忍不住懷念起謝懷雋做的各種翅。

軍訓一連訓半個月，還得熬一個星期才回家，而且回家了還不一定能吃上他做的飯菜。

仔細想想還辛酸的，但是倪薇眼睛幹，一滴淚也沒往外淌，心非常平和。

吃完飯，謝懷雋簡單收拾了下，將垃圾暫時放在地上的塑料袋裏。

倪薇了，靠著枕頭用目細細描摹他清雋淡然的面龐，視線彙後，又立馬偏開視線，用紙巾繼續蓋彌彰地拭。

謝懷雋反複拭掌心，不著痕跡地開了個話題：“你前些天送給我的盆栽，我都讓人妥善安置好了。”

倪薇微頓。

他要不說，都快忘記這茬了。

當時搬運得起勁兒，現在一提及……真是莫名有恥心。

謝懷雋并未看出的異樣，將帕子擱置在一旁，繼續說道：“這周末軍訓結束，我會讓司機來接你，你子太虛，爺爺一聽你暈倒，說什麽都要親自煲湯喂你。”

倪薇臉更紅了：“我知道了嘛。”

聲音輕氣，謝懷雋擡眼睨，雙眸深邃，緒不明。

“我不知道你這一周的飲食況，但如果你不知道怎麽善待自己，今天開始你可以像彙報開銷一樣，將一日三餐的照片發給我。”

他說得慢條斯理，并未帶有命令的口吻，但倪薇知到氣氛和緩後的懲意。

只是彙報一日三餐，能有什麽難的，況且之前還天天跟他分這些瑣碎的事。

倪薇心中輕嘆，眼睫上挑，悶聲說：“可是我之前不也給你發了，你一句話都不回，我還以為你本不關心我吃什麽。”

的抱怨并未引起憐惜，謝懷雋淡道：“你發得太多，沒來及查看時，我只會回最後部分。”

倪薇不說話了。

發現在自己和謝懷雋相時，總得以他的意願為準。

小，認了，也樂意被管著。

晚上倪薇還會接著在這裏休息，謝懷雋臨走前順便把垃圾丟了。

折返回來淨手，他本打算再和倪薇叮囑些話，剛越過休息室大門，未越過床簾，他看到一個年站立在一側。

新男比例失衡，倪薇的班上也就八個男生，這應該是其中一位，正給倪薇帶話，順便的還送了些酸果凍之類的零食。

年秦之遇，形頎長，面容清秀，說話文質彬彬，很得，見到他時也打了聲招呼。

謝懷雋略一頷首，回以平靜的致意。

倆人肩而過，謝懷雋看眼他送來的那些零食，聲音清淡：“同學們送給你的？”

倪薇不太清楚，現在很飽，就沒過。

謝懷雋從另一袋水果籃裏拾起蘋果，拿去沖洗後，坐在邊不不慢地遞給。

“零食吃，多吃些蘋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