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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06章 槐影權弈定乾坤
甲魚的上策,終究也沒憋著什麼好屁。 最新小說章節盡在𝕾𝕿𝕺𝟝𝟝.𝕮𝕺𝕸
甚至斐潛覺得,甲魚之前所有的獻策,都是為了最後的所謂『上策』做鋪墊的。
當然,大多數謀臣所說的『上策』都是極其理想的模式,賈詡這一次也不例外。
斐潛在賈詡走了之後,單獨坐了很長時間,
這也是斐潛的習慣。
賈詡大上算是自己人,陣營部的,但是並不代表陣營部的自己人就不會給斐潛挖坑。
斐潛靜靜地坐著,將之前和賈詡談話的容,以及提及相關的問題,又重新思考了一遍,然後忽然想到了賈詡提出的那個問題……
漢人羌人之間的問題。;
賈詡僅僅只是說漢人羌人麼?
接下來的山東中原地區,還會有更多的漢人羌人,也會有更多的衝突。
有衝突,就有案件,有案件,就有原告,被告。
百姓都是希事能夠簡單化一些,比如簡單的害者,加害者。
然後加害者就是窮兇極惡,被害者就是完無瑕,但是實際上在大多數時候,雙方都不是純潔無暇的無過錯的,都在無辜的表面下還有另外一副臉?
賈詡提及的事件,羌漢之間的衝突。
羌人有羌人的習俗,漢人有漢人的律法。
一般來說沒事,但是真要鬧起來的時候,要依靠什麼來確定對錯?
必然就是律法。
因為習俗這種東西,無法『約定俗』,就像是潛規則,不能拿到檯面上來說。可法律這種東西,向來就是整個社會的底線。;
比如劉邦的約法三章,就只有『殺人者死,傷人及盜抵罪。』
那麼,騙人呢?
這就不好限定了,而且對於大漢的律法來說,有時候連這種最基礎的底線,都可以憑藉斷案的人可以隨意改。
最喜歡改律法的,自然就是皇帝。
金口玉言,口出天憲。
可是到這種隨意改律法的便利的,卻並不只有皇帝……
賈詡之前提及的那個羌漢之間衝突的問題。
巡檢到了案發現場,肯定是第一時間先抓羌人。
因為巡檢心中已經錨定了是羌人的問題。
羌人打人了,這一點毫無疑問,但至於為什麼打,那就是另外一個案件了。
先把漢人得寸進尺的行為拋在一邊,單論羌人打人這一點,從形而上的角度來說,倒也可以說得通,然後就這麼定案了。;
巡檢算是最基礎的審理,然後縣令覆核。
都判決羌人有錯。
但是對於漢人有沒有錯,避之不談。
羌人頭領找到了賈詡,說是漢人有錯,然後賈詡才重新翻閱案件,覺得有意思,上報給了斐潛。
其實從整個的流程來看,雖然巡檢之未免有些理草率,但是也能理解,畢竟巡檢手頭上的事是最多的,時間,任務重,基層工作不好搞。
吃空餉人人要,真幹活人人推。
如果說當時雙方的羌人漢人,能自報家門表示認識誰誰,家裡有誰誰,那麼巡檢多還會注意一點。
結果雙方都沒說,那麼自然就是簡化流程,執行簡略版本。
到了縣令之,縣令還特意拖延了一段時間,按照潛規則,就是給雙方一點時間各找各媽,結果羌人的頭領沒能領會到意思,等到了後面才找到的賈詡。;
賈詡原本也不想管,可是一琢磨,不對啊……
現在要打仗啊!
前線還有那麼多的羌人騎兵啊!
怎麼辦?
賈詡就來找斐潛了,似乎是順帶的,很自然的,將這個問題拋給了斐潛。
斐潛說改判,那就改判,說各打五十大板,那就各打五十大板,說是全歸某一方有罪,那就全歸某一方有罪。
老甲魚是溜得很,一點因果都不想要沾。
斐潛讓甲魚將這個案例送到參律院。
現在想了想,似乎有些還不夠……
或者說,有些不妥。
甲魚這傢伙,特意提出來的事,肯定沒有那麼簡單。
因為斐潛也能猜測出參律院大概會怎麼做。;
首先肯定會維持原判。
因為這是維護斐潛麾下,包括巡檢縣令在的整個律令架構尊嚴的問題。
這倒不是說斐潛,或是參律院,因為是漢人機構,就在特意維護那幾個頭腦發昏,利令智昏的漢人。
當然,在某個角度上來說,這個判決的結果,確實是會讓那幾個漢人覺得是斐潛,以及斐潛麾下的律法機構是在給他們撐腰……
但是實際上並不是。
至於打人的那些羌人麼,依舊該罰款罰款,該勞役勞役,一點都不會。
誰這些羌人大腦管不住肢?
這同樣的,也不代表斐潛就完全判定羌人就是徹頭徹尾的罪人。
而是在這一件事上,羌人必須要學會如何用漢人的律法來保護自己,而不是採用羌人的習俗來強調無辜。;
羌人以為自己用蠻力就可以解決問題,那麼現在也就必然會遭到蠻力的解決。
參律院是不會支持改判羌人無罪的,更不會讓羌人覺得鬧起來,就可以更改判決,否則的話……
畢竟其他的大規模衝突比較難見,但是平常時間相互,打架鬥毆的事可不要太多,如果誰鬧誰就有理的話,誰鬧騰的大就改判誰贏的話,還要巡檢大理寺幹什麼?
方法很重要。
其次麼,斐潛覺自己好像又被甲魚擺了一道……
斐潛不由得喟嘆了一聲。
如果在早些年,若是甲魚這樣來試探,斐潛即便是表面上不表示,但是心中也會不痛快。
可是現在卻覺得很平常,甚至並沒有覺得有什麼太大的問題……
或許這就是問題。;
現在的斐潛,已經習慣更全面,也更高角度的去看待問題了。
對於個,個人,抑或是某個群,斐潛已經不會特別的看重,以及有什麼特別的傾向了……
嗯?
斐潛忽然反應過來,這甲魚,該不會是特意用一個個的獻策,來測量當下斐潛的態度吧?
對於羌漢的,關中的,山東的,以及對於天子的……
『這傢伙……』
甚至斐潛有一點覺,就連賈詡自己都清楚他的『上策』,不會得到斐潛的同意,但是他依舊說了……
這個狡猾的甲魚。
斐潛到現在,才算是大上推測出了這大甲魚想要做什麼。
他想要搞一個錨定!
雖然說在漢代未必有『錨定心理』等名詞出現,但是並不妨礙甲魚先在斐潛心裏面扔幾塊石頭……;
想要破解這種錨定,就必須先將自己心中原本固有的框架砸碎。
讓石頭流起來,滾起來,翻出另外的一個面。
只不過這事,說起來容易,做起來並不容易。
……
……
夜深沉。
賈詡緩緩的走出了驃騎將軍府,準備回住所休息。
不過不知道為什麼,賈詡走到了將軍府前院的時候,卻沒有立刻離開,而是站在了前院的槐樹之下,仰頭而,不知道是在看著星空,還是在看著槐樹。
後世覺得槐樹是木依著鬼,所以有些人就以訛傳訛,覺得槐樹不乾淨,不吉祥,但是在古代,槐樹恰恰相反是代表著吉祥之樹,而且槐樹很早的時候就已經和華夏生活習慣,起居飲食相互關聯在一起了……;
槐樹在醫病手中,便是良藥。槐樹花蕾乾燥後之為槐米,果實稱之為槐角,其味苦,微寒,有涼、止的功效,可治痔瘡、腸風、跌打損傷、癰腫皰瘍等癥。槐籽人藥有明目黑髮、補腦益壽的藥用價值。
甚至上至帝王,下至百姓,都有吃槐葉餅的習俗,稱之為『槐葉冷淘』。
而在後世,單憑一個『鬼』字,就被人訛傳為樹中有鬼,妨礙活人,若是院中種樹,不僅是困家,而且會礙人云雲,關鍵是還有大批的人對此深信不疑。
若是槐樹真有神通,也不知道是應該覺得憤怒,還是應該覺得悲哀。
人總是願意相信自己相信的……
即便是智者,也是如此。
在賈詡站在槐樹之下不久,就聽到了將軍府傳來了些許的腳步聲,旋即有人出聲而笑,『文和兄夜訪驃騎府,竟立於虬枝之下,月乎?觀星乎?』;
賈詡轉,捻須而笑,『某觀驃騎府此木,竟然有些類似昔日河三槐……』
賈詡似乎解釋得很自然,很隨意,然後便拱手行禮,『見過荀令君。』
荀攸連忙回禮,『不敢,不敢,請直呼在下名字就是。』
荀攸算『令君』,當然也算的,畢竟現在西京尚書臺正牌令君在前線,荀攸正在假行其令,之前也是在輔佐龐統,所以稱之為『令君』也沒有什麼不妥。
可是現在並不是一般的吏稱呼他,而是老甲魚這麼稱呼,這就使得荀攸心中噗通跳,堅持不肯接令君之稱。
賈詡也沒有死纏這一點不放,便是改口稱呼『公達』,似乎方才稱呼令君只是一時口誤,或者說是一時興起什麼的,就像是平常廨裡面偶爾的玩笑,相互敬稱職位什麼的……
可真的是玩笑麼?;
兩人站在槐樹之下,一時之間都沒說話,似乎在比拼誰更沉得住氣,然後荀攸輸了,他先開口問道,『主公之,可有什麼吩咐?若是需某協助,文和勿須客氣。』
賈詡笑了笑,『也沒有什麼大事……只是提了提鴟夷子皮之事……』
『嗯?』荀攸目頓時一凝。
『正所謂,「持滿者與天,定傾者與人」啊……』賈詡笑著,『公達以為如何?』
荀攸沉默了一會兒,從袖子裡掏出了一枚驃騎金幣,遞給了賈詡,『這是前些時日新鑄造的樣錢,主公有令,先參詳集思,若有不妥之,改之而後制……文和不妨也給提點意見……畢竟衡雖準,然稱量九鼎恐失分寸。』
賈詡接過了錢幣,在手中彈了一下,叮噹有聲,『金銀啊……昔日商君徙木立信,用的就是金銀……主公英明。』;
荀攸斜眼掃了一下賈詡,不知道是賈詡本能力了得,抑或是天昏暗,僅憑星月之無法查探細節,使得荀攸也看不出賈詡當下究竟是如何,只能是指了指天上北斗位置,『《周》有言「惟王建國,辨方正位」,不知文和兄以為如何?』
這近乎於直白的提問,猶如單刀直進中宮,使得賈詡也不由得皺起眉頭來,沉片刻,『齊桓、晉文所以垂稱至今日者……也就如此了……以主公之英明,功必勝之。』
荀攸點了點頭。
這一點他不能否認,但是他害怕賈詡將斐潛帶到一個令他恐懼的方向上去。
不過賈詡似乎也沒有打算和荀攸繼續聊下去的模樣,拱了拱手,便是說天已晚,要回去休息了,荀攸也就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賈詡離開。
即便是他們兩人像是已經通好了,又像是什麼都沒說。;
……
……
清晨。
時不會因為任何人,任何緒,任何事件,而有稍微的停留,新的一天依舊到來,舊的時便是永不復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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