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將衝的一瞬間,不知怎麽的,突然想起陌生人給他的那些信件來。其中有一封信中對方與他爭論人生在世,是否應該在權貴麵前折腰。柳敏認為寧死不屈,對方卻道不然。對方說,心正直,順應世道才是明智之舉。譬如竹林中的竹子,極有被折斷的,因為懂得順風而行,可又保持著形狀的端正,不至於被風吹跑。而直的孤木,路邊的野花卻最容易被風者斷。前者不懂彎腰,後者不懂孤直。
順應與堅持,本來就應當掌握一個度。聰明人掌握好了這個度,才能做到自己想做的事。
在這個時候,柳敏突然想到信上的這一段話,對方說,世上之事,或許彎腰比堅持更難。
他看著有些呆滯的蔣超,重複了一遍:“對不起。”
蔣超回過神來,從未想到這窮高傲的人會在他麵前服,可是他一點都不高興,隻因為柳敏雖然這樣說話,可那雙眼睛一如既往的孤傲,仿佛在嘲笑他的稚。一時間,蔣超心中的怒火更旺了。他冷笑一聲:“一聲對不起就完了?今日你不為我幹淨!就別想出這個大門!”
國子監中的其他學生見此景,不由得議論紛紛。他們平日裏雖也欺負柳敏,也到底是自持讀書人份,不願做掉價的事。而一向溫和親切的蔣超今日卻咄咄人,也實在令人不齒。
蔣超對周圍人的看法渾然不覺,一心隻想看柳敏狼狽的模樣,想要柳敏在他麵前求饒。若是不求饒的話,柳敏今日就算能出的了這個大門,日後恐也會有麻煩不斷,畢竟他家中還有一個臥病在床的母親。
柳敏了掌心,他容貌生的清秀,此刻更是有了一憤然,可很快的,那憤然也被他了下去。他起洗的發白的青衫,輕輕道:“蔣公子定要如此的話,柳敏隻有照做。”
說完就單膝跪了下來,堪堪要去替蔣超那被墨點濺到的角。
眾人都屏住呼吸,今日之事實在太過蹊蹺,一來平日裏最親切待人的蔣超竟會如此咄咄人,二來孤憤耿直的柳敏居然會屈膝忍讓。
蔣超也怔在原地,心中隻有一無名怒火發作不得。本想利用柳敏來發泄一番,沒料到今日柳敏卻似換了一個人般,好似一拳打在了綿綿的棉花上,分明是低下的舉,可不知怎麽的,被那雙清傲的雙眼一看,仿佛柳敏才是那個份高貴的人在俯視自己。
蔣超想到沒想,就一腳朝柳敏上踹過去,誰知剛一抬腳,就被什麽東西打中膝蓋,一下子沒能作出來。
莫聰站了出來:“得饒人且饒人,蔣兄何必跟一件服斤斤計較,柳兄也是無心之失,何必為了這事壞了幾日後科考的心。不如小弟賠給你一件裳,蔣兄就別為難柳兄了。”
柳敏看了一眼莫聰,實在沒想到莫聰會出來替他說話。蔣超也詫異,莫聰的份不是他能隨意拿的,即使心中怒不可遏,也不能表現出來。他一甩袖,冷哼一聲,幹脆大踏步走出學舍,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待蔣超離開後,莫聰對柳敏道:“沒事吧。”
柳敏站起來,輕輕拍了拍上的灰塵,倒也不顧自己上滿的墨,對莫聰道了一聲多謝,就坐回座位上,一聲不吭的看起書卷來。他作瀟灑清爽,沒有一鬱結,仿佛剛才之事從未發生過一般,莫聰看在眼裏,眸中閃過一深思。
國子監的生員們這般爭執,卻都沒看見屋裏的畫麵盡數落在屋外二人眼中。宋主簿與陳祭酒站在門外,宋主簿微怒:“蔣超也太不像話,國子監是什麽地方,以為是他貴族子弟可以隨意耍橫的?實在侮辱讀書人的臉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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