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自小在茅山長大。

他知道,自己是被師父從人販子手上救下來的,照師父的話說，那就是他資質還算馬馬虎虎,勉強可以茅山門下,但他在七八歲的時候，斗符就再沒輸給過師父了，只是他善良沒揭穿師父而已。

茅山上整天人流不息,幾乎天天都有旅游的人，也就春節那幾天清凈點,明月只是看都看得多,那些騙人的商販吵架的游客什麼的,也問過師父：“為什麼他們都不來我們觀里？”

明月和師父不算是居，而是和其他兩個師叔一塊兒住在茅山半山腰的一個小道觀里，上山下山都方便，山上觀里的道士明明都是假的，那幾個老道士除了裝神弄鬼，就沒其他把戲了，整天只知道騙游客的錢，可就是這樣，他們一個個都富得流油，他們觀里卻這樣清苦，要靠師父和師叔們親自種那幾畝地來養活上下五口人。

對，道觀里只有師父、他，還有兩個師叔，另外就是看門的張伯。

照明月說，其實沒什麼好看的，他們觀里空的，除了那兩尊祖師像，還有什麼可的？

師父給山下鎮里一個大嬸驅過鬼，回頭非但沒拿到錢，自己倒了朱砂黃紙，還被人家兒子大罵封建迷信，明月也就見過這麼一回。

師父長得不好看，瞧著和山下種田的李大叔差不多模樣，道袍卻總是洗得很干凈，種田的時候從來不穿，就怕弄臟了。

師父的手很糙，滿滿的都是繭子，他這雙手不僅教他寫字畫符，還要拿鋤頭和鐮刀，還要下地干活。

師父做菜很好吃，哪怕是最普通的青菜山筍，都好吃。

明月不是沒想過自己的親生父母是誰，反正他和師父是長得半點兒不像的，但時間久了，他就再沒提過這事兒，明月怕師父傷心，兩位師叔都沒收到弟子，師父就只有他一個弟子，如果他走了，豈不是師父和師叔們要孤零零地住在山上，那多可憐。

明月長到十歲，那一天天昏地暗，拳頭大小的冰雹混著雪花落下來，他們的道觀塌了，他發燒了，師父護著他，他沒事兒，師父和師叔卻死了，還都變了僵尸。

明月在山上大哭了一場，卻連個安他的人都沒有。

山上有游客，幾乎都是僵尸，他差點沒能逃下山。

也不知道游了多久，他經常在城市的角落睡覺，卻總是夢到師父師叔他們死的那天，他以前沒那麼瘦的，沒多久就瘦得了形，后來學會了打獵，弄些有油水的野來吃，才慢慢好得多了。

再后來，就遇上了沈遲。

沈遲做菜真好吃呀，讓他想到了師父，他決定就跟著他了，雖然這人瞧著不怎麼和氣，他邊的那個小孩兒尤其不討人喜歡。

明月在山上見的人多了，人是個什麼脾大概也了解，但幸好，還有個小小的小姑娘，的目總是溫溫的，說話細聲細氣，笑起來還有些靦腆，明月原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同，到后來——

卻覺得再沒有比更好的了。

明月是個一旦下定了決心就絕不會變的人，所以他覺得嘉嘉應該是他的小媳婦兒，自然就把納了自己的保護范圍，大男人保護小媳婦兒那不是天經地義？當初師父師叔們都窮，娶不起媳婦兒，現在可好，跟著這個沈叔叔，還白賺了個小媳婦兒，這麼好的事都被他上了！

于是，他看沈遲就無比順眼起來。

既然嘉嘉尊重他，那他也尊重他，師父說，一旦娶了媳婦兒，就要聽媳婦兒的話，不然媳婦兒生氣了可能就跑了……

雖然明月覺得師父說的話不準，他兒就沒娶過媳婦兒好嗎？

但明月從小就聽他的話，然后，他娶了嘉嘉，當然從此就聽媳婦兒的話，終其一生，都是如此，從未改變。

？那是什麼，明月不懂。

他只知道他要護著要陪著，難過的時候他也難過，生氣的時候他也生氣，高興的時候他也高興。

只要是嘉嘉想要的，他會想盡辦法給。

只要是能讓嘉嘉高興的事兒，他可以拼了命去做。

只要嘉嘉每天都能笑著，他就覺得很滿足。

他不知道這是不是，但他知道，這輩子他會和他媳婦兒一起白頭到老，師父說過什麼話來著？唔，好像是什麼——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他和嘉嘉就要這樣，哪怕年紀大了，牙齒掉，也還要在一起。

**

和明月不同，紀嘉為孩子，當然要心思細膩得多。

在小時候，有過十分幸福的時，父母之間的意還有個大概的印象，那時候，是父母的掌上明珠。

但很快，的世界就在生日那天的游樂場崩塌了。

到后來，一年一年過去，的記憶中爸爸媽媽的容都變得模糊，只記得那時父親抱著穩定的雙手和媽媽溫的聲音，卻到底，被邊的同伴所取代。

從未有一天后悔跟著沈叔叔走。

嗎？

沒有孩子不憧憬，紀嘉也是一樣的，讀書，在末世里仍然很努力地認字讀書，字是沈叔叔教的，再然后，沒事就看書，看過各種各樣的小說，雖然很多故事里的世界和現在的世界并不相同。

——這個世界遠沒有那麼和平好。

一天天長大，紀嘉了大姑娘，卻已經習慣了明月躺在邊的溫。在末世哪里能計較這麼多，多的是流離失所的人們，能有這樣值得依靠的親人，就已經很幸運了。

明月牽著的手就像自己的左手牽右手，紀嘉習慣了他睡在自己的邊，聽著他清淺的呼吸眠。

這輩子，再也沒法接別人，習慣真是一種可怕的東西。

一起攜手從末世走到和平，每一天每一刻，只要回頭，他的目一直都在，很安心。

他是的親人、人和丈夫。

“明月。”

“嗯？”

紀嘉笑了起來，握住他溫暖的手，驚奇地發現明月的手居然比大那麼多。

也曾憾，卻只是轉瞬而過的念頭，讀過的書上曾經描述過一種：細水長流，涓滴溫暖，相扶相依，不離不棄。

這也是。

這是紀嘉的。

哪怕終其一生，都沒有說過“”這個字眼，卻——

溫暖、心、平和、寧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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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謝謝閑云野鶴、莫伊蓮珞、O吖思NI、豆子、無所謂的灰、紫幽雪、夜弦更生、宅腐最高、菉竹猗猗、daisy、巷雨绱、夢芮、燈泡的地雷，你們，╭(╯3╰)╮謝謝蘇葵親的深水魚雷，嚶嚶嚶，親這都是第幾個了，太QAQ，你，╭(╯3╰)╮謝謝superapple101、漣軒的火箭炮，你們，麼麼噠，╭(╯3╰)╮謝謝在腐淵、無路可逃、櫻桃鱷魚的手榴彈，你們，麼麼噠，╭(╯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