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花叢,白璐與蔣茹離開小區。
十點半,六中已經門,比起蔣茹的一往無前,白璐還要多考慮一下等會回去要怎麼跟保安和宿管阿姨解釋。
「到了。」蔣茹說。
們站在十字路口,現在還是紅燈。馬路對麵有一排路邊攤小吃店,在轉彎是一扇幽暗的大鐵門。
六中和職高隻隔了兩條街,可景象和氣氛卻完全不一樣。
現在這個時間點,六中門口連來往行人都很,隻有高三宿舍樓亮著燈,供考生看書用。而服藝職高門口卻熱鬧得如同菜場。
一過十點,路上支起一排燒烤攤。
職高的學生是這些小餐館的主要顧客。白璐在六中唸了兩年有餘,對這個鄰居學校略有瞭解。服藝職高也是寄宿製學校,但是並不設門,或者說設了也是白設。
此時正是熱鬧的時間段,店鋪之間來來往往穿梭著臉帶稚氣的高中生。
這裡沒有人是老老實實穿著校服的,敞心懷,要麼就係在腰間,燒烤攤的角落裡有摟摟抱抱的小,你餵我一口,我打你一拳。
綠燈亮起,蔣茹卻沒有邁步。
白璐奇怪地看一眼,發現臉帶紅,閉。
是張的。
白璐說:「你有他的電話麼?要不要打電話他出來。」
蔣茹點點頭,「有倒是有……」
白璐:「你要他麼。」
蔣茹握書包帶,低著頭,另一隻手挲著自己的校服。
「還是我去找吧,我知道他在哪。」蔣茹說。
白璐:「在哪?」
蔣茹抬手,指了指馬路對麵。白璐跟著看過去,是一家快餐店。
「他這個時候一般都在那裡。」蔣茹說,「跟朋友吃東西……」臉上更紅了,白璐拉了拉的手,冰冰涼涼。
「你不用這麼張的。」白璐說。
蔣茹的手握了一點,好像要從白璐這裡吸取力量。白璐:「還要去麼?」
「去。」蔣茹咬咬牙,「得去。」
又等了一個紅綠燈,蔣茹才深吸一口氣走過馬路。
一路上幾次自己的頭髮,抿,白璐已經不知道要怎麼安。
店開著門,距離十幾米遠的時候,蔣茹對白璐說:「你在這等著我吧。」
白璐說:「陪你也可以。」
蔣茹搖搖頭,臉上帶著猶豫之,「你……你不會喜歡那群人的。」
白璐:「你喜歡?」
蔣茹又搖頭,小聲說:「我也不喜歡……但我喜歡他。」
蔣茹深吸一口氣,轉頭朝快餐店走去。
白璐抬頭看了一眼,店名「可可快餐」,牌子不是燈箱,夜裡看不清楚。
蔣茹前腳進去,後麵白璐就默默跟上,在店門口停下腳步。
店裡出奇的安靜。
或許是與進去了一個不速之客有關。
「幹什麼?」一個孩說。
「我又不是找你……」蔣茹的聲音聽起來比剛剛更輕。
「有病啊!」孩似乎並不覺得蔣茹可以冒犯,聲音驟大,「誰用你找?」
蔣茹聲線抖。
「許輝……」
白璐靠在快餐店門口,等了很久沒有聽到回話,不經意低頭,才發現門很臟,許久沒有過了。
白璐往後退了半步,店裡傳來聲音。
「找我幹什麼。」
白璐腳下一頓,又慢慢站穩。
十七八的男孩,聲音還帶著微微的青。
或許是疲憊,亦或許是提不起興緻,他的聲音約著些許低沉。
蔣茹:「你跟我出來一下。」
孩哈地笑了,「有意思沒意思,誰呢你。」
蔣茹憋著一氣,「反正沒你。」
孩拍桌子,「你再說?」尖銳地嘀咕,「死皮賴臉的東西。」
白璐了腳下,一片落地的枯樹葉被來往行人踩得稀爛。
蔣茹:「你說誰呢,你才……」
「你他媽再廢話一句試試!?」
旁邊幾個男生約在笑。
「行了。」許輝打斷孩,對蔣茹說:「你來找我什麼事。」
男多麼奇怪,明明所有的意味藏都藏不住,還是要問一遍,你來找我什麼事。
蔣茹配合極了,回答:「我有話跟你說。」
孩,「有話就這說。」
蔣茹深吸一口氣,說:「許輝,你跟我出來麼。」
語氣聽起來很平靜,帶著一個好學生獨有的尊嚴,可在這樣的環境下,這份約的矜持與驕傲顯得脆弱又難堪。
孩被說不清楚的覺激怒了。
「醜。」
小小年紀裡,越是直接,越是傷人。
蔣茹要哭出來,「你說什麼?怎麼罵人。」
孩一副無辜樣,「說錯了啊?」
蔣茹:「你再說一遍。」
孩哎了一聲,一字一頓,還帶著音調的,「醜,!」
蔣茹跺著腳,「許輝!」
「好了。」男孩好像一個眾星捧月的皇帝,群臣吵得不可開,終於由他主持大局。「都別說了,小葉,別太過分了。」
「嘁。」小葉的孩冷哼一聲,給足男孩麵子,不再開口。
蔣茹又好像有了希,「許輝。」
靜了一會,許輝低聲說:「有什麼事,你在這說吧。」
大庭廣眾之下,這樣的談簡直要了蔣茹的命,至始至終全靠一口氣強撐著。
「能出來一下麼。」
許輝不說話了。
小葉在一旁嘀咕,「……真是服了。」
蔣茹沒有管小葉,強撐著臉麵,說:「那咱們就分手吧。」
小葉:「噗。」隨即捂住,沒有笑得更大聲。
許輝倒是沒有笑,輕聲說:「好。」
沒有什麼再需要堅持的了,蔣茹幾次張口,都說不出話,最後眼淚沒有止住,轉跑出店。
似乎忘記了白璐的存在,一路往外麵跑。
碩大的書包在後左晃一下右晃一下,笨拙不堪。
店裡聊開了。
有個男生說:「小葉,你也太過了點,怎麼那麼說人家呢。」
另外一個男生:「就是,好歹人家大晚上跑出來找輝哥,你飛醋吃得太嚇人。」
小葉笑著跟男生大鬧,大聲嚷嚷:「還敢說我!我說錯了麼?咬你啊!」
男生說:「其實也不是特別醜,主要就是頭太大了,又那麼瘦,我去,剛一進來跟個外星人似的,嚇我一跳。」
小葉咯咯笑,「就你賤。」
「大頭妹妹。」男生說,「六中的,學習肯定好。」
小葉:「書獃子唄,人靠學習好啊。」
男生:「嗯,學習好比不過長得漂亮,沒辦法。」
小葉:「考場上靠學習好,場上肯定靠臉啦。書獃子就去找書獃子好了,瞎嘚瑟什麼。」
大夥跟著笑,一個男生打趣道:「還是輝哥魅力大,哪的妹子泡不來,輝哥給我支支招,單太久,心俱疲。」
過了許久,許輝才開口,玩笑似地說:「你去整個容吧,有時候男人也看臉。」
眾人哈哈大笑。
餐館的服務員一路看著熱鬧,忍不住開口說:「小夥子啊,那小姑娘也喜歡你的,你這麼做不太好吧。」
小葉:「什麼呀,什麼不太好,哪有好不好,他不喜歡,還非得著自己喜歡,有病啊。」
許輝沒說話,服務員被嗆一口,連忙說:「你對,你都對。」
「本來就是。」小葉道,「打著喜歡的旗號死皮賴臉的人惡不噁心,裡沒有對不對得起,你就哄著點,不了就踹開,誰不是這樣。不被喜歡的就該自己滾,別讓人心煩才對。」
地上的樹葉已經被踩到渣也不剩,白璐邁開腳步,往回走。
在那片忍冬花叢裡見到了蹲著哭的蔣茹。
白璐蹲到邊,說:「別哭了。」
蔣茹捂著臉,白璐忽然說:「你是不是覺得丟人更多一點。」
蔣茹使勁搖頭。
靜了好一會,白璐又說:「別哭了,不值得。」
蔣茹哭腔,「你不懂……」
白璐:「真的不值得,你做你自己就好,不用改變什麼。」
蔣茹抬眼,「他們說的也沒錯。」眼睛紅通通,「白璐,如果我單純暗他,那隻是我一個人的事,可我又想他回應,這就不止是我的事。我既然對他有要求,自己就該付出,這個世界是守恆的。」
白璐笑了,「理學得好哦,邏輯真強。」
蔣茹:「男生都喜歡好看的生……」
白璐:「不一定的。」
蔣茹:「他就喜歡。」
白璐笑笑,「也不一定的。」
蔣茹:「什麼意思。」
白璐頓了頓,又說:「你不覺得他們的言論很淺麼。」
蔣茹搖頭,「不,是我們傻,太自以為是,總說什麼在,誰能看見呀。」
白璐:「自我批評得真徹底。」
蔣茹扯扯角,想配合著白璐,可臉上依舊慘淡。
白璐:「回去吧。」
蔣茹失魂落魄,白璐又說:「等過幾天,忘了就好了。」
白璐拖著蔣茹的胳膊,把從地上拉起來,蔣茹腳底打晃,白璐把的書包取下拎著走。
蔣茹:「謝謝你。」
白璐:「沒事。」
蔣茹走著走著,不自覺地說:「是我給他的不夠,高三很重要,我不能像那個生一樣全心陪著他。」
白璐輕聲說:「不是呢。」
蔣茹固執:「是。」
白璐:「你現在鑽了牛角尖而已,我覺得沒那麼簡單的。」
蔣茹不說話。
白璐:「輕輕易易就能給,輕輕易易就能收的,算不上。」
走在昏暗的路燈下,即將離開小區,花香不再,路邊是淡淡的汽車尾氣味。
蔣茹茫茫地問:「那你說什麼是?」
白璐安靜,穿出小區,冰冷的長街上馳過一輛黑轎車,一閃而過。
「可能要再濃烈一點。」站住腳步,白璐看著灰黃的街道,思索著,輕聲說:「要麼救人,要麼殺人……」
夜風帶著泥土的腥味。
「我理解的就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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