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鎮前,一灣河水,一瀉而下,雖然比不得大江寬廣,卻也是往來行船無數,碼頭之上熱鬧非凡,很多來往客商行人下船往鎮上而來,便是放眼一般縣城也比不得這般熱鬧。
河水往東,也就直通大江,千裡海。
河水往西,通富水大湖,富水另外一邊,能通蜀地。
碧浪滔天,碧綠的浪尖兒上有幾道白的浪花,跌宕出一條條優的曲線。碧水與浪花之間,漂浮著一隻隻大小不一的船隻,山間峽穀一條條,兩邊吊腳樓層層疊疊。
這,就是從空中俯瞰的梧桐鎮。
梧桐鎮中是綿延不斷的店鋪地攤、酒肆茶樓,商賈行人熙熙攘攘,大大小小高低錯落的店鋪旗幡掛得琳瑯滿目,賣聲此起彼伏,土話、話織一片。
在鎮東盡頭一名為青石巷裡,一個背著大刀的漢子正領著一個挎著藥箱的白須老者快速行走著,遠遠的可以看到青石巷盡頭有一座大院,門前兩座石獅子威風稟稟,硃紅大門上,屋簷下一個牌匾上龍飛舞三個大字——義字幫!
那背刀漢子虎背熊腰,正值壯年走得很急促,可苦了同行的白須老醫師,幾乎都是被拖著往前走,讓他苦不堪言,著氣埋怨道:「我說陳百穿,你小子行了啊,都快到了,能把我放了不,再這樣下去,我這把老骨頭都快散架了!」
那陳百穿的漢子低頭看了看滿臉通紅、都快不過氣的老醫師,急忙鬆開手,說道:「平老先生,實在對不住了,您也知道,現在聚義幫出大事了,要是幫主再不出麵,我們百十個兄弟都要宿街頭了,我們這些大老爺們兒還不關事,可誰不是拖家帶口的,都指著咱們幫主給口飯吃啊,現在除了您,誰也請不幫主了!」
平老先生長長的舒了一口氣,說道:「你們……唉,真不知道怎麼說你們了,我才走幾天,你們就讓幫主出了那麼大的事兒,幫主是讀書人,最不喜歡的就是打打殺殺,這次你們還讓他被南山幫的人追殺,他心裡有氣纔是正常的!」
陳百穿麵愧,偌大的漢子像個小孩子一樣怯弱道:「這次幫主被追殺,了驚嚇,的確是我們的失職,平老先生,隻要幫主肯出麵把幫派這個劫難度過,事後要我陳百穿怎麼賠禮道歉都行,就算是要我這條賤命,我也無話可說,隻求幫主能夠看在這麼多兄弟的生計的份上,趕出麵主持大局。」
平老先生高不過五尺,站在陳百穿麵前,才堪堪到達口的位置,卻抬起手狠狠的給了陳百穿一個榔頭,說道:「幫主要你的命幹什麼?你以後長點記,記住你的任務就是保護幫主!」
陳百穿急忙點頭:「平老先生您放心,我一定記得,以後絕對不會再犯錯。」
「行吧!」平老先生緩緩向著大院走去,道:「我也得親自去給幫主看一看傷,我可不太放心其他人的醫!」
…………
當陳百穿帶著平老先生來到聚義幫,剛開啟門就看到有個白素的年輕人從梯子上爬上屋頂,站在高,然後縱一躍跳了下來。
陳百穿手疾眼快,大喊一聲「幫主危險」,急忙跑了過去,同一時間,還有其他幾個漢子也從四麵八方跑了過來,幾個人配合十分默契,鋪開一張大網,將那個年輕人給接住,這才緩緩放了下來。
陳百穿跑過去,將那個白年輕人扶起來,然後「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懇切道:「幫主,您別這樣了,屬下知道上次害得您被追殺是我的失職,您不要再這樣求死了,我們這麼多人……」
陳百穿聲淚俱下的說著說著就說不下去了,因為那白年輕人卻完全沒注意聽,隻是長長的嘆著氣,抬頭著天空,一揮長袖,負手離開,裡嘀咕著什麼,旁人卻也聽不太清楚,隻是能夠聽到什麼「回不去了」「混了十幾年」「一場空」。
話沒說完的陳百穿抬頭著那個瘦弱的背影,無奈的搖了搖頭,站起來,走到平老先生旁,扶著平老先生,說道:「平老先生,就是這樣,您也看到了,幫主自從三天前醒來之後,就一直在不停地尋死,揮刀自盡,跳河,跳樓,上吊都試過了,總說著什麼要東山再起,捲土重來的話,要不是兄弟們沒日沒夜的盯著他,都不知道會出多大的事兒。」
平老先生捋了捋鬍鬚說道:「看來前幾天被南山幫追殺,讓幫主到了太大的驚嚇,現在還有神誌不清,待我一會兒為他施幾針,穩定穩定再說。」
…………
待到平老先生和陳百穿找到那白年輕人時,那年輕人正在一座亭子裡,泡著茶,手裡握著一本書冊,看得很認真。
「還知道看書,問題應該不大。」平老先生輕聲道。
陳百穿點頭,聚義幫幫主杜若,乃是有秀才功名在的讀書人,沒其他好,就是喜歡看書,雖然是混幫派的,但是書籍對他的吸引力,比銀錢大多了。
「幫主。」
平老先生和陳百穿走到亭子裡,拱手執禮。
杜若微微抬頭看了一眼,緩緩放下手上那本《大秦誌異錄》,這本書雖是誌異書籍,但是名聲很廣,便是陳百穿這種大老都知道這本書,講述的便是當今王朝百年來的各種歷史以及一些江湖傳說,乃是社稷學宮的大儒所編著。
杜若是個年輕人,看上去也不過雙十,麵白瘦弱,文質彬彬,一襲月白長袍,即便是在這初夏時節,依然穿得有些厚,神狀態不太好,似是大病初癒。
「都坐吧,不知平老先生何時回來的?」
杜若開口,聲音平淡,聽不出任何語氣。
平老先生倒是習以為常,點頭,道:「啟稟幫主,老朽方纔剛到鎮上,便聽百穿說您了傷,便過來看看,幫主現在上可有何不適?」
杜若微微搖頭,又拿起書,翻閱了起來,緩緩說道:「勞煩平老先生掛念,我不過是些皮外傷,已經差不多痊癒了,若是平老先生有閑,去看看幫裡另外幾位兄弟吧,他們那日為了救我,傷的很重。」
平老先生注視著正聚會神看書的杜若,眉頭一皺,有些疑的向陳百穿,這幫主的況,似乎並沒有多大問題呀?
陳百穿也是一臉一臉茫然的搖了搖頭。
平老先生還是有些不放心的說道:「幫主,還是讓老朽替你診診脈吧,也讓老朽心裡有點數。」
「也好。」
杜若輕輕的起長袖,把手了出來。
平老先生把脈一會兒說道:「脈象平和,的確已無大礙,待會兒老朽為幫主開兩強的葯,幫主這,是有些孱弱了。」
杜若倒是沒有拒絕,說道:「那就麻煩平老先生了。」
「應該的,應該的。」平老先生笑的說道。
「幫主……」
這時候,陳百穿猶豫著開口。
「百穿,你不用多說了。」杜若擺手打斷了陳百穿的話。
陳百穿很著急的看了看杜若,又看向平老先生,示意平老先生開口勸一勸。
平老先生嘆了口氣,說道:「幫主,老朽知道,當初讓您來當這個幫主便是強人所難,這次又讓您置險境,您心裡肯定有怨氣,可是,咱們聚義幫一百多個兄弟,加上其他打雜的以及拖家帶口的千餘號人都指著您賞口飯吃啊……」
「平老先生,」杜若開口道:「您不用多說了,我杜若既然當初答應當這個幫主,也就是做好了承擔這麼多兄弟前途的打算,就早有今日的準備,左右不過是碗大個疤而已,堂堂七尺男兒,還能怕了嗎?」
平老先生和陳百穿都麵疑,詫異道:「幫主,您……」
杜若臉上出一抹高深莫測的笑容,放下書冊,緩緩站起來,走到亭子邊,負手著池塘邊的桃花,微微道:「百穿,召集各位兄弟,帶好吃飯的傢夥,太落山時,來幫集合!」
清風扶來,白袍吹起,
彷彿那一池春水濺起波紋。
陳百穿疑問道:「幫主您是要……」
隻不過,陳百穿話沒問完,就被平老先生攔住,老人的眼中閃過一亮,站起來,說道:「幫主高瞻遠矚,老朽佩服,幫主放心,我親自督促百穿,一定不會走訊息。」
陳百穿還是很疑。但還是跟著平老先生離開了,剛走到小院外,他就忍不住問道:「平老先生,您和幫主打什麼啞謎呢?我實在聽不懂啊!」
平老先生麵笑意,道:「所以,你當不了幫主,唉,幫主這樣的讀書人就是不一樣,果然走一步算千步,連這被追殺都能夠做出文章,讀書人,果然了得!」
陳百穿了背上的刀,說道:「我一個大老,隻要提著刀就行,幫主說砍哪裡我就砍哪裡,我們聚義幫這麼多兄弟,當初哪個不是快活不下去了,要不是幫主給我們這碗飯吃,哪裡有我們今天孩子老婆熱炕頭的日子!」
平老先生捋了捋鬍子,說道:「好好準備,小心點,不要泄訊息,吩咐下去,讓兄弟們都準備好,所有大頭領都全部來幫裡,這次,幫主是要做個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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