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學原先是不限制年齡的,好些人家送去的娃兒太小,鬧了不事,辦了沒半個月,就給添了年齡限制,大山大河正好沒趕上趟。那會兒,阿還真就心的,攢了些錢,打算等夠年歲了就將倆孩子先送過去。誰曾想,不到一年就出了問題,那些個進了村學的半大小子,一個個自詡讀書人,本事沒學到秀才考不上,卻學人家穿長衫怪里怪氣的說話,還總說要參加甚麼詩會,莫說下地干活了,那簡直就是著爹娘捧著飯食到他跟前伺候著。
鄉下人家,就拿周家來說,想要供出個讀書人也得節食,更不提其他家境還不如周家的。幾年下來,那些個孩子都廢了,滿口子的之乎者也,全了十指不沾春水的大爺。
“……那孟秀才還是老孟頭咬牙送到鎮上去開蒙的,他倒是堅持了下來。可你看他,考是考上了,將來前程許是真不賴。可要我說,寧愿家里的孩子老老實實種田糊口,也不要圖那沒影兒的前程。”
周蕓蕓沉默了一會兒,承認想的太簡單了,先前只覺得不能讓全家當睜眼瞎,加上家里又有錢了,去念幾年書也是好的,卻沒有想過這里頭還有那麼多的彎彎繞繞。
思忖了片刻,周蕓蕓便問道:“那村學呢?可還有?”
“老早就沒了。”阿怕不信,又道,“讀書真沒啥好的,就算真有那個本事,沒個十幾二十年的也出息不了,就算真出息了,這年頭旁的沒有,白頭秀才可是一堆呢!”
科舉的確是通天梯,然而其難度卻如同千軍萬馬過獨木橋。
周蕓蕓抿著想了一會兒,又道:“那假若只是認識幾個字呢?會認字,能寫自己的名字和常用字,再學一學數籌,這個不難罷?”
“學那玩意兒有啥用?”
“可咱們家有黃金錦鯉呢,阿你不是說有魚祖宗保佑,往后買賣鐵釘會越做越大嗎?總是要記賬算賬的,家里沒一個會寫字兒的咋行,請別人幫忙管不怕被蒙?”周蕓蕓一臉堅定的看著阿,“讓他們去試試罷,就算不,也不過是浪費丁點兒束脩錢。再定個時間,要是一年后啥名堂都沒有,索趁早放棄。沒村學也不打,讓大伯找那孟秀才說說,看能不能把幾個小的送去同他學幾個字,早上去,晌午就回來,下半晌照常干活,也不耽誤什麼。”
“這倒是不賴。”
最終,周家阿被說服了,等夜,周家大伯一行人回家后,阿收好銀子就將這事兒同他說了說,吩咐他明個兒一早再往鎮上去一趟,多買些糯米回來,到時候包上幾十個粽子,趕在端午之前送過去,順道兒探一下口風,看看人家愿不愿意收幾個學生。
“……只要他愿意收,咱家每個月送三五斗米去,盡夠他一個人吃了,擔水砍柴這些事也能幫著做,再說只學一早上,也不耽擱他做學問。”
其實,周家阿并不敢肯定孟秀才會不會收學生,畢竟人家十四五歲就中了秀才,年輕才俊,哪怕時運不濟雪崩沒了雙親,出孝期總要接著考舉人。像十來年辦村學的老秀才,不就是到了花甲之齡,知曉科舉無才收的學生。
事關自家子侄的前程,周家大伯滿口子答應了下來。次日起了個大早從鎮上買回了不糯米,吩咐自家婆娘就著昨個兒剩下的趕出了五十個粽子,又用嶄新的竹籃子裝好,趕給人送去,免得夜長夢多。
不曾想,周家大伯前腳剛走,后腳周家就被人包圓了。
來的當然不是外人,打頭的就是先前沒往周家跑的三,這回倒不是托著小孫子小孫了,而是干脆闔家老全湊到一塊兒上門來了。
頭一個發現的不是旁人,正是蹲在太平缸前守著魚祖宗沾仙氣的周蕓蕓,一發現有況,立馬將胖喵哄到了屋里,畢竟頭幾回三過來時,都不曾跟胖喵打照面,這一回周蕓蕓也不打算多事兒。
看著胖喵回了屋里,周蕓蕓便高聲喚了阿出來,至于三的來意……
錢帛人心,定是來要方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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