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然在窗邊站了很久,窗戶關了,他還是能聽見那些聲音。
直到打開浴室燈看向鏡子,他才發現自己臉蛋和耳朵都是紅的。
他洗了把臉,用手背抵在臉上離開浴室,重新拿起手機。
裴然收到過很多告白。他第一封書是小學時收到的,五年級生綁著馬尾辮,連笑容都是清爽的檸檬味,紅著臉把書塞在他手里,叮囑他回家再看。
他當時眼睛都沒多眨一下,禮貌地把信推回去,說,抱歉,謝謝。
羅青山也同樣收到過他的抱歉。
他喝下一口水,心想自己會這樣,應該是被嚇到了。
嚴準為什麼會喜歡自己?他們在這個假期之前沒有集,沒有親接,甚至連多余的話都沒有說過。
裴然解鎖手機,界面還停留在他和嚴準的對話里。
黑暗中,手機又發出一道振聲,震得裴然掌心微微發麻。
【嚴準:我只是解釋一下,不是在告白,不用急著回答】
“……”裴然愣了一下。
原來這樣不算告白嗎?
他的拒絕仿佛被卡在間,上不去下不來。
【嚴準:不過以后,就不你老板了。】
雨勢漸小,嚴準倚在臺上吹風,發完這條,才退回去看早被塞滿的信息欄。
是之前那幫人,嚷嚷著讓他趕上線繼續殺人。
嚴準還沒回過去,那邊就迫不及待地彈了個語音過來。嚴準掛了一次,他們接著打,他最后只好皺著眉接起。
“哥,你干嘛呢?怎麼還掛我電話啊。”林許煥問。
“忙。”
“大晚上的能忙啥。”
“等消息。”
林許煥愣了下:“啊?”
嚴準懶得跟他解釋:“打來什麼事?”
“上線繼續玩啊,老何他們都起來了,就差你呢。”那頭背景里還能聽見有個獷男聲在念叨嚴準的名字。
嚴準說:“我是學生,明天上學。”
“嗐,老何讓你翹課,來基地玩兩天。”
“不翹,掛了。”
林許煥住他:“哎,再聊聊,我直播間的人都想聽你聲音,你別急著掛啊。”
“很急。”嚴準道。
“急什麼?”
嚴準握著手機,聲音混在風里:“急著給你找嫂子。”
電話那頭安靜了幾秒。
“?”林許煥說,“我草!真的假的!?你還會喜歡人啊?”
嚴準聲調平平:“喜歡男的。”
“哈哈哈,”以為嚴準在跟他逗樂,林許煥笑噴了,“開玩笑開玩笑,我沒別的意思,我還以為你這輩子都得單……哪個的這麼牛,能您老法眼。”
“他是很牛。”嚴準問,“還有沒有事?”
林許煥總算有點眼力見了:“你等著給嫂子打電話呢?”
“還沒,別。”嚴準著月亮,說,“等他回我消息。”
可惜直到電話掛斷,他都沒收到新的消息。
嚴準覺得今晚可能是收不到回復了,他關上臺的窗,把手機丟到枕頭邊準備睡。
不知盯了天花板多久,手機屏幕忽然亮起。
【裴然:好的】
距離上一條消息,已經過去四十分鐘。
嚴準牽了下角,忍著困意打開鍵盤,隨便敲了幾個字。
【嚴準:睡了,裴然】
翌日,裴然拒絕司機的接送,自己坐士回了學校。
裴然到寢室時,舍友一局游戲剛結束,他摘下耳機問裴然:“你沒看班級群啊?”
裴然低頭整理行李:“沒,怎麼了?”
“運會的事,我們班里男生人數,輔導員讓我們全報名,現在在登記。”舍友問,“你想報什麼啊?我看你就報個一百米吧,名次不重要,咱能跑完就行。”
裴然想了想:“三千米吧。”
舍友哦了一聲,淡定地回復朋友消息。幾秒后,他震驚地轉過頭:“啊?”
不怪舍友反應大,裴然雖然個子高,但整給人的印象瘦弱的,舍友一度懷疑他比班里那些生都瘦。
不過裴然沒在他面前過服,就連洗澡都要帶進去換,所以他只能看個大概。
裴然在舍友質疑的眼神中報了名,他抬頭對上舍友的目,失笑道:“我真能跑完,你別擔心。”
剛收拾好行李,就收到了林康的消息,問他要不要一起吃午飯。
想起自己曾說過要請客,裴然答應得很痛快,兩人約在了學校附近的西餐廳。
“我今天還想約你一塊回學校呢,結果打完球才發現時間晚了。”林康喝了口檸檬水,小聲問,“這家店會不會太貴了?不然我們去吃麻辣燙吧,我不挑的。”
裴然:“沒事,我有會員,能打折。”
原來坐邁赫的人也會使用打折功能。
太親民了。林康覺得自己和裴然的距離又拉近了一點。
正聊著,林康忽然接到了羅青山的電話,他尷尬地看了一眼裴然,對方垂著眼睫在看菜單,毫沒影響。
掛了電話后,林康輕咳了聲:“他問我籃球放哪兒了。”
裴然點點頭,從菜單里抬起眼:“我們點套餐吧?”
林康連忙說行。
坐了一陣后,林康終于忍不住了:“那什麼,裴然,我不是八卦哈,我只是比較好奇……你和羅青山,真的是因為不合適才分的?”
裴然反問他:“你覺得呢?”
“這我怎麼好猜啊。”林康說是這麼說,后面接道,“該不會是因為蘇念吧?”
裴然翻菜單的作一頓,不說話了。
林康是個大直男,朋友生氣了都得等幾小時后才能反應過來的那種。要不是昨晚朋友跟他提了一下,他本沒想到這方面去。
關鍵是他后來一想,那兩人……是他媽古怪的。
“還真是啊?唉我草,怪不得蘇念那天在群里怪氣的……”林康說,“你有沒有哪里需要幫忙的?只管開口,我這人最看不來這些事了。”
“沒有,我們都已經分手了。”裴然不太想繼續這個話題。
林康卻沒領會他的意思:“你別跟我客氣,我雖然跟羅青山比較,但我幫理不幫親。要不我幫你罵他一頓?”
再這樣說下去就沒完沒了了。裴然想了一下,斟酌地開口:“真不用,不過我有件事想問你。”
林康忙問:“什麼事?”
“嚴準以前也是滿中的嗎?”
“對啊……啊?”林康蒙了。
裴然說:“我以前好像沒怎麼見過他。”
“不會吧?”林康馬上被帶偏了,“他高中有名的,跟我一個班的,不過我們教室在一樓,跟你們隔好幾層呢。哦對,他還拿過網吧吃比賽的冠軍,這你也沒聽說過?”
那會兒吃游戲正盛行,高中生打游戲得冠軍,比考試拿全市第一還引人注目。
裴然一邊手無意識地著杯子,搖搖頭。
“那你還真是……專注學習呢。”林康說,“當時別說學校里,還有人把他比賽的照片拍了放網上,就一側臉,兩萬多的轉發,特牛。”
這麼一說,裴然記起來了。
不是記起嚴準,而是記起這條微博。
他刷到的時候被“滿城”這個關鍵詞吸引了目,還點開過大圖,可連人都沒看清楚就被羅青山捂住了手機,還笑著開玩笑,說不讓他看別的男生。
裴然含糊道:“好像……有點印象了。”
“想起我什麼了?”一道悉的聲音從后傳來。
兩人都一怔,尤其是裴然,他倏地睜大眼,滿臉都是被抓包的驚慌和尷尬。
他僵地轉過頭,過后的假綠植,對上了嚴準的視線。
裴然很有這樣的表,嚴準看了幾秒,才瞥向旁邊的林康,解釋道:“不是聽,我坐這很久了。”
餐廳的每個座位間都立了隔板,不注意看很難發現。林康回過神來:“我還真沒看見……你一個人出來吃飯?”
“被人鴿了。”嚴準看了眼在餐廳外排著隊的客人,說,“不然拼個桌?外面很多人在等。”
嚴準一坐下,裴然就覺得這四人餐桌變得有些擁。
他從沒在背地里議論過別人,沒想到第一次……就被抓包了。
裴然攥著手機,垂著眼睛不吭聲,想盡量減弱自己的存在。
“說什麼了?”他聽見嚴準懶懶地問。
“說你高中拿冠軍的事唄。”林康說,“裴然竟然不知道你跟他一個學校的。”
嚴準也不謙虛:“學霸,不關注游戲很正常。”
林康低頭看了眼手機,抱怨:“這班群怎麼這麼吵,不就是個運會麼,每人報個項目湊數不就行了。你們報什麼了?”
嚴準說:“還沒報。”
覺到兩人的目,裴然乖乖道:“報了三千米。”
“牛,算了,我劃劃水得了。”林康說完,拿起手機起,“我去趟廁所,順便給輔導員打個電話。”
林康一走,桌上便沉默了。
裴然無意識地抿著,在心里找借口離開。
緩解不了尷尬,那就逃避尷尬。
他好不容易找出一個由頭,嚴準忽然開口,又問了一遍:“剛剛想起我什麼了?裴然。”
裴然像個想逃課卻被老師點名的學生,認命地應:“……想起了林康說的那條微博。”
嚴準回憶了一下,那張側臉照拍得很模糊,好在不算丑。
“就是瞎夸,沒他們說得這麼厲害。”
裴然嗯了一聲。
餐廳的桌子不大,他低下頭能看見嚴準隨意岔開的,穿的球鞋也是某牌當季限量款。
……所以當時嚴準說缺錢要當陪玩的時候,自己是怎麼上的當。
他正出神想著,就見嚴準的鞋忽然轉了個方向,很輕地抵到了自己的鞋邊。
嚴準垂著眸子對比了一會,總結:“你腳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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