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欽呆愣在原地,許久沒回過神來。
事轉圜得太過突然,讓他無法生出實質,唯有被握著的手漸漸沾上暖意,提醒他終于“得償所愿”。
鼓的心跳在一聲巨響中錯幾拍,里頭的老板用不知道什麼東西砸了門板,接著吼道:“兩個小兔崽子要吵出去吵,還讓不讓人睡覺了!”
葉欽扭著胳膊掙扎了一下,程非池又握了幾秒才松手。兩人不約而同地蹲下,一個扯胎,一個磨胎皮,默默配合對方。
空氣里只剩刷刷刷的聲,葉欽盯著程非池作嫻的手,看了一會兒莫名臉熱,別開視線看地面,目炯炯,像要把腳底下盯出花來。
胎很快補好了,葉欽主拿出紙筆給老板留字條,寫了一行,咬筆思索半天,用筆了程非池后腰:“你拿的那個……要我幫你寫上嗎?”
程非池在整理貨架上被弄的工,回頭 “嗯”了一聲。
初春的夜晚還是有些冷,出門迎面吹來一陣風,葉欽著鼻子憋了半天,在程非池下外套往他上披的時候,還是打了個大噴嚏。
程非池背對路燈,在他看不見的地方彎起角,然后幫他攏襟,順手接過書包掛在車把上,推起兩輛車往前走。
葉欽著通紅的鼻子,小跑跟上:“你不冷啊?”
按照六中的規定,只有周三和周五可以不穿校服,掉校服的程非池上半只穿一件長袖衫,風一吹,單薄的布料在上,看著都冷得慌。
程非池卻說不冷,葉欽懷疑他逞強:“你別耍酷啊,冒了我可不負責。”
說著把腦袋又往領里蜷了蜷。
這話從為了臭經常穿很的葉欽里說出來,實在沒什麼說服力。程非池想了想,說:“不然你再?”
葉欽眨幾下眼睛,明白他在說剛才拉手的事,臉頰又開始發熱,想反駁說“明明是你拉我的手”,又覺得說了更害臊,抬手把校服拉鏈拉到最高,只留黑白分明的兩只眼睛在外面。
拐進小區門口,葉欽磨磨蹭蹭地把外套往下,程非池停好車,阻止他道:“穿著吧,你服了,吹風容易著涼。”
外套披到上的時候就帶著溫度,這會兒更讓人舍不得了。葉欽厚著臉皮停了作,吸吸鼻子,猶豫地問:“那你呢,明天周四。”
“家里還有一套,”程非池說,“你明天多穿點,記得把校服帶給我就行。”
葉欽的大腦又卡殼了,不知道該把重點放在“明天多穿點”上,還是“把校服帶給我”上,無論哪個都讓他渾不自在。
那是一種從前沒驗過的、全然陌生的不自在,并不惹人討厭。
回到家里,葉欽先洗了個澡。
在浴缸里泡了半個小時,出來的時候昏昏沉沉。從水汽彌漫的空間走到清晰的世界,他的大腦仿佛也跟著重啟,猛然瞪大眼睛,從校服口袋里拿出那張被他團的紙條,仔細確認了幾遍。
這還不夠,放下紙條又撲到床上拿起手機,給程非池發了條短信。
不到兩分鐘,那頭就回過來同樣的話:【晚安】
葉欽使勁了自己被熱氣蒸得通紅的臉,怪不得之前跟他拉手除了暖和沒別的覺,今天一下就覺得害臊。
從程非池說出那個“好”字開始,一切都變得不一樣了。
原來這就是談啊。
“臥槽他答應了?”
第二天早讀課,周封的聲音響徹整個教室。
前幾排的同學扭頭看,他悻悻地捂住,脖子躲在英語書后面,呢喃道:“他果然是個同啊……”
嘆了會兒,打起神掏手機去群里匯報好消息。
周封:【欽哥威武!把學霸拿下了!】
劉揚帆:【真的假的】
趙躍:【恭喜啊哈哈哈哈哈】
周封:【唉……我怎麼有種嫁兒的失落?】
劉揚帆:【明明是招上門婿】
趙躍:【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看到群里的聊天,葉欽放狠話道:【劉揚帆你給我等著!!!】
接著就近下手,在課桌底下踹了周封幾腳,后者沒躲開,被踹得嗷嗷。
廖逸方轉過來問怎麼了,周封呲牙咧地笑:“我太高興了。”
高興完了又開始發愁,用胳膊肘撞葉欽,憂心忡忡地提醒道:“使人盲目,你可別真陷進去啊。”
葉欽覺得陷進去什麼的純屬無稽之談,他又不是偶像劇里的腦殘主。再說這又不是真的談,演戲而已。
只是回想起那天在國際學校聽到的對話,他還是覺得哪里奇怪,說不出的不踏實。
英語課閑著無聊,給程非池發短信:【校服洗好烘干了,課間有空嗎?】
學霸大概在認真聽課,沒回復。
二節課下大課間,因為下雨的關系全校不出,葉欽搶了周封的PSV在座位上玩神異聞錄,正不耐煩地按鍵跳過大段劇對話,聽見門口的同學喊他:“葉欽,外面有人找。”
捧著游戲機出去,眼睛還盯在屏幕上,險些撞著人。那人手虛虛護一下他的腰:“小心。”
抬頭一看,程非池。
葉欽呆呆地問:“你怎麼來了?”
程非池:“拿服。”
葉欽一拍腦門,轉回教室把掛在座椅上的袋子拿了,跑出來遞給程非池,有些不自然地說:“我問你有沒有空,你倒是回一個啊,沒讓你過來取,我送過去也行。”
程非池微笑著應下,目和地看著面前比他矮大半個頭的小家伙。
今天葉欽比昨天多穿一件襯,白的方領翻在鵝黃的衛外面,加上麻布袋一樣套在上的校服,襯得他的脖子細長伶仃,掌大的臉上飄著兩朵紅云。
接收到程非池的視線,耳朵不知怎麼的也跟著發熱,葉欽抬手耳垂,沒話找話地問:“你們下一堂什麼課啊?”
“化學。”
葉欽皺眉,一臉苦大仇深,所有科目中他最討厭化學。這話題沒法繼續,他又換了一個:“你不啊?我那兒有零食。”
程非池搖搖頭,從口袋里出一個東西,手背朝上,利落地塞進葉欽敞著的校服口袋里。
回到座位上,在教室里長脖子觀察半天的周封追問他學霸說什麼了,葉欽抄起化學書蓋他臉上:“關你屁事。”
直到第三節 課鈴聲打響,老師進教室開始板書,葉欽才慢吞吞地口袋,塑料紙發出清脆聲響,他低頭一看,小賣部的牛味棒棒糖。
即便已經是高二下學期,理科二班也不比尖子生班,平時下課都按時按點。今天班主任孫老師不知道發哪門子瘋,晚自習最后一節課跑來講試卷,講完又發了張新的,讓不及格的同學把第二卷 的填空題全部重新做一遍。
葉欽以一分之差不幸拿到新試卷,眼看還有十來分鐘下課,趁老師不備,一只手在課桌下飛快發短信,告訴程非池自己今天被留堂了,讓他先走。
發完又覺得多此一舉,那誰又沒說要等他。
果然沒有收到回復。
葉欽更加不慌不忙,一筆一劃地寫方程式,加號都描得橫平豎直。
中午回家吃飯時得知葉錦祥今天從外地回來,葉欽不想跟他面,上次回家吃午飯跟他上,被拉著說教半天,盡管話題來回變換,卻都圍繞著他那輛不慎被蹭掉漆的商務車不放,說那個看門的保安多麼無賴不講理,以此佐證多讀書、有文化的重要。
充滿優越的臉令人生厭。
拖著拖著就過了十點,把試卷放講臺上,鎖門出教室,走到后門時,葉欽困得哈欠連天,尋思著要不把自行車扔學校,打個車回去算了。
往前走兩步,看見二(2)班停車的路燈下站著個人。
程非池合上手里的書,隨手放進車籃里,拍拍車座:“走吧。”
走到馬路邊上,葉欽才想起什麼:“你不去打工啊?”
程非池道:“晚上不去了,下周有競賽。”
葉欽不懂學霸世界的構,他連課標容都學不好。
“你呢,怎麼留堂了?”程非池問。
葉欽不好意思說因為小考不及格,胡扯道:“就、就在教室里寫了會兒作業。”
這話從一個平時只抄作業的人里說出來,顯然沒什麼可信度。程非池也不穿,點頭說:“有不懂的可以問我。”
名師程老師很主說要教誰,葉欽這會兒才有了點兩人關系今非昔比的實,放大膽子問出第一個問題:“你剛才是不是沒收到我發的短信?”
“收到了。”
“那為什麼不回我?”
程非池手上推著兩輛車,偏頭看他:“我已經在樓下等你了。”
“可是我讓你先走啊。”
程非池把視線收回去,目視前方:“我想等你。”
葉欽眨眨眼睛,學霸的腦回路他同樣理解不了,無奈之下只好在心里盤算,以后下晚自習不能四晃拖拖拉拉了,有人在等他。
這麼不溫不火地了一個星期,葉欽眼可見地越來越樂意上學,遲到早退的次數都了。
不明真相的周封還以為小賣部的牛棒棒糖換了新配方,剛下課就忙著刺探軍:“你和學霸進行到哪一步了?”
葉欽叼著棒棒糖,含含糊糊地說:“什麼哪一步?”
周封也沒談過,用貧瘠的理論知識給他梳理順序:“約會、牽手、接吻、上……”
葉欽險些把糖噴出來,臉登時紅了:“閉!”
前桌在大聲朗誦英語課文的廖逸方肩膀一抖,巍巍地轉過來,閉得的。
周封拍他的肩安他:“不是在說你啊圓圓,別怕別怕。”
等廖逸方心有余悸地轉回去,葉欽遲鈍地察覺到什麼,狐疑道:“圓圓?”
周封把腦袋從游戲機里抬起來,咧著笑:“我給班長取的稱啊。”
“為什麼圓圓?”
周封撓頭:“不然方方?”
葉欽皮疙瘩起了一,轉念就開始琢磨,是不是也該給程非池換個稱呼,老“喂”來“喂”去的也不是個事。
他是個行派,想到哪里做到哪里,上課又發短信:【你想聽我你啥?】
下課前五分鐘收到回復:【都行】
等于沒說。程非池平日里喜怒不行于,葉欽不準他的喜好,試探著發了幾個選項,程非池、程老師、程同學,那頭都沒回復,好像不太喜歡。
學霸的心思你別猜,葉欽索放棄了,決定先從約會手,稱什麼的,水到渠自然就有了。
沒想到第一次約會,竟是送程非池去考場。
……也不算是約會。昨天聽說他周六理競賽初賽,葉欽自告勇要開車送他,結果自己睡過頭,慌得服扣子都來不及扣,隨便蹬了雙鞋就出門了。
要考試的程非池反而冷靜沉著,讓他不要開這麼快,考試開始后十五分鐘都可以場。
一路風馳電掣,加上路況良好,沒出現預計的堵車狀況,抵達考試地點時距離開場還有近二十分鐘。
葉欽趴在方向盤上大氣,揮著綿綿的手讓程非池趕進去。
程非池下車,繞到駕駛座這邊,打開門,躬幫葉欽系鞋帶,邊系邊說:“以后不管多趕時間,開車都不要著急。”
葉欽垂眼看他的作,嘟著甩鍋道:“還不是怪你,打電話不接,短信也不回,等不到我你不會自己先打個車走啊?”
“手機設置了靜音,沒注意。再說——”程非池給葉欽系了個漂亮的蝴蝶結,直起腰道,“你不是來了嗎?”
葉欽又被他這套看似講道理實際說不通的邏輯攪暈了,上還是不服氣,借題發揮道:“那你也不能總不回我信息啊,這什麼壞習慣……”
他還對之前被冷落,無數條短信石沉大海的事耿耿于懷。
程非池看他鼓著腮幫子一臉不滿,角不住上揚:“嗯,壞習慣,我改。”
把考生送進考場,葉欽放低座椅靠背,躺在車里玩手機。
玩了一會兒,瞄一眼下右上角的時間,離考試開始還有十分鐘。
想起剛才程非池的承諾,葉欽蠢蠢,切短信界面給他發短信:【考完試有時間嗎,一起看電影啊】
這算是正式的約會邀請了。葉欽發完就捧著手機,在心里掐秒等待。
數到三十,手機響了。
程非池說到做到,雖然只回復了一個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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