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巫之槌【10】

一個年輕的男人，一夜之間被分解六袋兒塊。

陸明宇蹲在一隻黑垃圾袋前，打開袋口往裡看去，看到一張死不瞑目的臉染著泛著青烏。渾濁的眼珠上橫著幾條撕裂眼白的，而他腦袋下枕著的，是一雙扭曲，僵直，的雙手。

垃圾車司機早被嚇壞了，鬧肚子似的蹲在一旁，捂著胃不斷的泛著噁心，裡還在哎呦哎呦的喚，雙直打。

陸明宇繫上袋口，揮揮手，勘查組的刑警把帶走裝車，然後給秦放打了個電話：「秦主任，發現一，我讓小唐給你送回去……嗯，完整的。兒？兒當然不在了……我，我說的完整，是除了兒以外，其他部位都完整。」

秦放拖著懶散的調子，說出口的盡是些氣人的話：「你們誰把那帶著頭盔的孫子弄回來的？弄回來又不審，小癟三兒吵著律師，吵的警察廳都聽見了。」

「……可能是邢隊吧，我也不知道那人犯了什麼事兒，那我現在給邢隊打個電話。」

「不用打，他和魏恆去花城小區了。得了，你先把拼圖給我送回來。」

陸明宇約聽見，秦放說出'魏恆'名字的時候，低低的哼唷了一聲，囂張又暴躁的氣焰頓時矮了幾分，像一條被人狠錘了一拳的惡犬，臊眉耷眼，哼哼唧唧的。

掛了電話，陸明宇抓住雙綿的垃圾車司機肩膀，把他帶到場邊上，味道不那麼沖的地方。

司機不用他問，率先道；「警察同志，你們可得查清楚啊，我真不知道那些，那些，嘔……」

陸明宇皺了皺眉，遞給他幾張紙巾，問道：「你管那條線？」

司機吐夠了，臘黃著臉，捂著肚子又蹲下了，有氣無力道：「從曙街小廣場中轉站到火車站大西街，都歸我管。」

這條線路恰好卡在魏恆給出的範圍當中。

「晚上你把車停在那兒」

陸明宇又問。

「以前都在小區外路邊隨便找個車的地方停，後來附近居民投訴的多了，才停在小廣場中轉站。」

「說清楚，哪幾天？」

司機想了想：「也就……也就半個多月前吧。」

陸明宇又把他提起來，走向路邊的一輛警車。

司機被唬了一跳，立馬生龍活虎起來，嚷著：「你們抓我幹什麼呀！我我我我真沒殺人！」

陸明宇任他咋呼，好脾氣的稍稍拔高嗓門，耐下心解釋道：「不抓你，只是讓你把你的運輸線路出來。」

說著拉開警車後門，把一張地圖鋪在後座，遞給他一支筆，道：「麻煩你了，老鄉。」

司機見他態度好，不像別個兇神惡煞張牙舞爪的執法人員，於是心裡稍安。司機握住筆，低頭細看地圖上前一天被魏恆圈出來的兩片區域，道：「跟你們畫出來的差不多。」說著，在原來的範圍裡再次簡，範圍從兩片'橢圓'兩條'折線'。

陸明宇把地圖收起來，道：「還得麻煩你跟我們回去做個筆錄。」

態度良好的執法人員讓司機眼不花，頭不暈，胃裡也不犯噁心了。一抬，爽快的上車了。

陸明宇手扶著車頂笑了笑，道：「坐後面那輛車吧，我同事帶你回警局。」

陸明宇單獨驅車離開，在車上給沈青嵐打了個電話，簡單概述了垃圾場的況，然後問在哪裡。

沈青嵐立在街道上看了一圈周圍的建築，發現自己已經偏離出發點許久，到了一條不出名字的街，而小組的其他人早已經散開了。於是掛了電話給陸明宇發了個位置過去。

十幾分鐘後，陸明宇到了目的地，大老遠就看到沈青嵐站在一家飯館門口打電話。

陸明宇把車停在路邊，放下車窗按了一聲喇叭，隨後沈青嵐掛掉電話一路涉水朝他小跑過去。

上車前，沈青嵐用力跺了跺腳，甩掉站在鞋底的泥，才坐在坐在副駕駛。沈青嵐拉上安全帶，把把長一疊，了幾張紙巾著靴子上的泥水道：「我剛才把西街走了一遍，那種職業的人員還算固定，每天都向皮條客報導，不能單獨拉活兒。所以如果來了一兩個新人，們都知道。」

陸明宇發車子往曙街小廣場開去：「那咱們的目標不在那些人當中？」

「應該不在，魏恆不也說了嗎？很聰明，特意製造目擊者的蠢事不會幹。」

說著，沈青嵐角一勾，笑的不冷不熱的：「他應該是沒嫖過，不知道也是有組織的。越勢單力薄，越弱小的人群，越懂得抱團生存。就像那些，們和皮條客相互依賴，後者雖然會剝削們，但一旦出了事，們也由皮條客保護。這就是邊緣人群的生存法則。」

社會的熱點話題，冷點話題，法制關照過度，和法治永遠不曾關照的話題。他們不知討論了多回，再說也是那些倒舌子的話，說不出新意來。而且此時也不是'抨擊社會'的好時機。

於是陸明宇避重就輕，輕巧的把話裡的弦外音遮蓋過去，道：「嗯，他應該是沒有。」

沈青嵐'嗯'？了一聲，看著陸明宇問：「什麼沒有？」

陸明宇看一眼，笑道：「我說，魏恆應該沒有嫖過。」

沈青嵐：……

這不是重點。

十幾分鐘後，陸明宇把車停在曙街小廣場，然後把地圖拍照發給正在排查地域的刑警，拿起步話機下車了。他和沈青嵐兩人率先找到了司機說的昨晚停靠車輛的垃圾中轉站。

廣場後鄰著一片正在建的商品樓，建了大半年也只建了個雛形，這兩天又因為下雨被耽擱了。堆放在地面上的大批鋼材和混凝土被雨淋了徹，鐵鏽和泥水漫了一路，道路尤其泥濘難走。

高層商品樓中間列著幾排低層店鋪，鋪面大多已經竣工，此時了工人的臨時宿舍，一條未來的步行街從頭到尾幾百米路程，夾道兩邊全都是雨天不能幹活，窩在宿舍裡喝酒打牌，聊天睡覺的工人。

沈青嵐和陸明宇帶著一和這個地方格格不的氣場闖這片混的地帶。所經之總會引起兩邊工人幾道麻木又冷漠的注視。有些膽子大會對沈青嵐吹一聲口哨，隨後又被工友們的笑聲淹沒。

沈青嵐專注的挑選地面乾淨的地方落腳，沒理會兩旁的人群，和那些沒多惡意的流氓哨，淡淡的問陸明宇：「你覺得兇手會把害者帶到這裡嗎？」

覺得陸明宇選擇從垃圾車的首發站開始排查，一定不是沒有理由的。

陸明宇道：「我觀察過運送的垃圾車，塊被垃圾埋在下面，說明很早就被裝上車。而和塊混合在一起，也就是裝載順序最近的，是一家做'蜀香閣'的飯店裡的垃圾。蜀香閣在廣場東面和西面各有兩家店，咱們從西邊這家開始找，一路找過去就是蜀香閣分店。」

「……你覺得兇手把裝的垃圾袋混在餐飲垃圾裡？」

「很有可能，餐飲垃圾本來就量大，而且難聞。每天的剩菜剩飯發酵發臭，很容易把腐爛的臭味掩蓋過去。」

前面橫著幾從建材堆上滾落的鋼管，陸明宇扶著沈青嵐的胳膊繞了過去，沈青嵐對他這的舉毫沒有表示，已經習慣了的樣子。

陸明宇也毫不佔便宜，繞開鋼管就鬆開的胳膊。

沈青嵐扯了扯袖口又問：「你看這裡的男人，環燕瘦各有不同。而且需求缺口很大，為什麼兇手還要大費周章的從火車站挑選害者？」

陸明宇看了一眼兩旁的工人宿舍，道：「因為這些工人在這裡有朋友，有親人，而且人多口雜，不免會產生目擊者。一個群的染很強，他們幾乎沒有，事事共。這樣的群對一個暗中殺人的兇手來說，有很大的風險。所以我們也不用問他們有沒有見到可疑的人了，兇手一定會躲著他們。」

沈青嵐抱著胳膊沉思了一會兒，忽然極輕的哼笑了一聲，道：「還聰明。」

雖然沒明示在'誇'誰，但是從冷淡且鄙夷的笑聲中，陸明宇也知道'誇'的是兇手。

蜀香閣算是方圓十幾公里最大的飯店，但是消費都是中低端人群，因為這裡周圍住著的都是等待拆遷的，潛在的百萬富翁們。這裡的住宅區很老舊，最年輕的樓也建在十幾年前，而且格局錯，條條小巷即四通八達，又曲折蜿蜒。道路狹窄，僅容一輛中型貨車勉強通過。

很多店鋪和出租房都街建在路邊，真是違章建築的天堂。

沈青嵐走在裡面，不由得為住在這裡的居民到慶幸。有地的那一批人為了以後能多得點拆遷費，未雨綢繆拼命蓋房。違章建築把道路幾乎都堵死了，倘若這裡發生火災，消防車飛都飛不進來，那麼這片地兒就得像諸葛亮火燒赤壁一樣，被一把火燒個灰飛煙滅。

道路邊還有很多商舖，都是房主把自家的房朝著街面打通，房主自己做的小生意。

秦放很快復原了面貌，查到了死者的份，並且把死者生前的份信息和照片發到了外勤的手機上。於是沈青嵐和陸明宇拿著手機讓街面上每一個人辨認，昨晚害者是否出現過，並且近期有沒有一個符合魏恆猜想的年輕人來租房子。

他們挨家挨戶的走訪，誰都沒有注意到天上的雲漸漸的散了，太慢慢的沖破厚重的雲層，淺淡的像一層繚繞熱的霧氣。

沈青嵐蹲在一間商店門口，舉著手機讓坐在門口的老太太辨認害者的臉。陸明宇順手從架子上拿下來兩瓶飲料，付了錢，擰開一瓶輕輕的了沈青嵐的胳膊，低聲道：「停在前面巷子口的那輛白車，你有沒有注意到，是什麼時候停在那裡的？」

沈青嵐稍一定神，接過飲料，邊喝邊往幾十米之外的巷口瞅了一眼，果然看到了一輛著車頭的白車，但只是側影，看不到車牌號。

經陸明宇一提醒，沈青嵐忽然想起他們剛才經過小廣場的時候，廣場的停車場裡好像就停著一輛白車。下車的時候還往白車上看了一眼，因為白車雖然站在停車位上，但是卻沒有熄火。而巷口那輛白車底盤下浮著一層極淡的煙霧，像是也沒有熄火……

白轎車靜止不，那扇著防窺的漆黑車窗裡，或許也有一雙眼睛同樣的在注視著他們……

沈青嵐喝了一口飲料，淡淡道：「好像在跟著我們，你去看看。」

陸明宇點點頭，直接穿過商店，從商店後門往巷口包抄。

為了不讓巷口的白車察覺到他們了一個人，從而加強警惕，沈青嵐繼續待在商店裡，邊用餘盯著白車，邊和老太太閒聊。

很快，看到白轎車的車頭往前移了幾公分，然而陸明宇才剛走出商店後門。

來不及等陸明宇從後方突襲了，沈青嵐果斷的大步走出商店，雙眼盯了那輛白車，朝巷口疾步走去。

白車的逃離之意很明顯，在沈青嵐面的一秒鐘後忽然加速駛過巷口。

沈青嵐拔就追，腳下踩過一片片積水泥窪。

其實兩條追車不現實，只是想在白車鑽橫七豎八的街道之前記下它的車牌號，然而失敗了，因為跑了沒幾步，一條橫切在巷子中間的小路中忽然開出來一輛電車。

電車的速度不快，但的速度委實快，來不及降速就和電車發生了一起小型的車禍。

'噗通'一聲，電車摔進泥裡，滾下來一個瘦骨嶙峋的中年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