埋怨？

怎麼可能會埋怨。

“不會！”葉辭急忙否認。

腔中的緒飽脹得幾乎要溢出來，可他怕自己顯出小人得志的臉，于是盡量維持冷靜，客觀地評價道：“楚睿確實，得，得有人……管教一下。”

許是因為瀕臨易期，正人君子的面愈發難戴了，霍聽瀾一笑，垂眸覷著葉辭蚌殼般閉的薄瓣，邊盯著，邊老練地從里面撬好聽的，用言語搔弄那截笨拙的小舌頭：“嗯，我幫你管教了……該對我說什麼？”

這種時候說什麼？

當然是該說“謝謝”，兒園小孩都知道。

應當應分的一句話，葉辭也不知怎麼，竟覺得赧，聲音低了些：“謝，謝謝霍叔叔。”

房中靜了幾秒。

霍聽瀾的甜頭沒嘗夠，終于自律失敗，角微揚著，把控出一副沉穩正直的口吻，問了句臭不要臉的。

“霍叔叔好嗎？”

……

十分鐘后，與霍聽瀾一起來到宴會廳正門時，葉辭雙頰的熱度總算被晚風吹散了些。

融融的，不那麼紅了。

——霍叔叔好嗎？

這問題簡單得都不用過腦子，他卻了陣腳，磨蹭了好一會兒才面紅耳赤地被霍聽瀾榨出個“好”字。

這一路他手心汗，難為地攥著，地，有種被人開了黃腔的恥與困。

可是那句話與黃腔不沾邊，語氣也正常。

他也不反，只是害臊。

真被人開黃腔，他不可能是這個反應，肯定會生氣的。

所以不是。

想、想什麼呢……

本來就不可能是啊。

霍聽瀾幫他出了氣，那麼向著他，還、還幫他了一會兒后腦勺。

結果就被他這麼胡揣測……還有良心嗎？

葉辭回過神，慚愧不已，忙將折辱了霍聽瀾高潔品格的念頭甩出腦袋，與霍聽瀾在宴會桌前挨著坐下。

家宴的氛圍并沒被阮嘉儀與楚睿的臨時離場破壞，楚文林自知理虧，極力表現得無事發生，旁人問起，只說子不適，被太太帶回家休息了。

許是因為時令適宜，宴席的菜式中海鮮魚類占比較高，食材昂貴到奢靡，擺盤亦令人眼花繚，十道中有八道是葉辭不出名的，連筷子都不知道從哪下。偏偏這場家宴他是主角，視線中心，時時刻刻都有目投來。

他怕暴無知惹人恥笑，連累霍聽瀾陪他丟臉，索不筷子，端起杯子慢吞吞地抿了一小口果。抿完，放下杯子頓了頓，正再抿一口，霍聽瀾卻自侍者手中接來一雙新筷子，往他餐碟中夾了一塊煎得金黃的酪蟹，正好是一口的大小，附耳輕聲道：“也不知道這邊廚師的手藝合不合你口味……先嘗嘗？”

“……嗯，好。”葉辭得救般夾起那塊蟹。

“試試這個，品相還不錯。”霍聽瀾又泰然自若地夾起一片雪花紋路的生魚刺，用筷子尖兒擷了山葵醬點上，再用沒醬的一面蘸進葉辭手邊的味碟，作慢得恰到好，能使葉辭看清吃刺的蘸料流程。

葉辭一怔，回過味來，眸子微，亮得像是覆了一層薄薄的水殼。

自己的窘迫被霍聽瀾看，他卻不難，只覺得暖融融的。

整場宴席中，霍聽瀾一直表現得微，放下段不住為新婚的小先生夾菜，填果，擋酒……恨不得連蘸調味這種小事都一并代勞，種種舉皆出珍惜重，比起其父的寵妻風范有過之而無不及，簡直稱得上是慣了。

本家與分家的一眾親戚看著，逐漸心知肚明——無論這樁婚事附帶了多利益因素，葉辭從此都是霍家人得罪不起的角。遂紛紛上前，借著敬酒的機會找葉辭刷臉，熱絡攀談，而敬給葉辭的那些酒幾乎全由霍聽瀾代喝了。

“……霍叔叔。”宴會進行到后半程，葉辭忍不住了，在桌布下輕輕扯霍聽瀾的袖口。

“嗯？”霍聽瀾稍偏過臉。

葉辭指指自己的杯子：“不，不用幫我擋酒，我……我能喝。”

趁霍聽瀾不備，他給自己弄了杯啤酒，金黃氣泡在杯口彈跳，散發著麥香。

霍聽瀾睨著他，角翹了翹，咬字很輕地重復道：“你能喝？”

那嗓子被酒浸了，帶著微醺的喑啞，沙沙地磨著耳朵，比平日還要幾分。

咬字也輕得近乎于輕佻。

像調戲。

葉辭愈發確信霍聽瀾醉得不輕，定了定神道：“能，我怕，怕您喝醉了……明天頭疼。”見霍聽瀾不置可否，他蹙眉，有點兒急了，不經意地抬高聲調，“我，我酒量特別好。”

說到喝醉……霍聽瀾從來沒真的“醉”過，頂級Alpha的質不是白來的，酒只會讓他的神經興。

他不需要一個十八歲的小Omega替他擋酒。

他也不該縱容葉辭飲酒，到底是年沒幾個月，該離煙酒這些東西遠些。

葉辭的周末作業也沒寫完，吃完飯回去歇一歇，還得再寫套卷子。

而且，他記得上一世的葉辭對酒不耐，三五杯啤酒下肚就能醉得神志不清，眼下卻信心棚，自覺酒量拔群。

霍聽瀾緩緩擰起眉頭。

唯一的解釋就是葉辭分化Omega之后質漸漸發生了改變，對酒的耐度大幅降低了，但他自己還不知道。

他想起上一世葉辭飲酒后的模樣——

乖得要命。

像只乎乎的小醉蝦。

就算被人撿回去剝了殼，遍了里頭白生生甜的，吃干抹凈占了便宜……恐怕也不知道反抗。

霍聽瀾的瞳仁漸趨漆黑。

抑許久的，熔漿般稠熱的乘著酒勁兒與Alpha腺的躁緩緩溢了出來，翻沸燒灼。

連青筋與管都得微微彈。

“行嗎，霍叔叔？”葉辭不知死活，還躍躍試地著他，眸子清凌凌的，干凈稚氣，一心想為他分擔。

年的心，澄澈珍貴。

像是決定了什麼，霍聽瀾緩緩將角勾起一個弧度，嗓音喑啞：“就這一次……下不為例。”

“嗯！”葉辭握住酒杯，神神地拔直了腰桿，起為霍叔叔擋酒。

他飲酒的樣子帥極了，沉穩利落絕無廢話，只繃著張小臉兒，等來敬酒的賓客寒暄完畢，仰頭就是一杯。

霍聽瀾把玩著空酒杯，盯著葉辭，看他小巧而棱角鋒銳的結上下滾，眸沉沉。

一杯。

兩杯。

三杯。

……

侍者湊上來為葉辭倒第四杯時，霍聽瀾忽然用五指虛遮杯口揮退了侍者，隨即，他睨著葉辭，語揶揄道：“酒勁兒這麼快就上來了……還說酒量大。”

葉辭用力眨了眨眼，瞪圓、瞇起，盯著燈的重影自顧自納悶兒，又用手背眼睛。

“別了，手臟。”霍聽瀾失笑，矜持地用兩手指輕輕擋開葉辭眼的手，“初中的生理衛生課沒上，小學的還沒上麼？”

“這個酒，”葉辭扭過頭，臉蛋兒得像顆水桃，企圖找補，“度，度數應該高的……”

“給你倒的都是6度的淡啤，高麼。”

霍聽瀾一哂，不涼不熱地噎他。

葉辭一怔，蔫了。

宴會臨近尾聲，多有些鬧哄哄的，霍聽瀾嗓音得又低，旁人聽不清他說了什麼，見他神溫促狹，湊在葉辭紅彤彤的耳朵旁輕聲細語，還當是這對新婚夫夫在調。

豈料霍聽瀾這人極是無，揭了啤酒度數不說，還在這個大喜的日子里一本正經地修理小孩兒：“……分化Omega之后質會有變化，之前對酒的耐度高，之后可能會變低。這種淡啤三杯你還能撐住，換度數高些的，你現在可能已經躺下了……以后還敢在外面喝酒嗎？”

“我知，知道了，霍叔叔，以后……不敢了。”葉辭臊眉耷眼的，垂著腦袋。

清朗的年音浸了酒，如絨羽。

確實同上一世一樣。

沾了酒就乖得要命。

“除了霍叔叔，誰勸也不喝？”

“……嗯。”

霍聽瀾低低一笑。

也算是排除了一個重大安全患。

晚宴結束，賓客陸陸續續開始告辭。

一般來說，為這次家宴的主角霍聽瀾和葉辭該陪著霍昌裕和林瑤送客，理應是最晚離開的，或是索不走，直接留宿一夜。但實際上是賓客還沒走幾撥，霍聽瀾便已帶著葉辭上車了。臨行前他與林瑤咬了幾句耳朵，也不知說了什麼，林瑤的角忽然翹得都不住，也不提讓小夫夫留宿的事了，喜滋滋地直攆他走。

車上，霍聽瀾罕見地流出疲態，頭稍向后仰著，閉眼假寐，俊的眉微蹙著，太的青管一跳一跳，像是不大舒服，龍舌蘭的凜冽香氣一涌一涌地彌散在車中，較平日更濃烈。

葉辭早已習慣了霍聽瀾的信息素，一時未能察覺，還擔心他是因為喝多了難，結結地關心道：“霍叔叔，用不用讓，讓車靠邊停一下？我陪您……下去走走，呼吸一下新，新鮮空氣。”

霍聽瀾閉目勾了勾：“我沒喝醉……”

葉辭不信服地搖搖頭，還想勸，卻聽得霍聽瀾輕輕拋來后半句：“這是易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