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底,陂縣。
河邊空無一人,刺眼的灑在水面上,折出令人暈眩的芒,樹底下放著一雙舊的灰拖鞋,一件綠白條紋T恤,還有個起球的大紅巾,上面繡著一對兒鴛鴦。
嘩啦水聲響起,高燃從水裡冒出頭,將到的兩個大河瓢丟到岸上,又一頭栽進水裡。
他往下潛,看到一只不知名黑蟲從旁邊飄過,後面跟著一條水蛇,看樣子是要吃點解解饞。
就在高燃準備換個地兒遊的那一瞬間,頭像是被什麼東西重擊了一下,他的氣息紊,嗆了好幾口水。
高燃沒有慌,他冷靜的調整呼吸,試圖浮出水面上岸休息會兒,卻沒想到頭痛加劇,他的眼前黑,四肢,不能呼吸帶來的痛苦和恐懼一同席卷而來,不斷下沉。
那只不知名黑蟲僥幸躲過水蛇的追擊趴在一曬太,它在著劫後餘生的心,歎活著真好,不知道剛才跟自己肩而過的年沉在了水下。
高燃靜靜躺在水底往上看,折進來的影越來越微弱,死亡來臨之際,他覺自己變的很輕,那些憾,不甘,害怕等緒都被水沖走了,什麼都沒留下。
不清楚過了多久,高燃的眼睛猝然一睜,他做出本能的作,雙腳大力踩著沙子一蹬,順利浮出了水面。
躺到岸上,高燃大口大口急促的息,單薄的膛大幅度起伏,他拿充的眼睛瞪著藍天白雲,瞪著金燦燦的太。
沒死,老子沒死……還好沒死……
高燃重重抹把臉,把一手的水甩到地上,他做了幾次深呼吸平複下來,繼續躺在原地不,剛才到底怎麼了?頭突然很疼,現在一點覺都沒有。
想半天都想不通,高燃就不想了,他閉上眼睛,滿臉的心悸,自己的水向來很好,從沒出過意外,這次真邪門。
高燃撐著草地起來,懶得拍子上的土渣子,一路走一路滴水的去了樹底下,他一屁||坐下來,撈了巾在臉上脖子上幾下,背靠著樹氣,尋思著晚上多看一本漫畫給自己驚。
不對!
高燃坐直了子,像是被澆了一桶冰水,手腳冰涼。
他記得河對面只有三棵大樹,剩下的都是歪歪斜斜,營養不良的小樹苗。
可是現在有四棵,怎麼多了一棵?哪兒冒出來的?
這條河在巷子後面,高燃常在附近轉悠,不可能記錯的,他眼睛,多出來的那棵大樹還在,風一吹,樹葉跟著晃,三五片葉子飄落在地,又被卷進了水裡。
高燃顧不上多想,著腳丫子撒跑到對面的那棵樹下,他手去去拍大樹,的強烈,真實存在著。
從鬼門關走一圈回來的功夫,世界還能靜悄悄生改變?
高燃把在額頭的往後撥,他抬頭去,樹影斑駁,照的他眼暈,下意識的瞇起了眼睛,再去看時,天還是那個天。
太曬人的,河邊死寂一片。
高燃跟個傻似的一遍遍確認周圍除了多棵樹,沒有別的不對勁,他心不在焉的拿了服巾,趿拉著拖鞋往回走,七拐八拐拐進自家的那條巷子。
看到什麼後,高燃的形猛地頓住,瞳孔,一臉活見鬼的表,“?”
高老太佝僂著背站在門口,幹癟的裡念叨著什麼。
高燃兩只眼睛瞪的極大,震驚的說不出話來,小學升初中那年夏天,一天晚飯過後跟媽媽一塊兒收拾了碗筷去廚房,不小心摔倒在地,頭磕在了水泥地上,送到醫院沒有搶救過來。
這是怎麼回事?
去世好幾年了,高燃如果能把這個事兒記錯,除非他腦子壞掉了。
高燃的腦子裡糟糟的,理不清,他艱難的吞咽兩口唾沫,一步一步走進巷子裡,離家門口的老人越來越近,看見一頭白,也看見眼裡的陌生跟茫然。
高老太拿一雙渾濁的眼睛瞧著面前的年,輕微了,似乎是想說什麼,又不知道怎麼說。
高燃的緒非常激,眼睛一下子就紅了,他哽咽著口而出,“。”
高老太對著年上下打量,兇的說,“我不是你,別,你是哪家的小孩?怎麼跑我家來了?回你自己家去!”
高燃的心裡咯噔一下,頓時就沒了聲音,他的腦子更了,腳步踉蹌著跑進院裡,下意識的右拐沖上樓梯,一口氣上二樓擰開門鎖進去。
正對著臺門的房間門大開著,高燃直接走進去,眼的是一張舊書桌,靠窗放著,上頭擱了個書包,還有一些課本,紙筆類的東西,的,木椅隨意丟在一邊,破墊子一半在椅面上,一半懸空,木床一邊跟櫥挨的,只能單人進出。
高燃後退一步,這不是他的房間!
他房間的牆上了很多畫,都是瞎畫的,可這個房間幾面牆上幹幹淨淨的,沒一張畫,就算他媽趁他外出把畫都給撕了丟掉,那也會留下很多痕跡。
高燃的神恍惚,他攥著手裡的T恤跟巾,沉浸在某種詭異的境地裡出不來。
“小燃——”
院裡傳來大喊聲,高燃把T恤套上,轉小跑著走下幾層臺階站在臺上往下看,他見了院裡的婦人,個不高,方臉,很瘦,頭隨意紮在肩後,上穿的就是他出門前見的那衫,一點兒變化都沒有。
媽還是原樣,高燃的面部僵,想做出點表,卻不聽使喚,他仍然在難以言明的虛幻夢境裡面。
劉秀催促道,“趕下來,你跑沒影了!”
高燃一驚,連忙沖下樓問,“剛才還在門口的,怎麼跑了?”
劉秀聽了就跟兒子急,“小燃,你腦子不行,出去就不記得回來,這事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看到在門口,怎麼也不把拽進屋?現在跑了,你爸又不在家……”
高燃沒有認真往下聽,他整理著混的思緒。
有一個大膽的猜測在高燃的心裡生出,他是他,又不是他,這個世界跟他的那個世界是兩個平行世界,有部分人和事就像是複制的,一模一樣,有部分不一樣。
高燃擰著眉峰,水裡生的變故應該就是整件事的起因,他在那個世界溺水亡,在這個世界醒來了,而這個世界的他也在同一時間同一地點生了意外。
另一個自己也許去了他的世界,也許徹底消失了,他不知道。
高燃呼出一口氣,還在,這次一定要多陪陪,努力讓看到自己考上大學,家立業,這是的心願,活著的時候常掛在邊上。
劉秀拿了窗臺上的門鑰匙,裡埋怨個不停,“真是的,那麼大年紀了一點都不讓人省心,我上個廁所的時間就把門給弄開了。”
高燃的頭突然一疼,天旋地轉,也就一兩秒的時間,頭疼的覺消失了,他的記憶裡多了一些原來沒有的片段,都跟這個世界的自己有關。
那年的同一天,這個世界的也生了同樣的意外,只是搶救過來了,第二年開始忘事,一直在吃藥,病沒有好轉的跡象。
高燃把到大上的子拽拽,在他那個世界,他媽在舅舅廠裡上班,今明兩天休息,這一點是一樣的。
不過,這個世界媽要照顧,白天得騎自行車帶去廠裡,晚上下班再帶回家。
至於他爸,還是幹的電工,今天一大早就出去裝電了。
高燃右手背上的朱砂痣,他的在左邊,位置相同,看來他猜的沒錯,他那個世界已經生的事,這個世界也許沒有生。
而他那個世界沒生的事,這個世界卻生了,未知既彩,也很可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蛋啊。
劉秀拍兒子的胳膊,“小燃,媽喊你好幾遍了,你什麼愣呢?”
高燃回神,“我在想會去哪兒。”
劉秀邊往外頭走邊說,腳步聲風,“要是靠想就能想得到,你媽我也就不急了。”
高燃跟著出去,“媽,我們分頭找吧,能快點兒找到。”
劉秀說行,“你找著人了就在巷子裡喊幾聲,這樣媽也能及時知道,省得再到瞎找,對了,你上帶鑰匙了沒有?”
高燃說帶了,他著朝巷子另一頭走的婦人,“媽!”
劉秀哎一聲,“怎麼了?”
高燃咧笑笑,“沒什麼事兒,就是你。”
劉秀瞪他一眼,“什麼時候了還貧,放個假不在家做作業,非要出去河瓢,弄得屁後面都是泥,河瓢呢?”
高燃啊了一聲,傻愣愣的說,“忘河邊了。”
劉秀懶得再跟兒子多說一句,急匆匆的去找老太太,要是出了事,那就有得鬧了。
高燃在原地臉,他鎖了門往左看看又往右看,這條支巷裡一共住著五戶人家,況跟他那個世界大同小異。
從左邊巷子口進來,第一戶是對母倆,兒上高二,名兒張絨,績優秀,全年級前十,跟高燃不是一個班,偶爾一起上學,但很一起放學,因為他要麼騎個自行車到找租書店,要麼補習到十一二點,對方卻要在規定時間回家。
第二戶是高燃一家,他那個世界的第三戶今年上半年炒失敗賣了房子回鄉下了,這個世界炒賺大了,把房子轉給了侄子,那侄子今天上午才搬過來,人還沒見過,不知道是何方神聖。
第四戶是一對兒夫妻,他們在街邊搞了個鐵皮屋,豆漿豆腐腦都是自己搞的,豆味兒濃,兩口子非常客氣,為人事很有一套,街坊四鄰拿大缸子過去,他們二話不說就給裝滿。
在高燃那個世界,夫妻倆有個一歲多的孩子,丟在老家給公婆照顧,這個世界還沒有。
最後一戶裝修的很講究,在這一片顯得格格不,老人年輕時候是醫生,早年沒了伴兒,他一個人過,前兩年在主巷子裡開了個小診所,人緣很不錯,兒子兒媳也是醫生,都在縣醫院上班。
高燃把鑰匙揣進口袋裡,他挨家挨戶的敲門,現右邊三家都沒人,就左邊張絨家有回應,人沒開門,只在院裡喊話說沒看到。
張絨的媽媽張桂芳隔著門說,“老太太腳不好,走不快的,你上別家問問,指不定就在哪家待著呢。”
高燃往門裡頭看,他差點鬥眼,“那我再找找。”
門裡沒了聲響。
高燃也沒多待,張桂芳不想他打擾到張絨學習,更是怕他帶壞張絨,因為他是男孩子,績在班上算中等,屬於下不去,也上不來的那種,全年級就沒法看了。
高燃折回去推了自行車出門,他沒進支支叉叉的小巷子,而是在幾條主巷裡面邊找邊喊,雖然不認識他了,但他這麼一喊,能驚到周圍的鄰居,誰見過,鐵定會回一聲。
找了沒幾分鐘,高燃往前騎的作徒然一停,他快掉頭,一頓猛踩拐進一條小巷子裡面,急剎車後把自行車丟牆邊,著氣喊,“,你怎麼跑這兒來了?”
高老太不搭理,拽著旁邊青年的手臂,“小北,你再給我唱一遍那個……就是那個什麼來著……”剛聽完的歌,轉眼就忘了。
高燃瞥向陌生男人,上穿著件看不出的髒褂子,背後汗一片,約可見健壯的||,在外面的皮是健康的小麥,留著寸頭,側臉線條剛利落,有一子剛之氣。
一種莫名悉的覺生出,是不是在哪裡見過?
這個荒繆的念頭在高燃的腦子裡蹦出,又在霎那間消失。
大概是高燃的視線過於明顯了些,男人側頭看過來,他抿抿幹燥的薄,嗓音渾厚,“我巧看到了老太太,想把送回去的,但是不肯走。”
高燃剛要說話,他想起來什麼就轉頭跑到巷子口扯開嗓子喊,“媽,我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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