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沒有打噴嚏的flag當晚就倒。

雪里玩得太瘋，又抱著爸爸哭了一頓，準備睡覺的時候，雯雯開始打噴嚏。小臉苦，鼻子通紅，剛哭完的眼睛有些腫。神也不是很好，困懨懨的。雯雯靠聞措懷里扯紙巾擤鼻涕，小聲囑咐聞措不要告訴媽媽，不然更不會讓去冬令營了。

聞措心疼又被逗笑，“那明天得好起來。不然媽媽肯定知道”。

小下點得很用力，擤完鼻涕雯雯主要藥喝，“喝藥是不是會好得快一點？”

宋姨拿來溫計，一測還算正常，“雯雯小，不能吃藥。待會姨煮點姜水，甜的，祛祛寒氣，再捂睡一覺說不定就好了”。

雯雯這會特別聽話，喝完爸爸遞來的一大杯水，立馬鉆進被窩，被沿拉到下，乖巧道：“那姨快去煮。”

姜昀祺背完單詞從書房出來，看到裴轍坐客廳沙發上翻文件，筆電擱一旁，屏幕是暗的。

宋姨從裴轍房間出來后就去廚房忙。

姜昀祺左右看看，覺得哪都用不著自己，原地站了幾秒，往裴轍那湊。

“裴哥。”

“嗯。”

姜昀祺盤坐沙發上，挨著裴轍，但沒有上去，只是離得很近，微微側頭就能靠上裴轍肩膀。姜昀祺拿過筆電按了下板，屏幕亮起。滿屏麻麻數據公式，配合的機械繪圖，右邊還有好幾豎行類似于注釋的標注。

底下打開了十幾份文件，標點上去，除了前幾個以日期和國家命名的談判材料和全英文文件，剩下幾份文本題目簡直就是天書，什麼“渦流升力”、“傳測量”，還有一個字姜昀祺都不認識，“解耦縱”的“耦”。

姜昀祺敬畏地放下筆電，不敢瞎，只是在屏幕快要暗下的時候，幫著點一點，保持屏幕常亮。

裴轍注意到姜昀祺作，笑了下，“用不著這麼守著。暗就暗了。后臺設置會嗎？設置屏幕常亮也行”。

姜昀祺沒去設置，捧著裴轍筆電嘟囔：“那我就一點用沒有了……”

裴轍轉頭看他，神是那種猜不懂姜昀祺腦瓜到底在想什麼的無語，停頓片刻問道：“單詞背完了？”

姜昀祺點頭，得意：“全背完了。”

“背完就去睡覺。”

裴轍沒費什麼力氣走被姜昀祺抱懷里的筆電，想來想去忍不住氣笑了：“真有出息。不點來點去就是沒用了？”

姜昀祺沒反駁，抱上自己膝蓋，猶豫一會道：“那裴哥什麼時候睡覺？”

裴轍想起來今晚和姜昀祺睡。

一個人什麼時候睡都無所謂，但今晚得配合姜昀祺作息，睡晚了會影響姜昀祺。

“一會就睡。快去洗澡。別磨蹭。”

“好。”姜昀祺剛準備回房間，就被宋姨住了。

“昀祺過來喝點姜湯，在桌上。我給雯雯端去，雯雯冒了，你可不要冒。”

“雯雯冒了？”姜昀祺半途剎車，掉頭就要跟著宋姨往裴轍房間去，小姑娘前一刻還又蹦又跳，怎麼就冒了，“我也看看——”

聞措這時正好出來，放宋姨進去后就關了門，站姜昀祺面前道：“昀祺別進去。萬一傳染可不是小事。冒再嚴重，雯雯掛水就能好，你可是要住院的。”

當年遂滸最后那場炸，姜昀祺肺里吸太多有害異，加上那會才十二歲，就連聞措也沒有把握能不能救回來。

挨過危險期，裴轍選擇保守治療。之后姜昀祺昏迷三年。這三年算是向老天討回來的最佳治療期。大小手灌洗進行了不下二十次，好歹撿回一條命。但整個肺臟比常人脆弱易染是真的，一次冒就能輕易擴大氣管阻塞炎癥，住院都要一周。

雖說隨著姜昀祺長大，免疫力提升，還有這幾年家里人無微不至的看護，況逐漸轉好，但畢竟底子在那，風險還是有的。

治療姜昀祺的所有療程，聞措都親經歷，他比在場人更了解姜昀祺目前到底是什麼況。

裴轍這時起走來，看了眼聞措，低頭對姜昀祺道：“聽話。去喝點預防下。”

“雯雯沒事。一晚上就能生龍活虎。”聞措笑著對裴轍說：“別跟他媽匯報，不然又有的說。”

姜昀祺其實有些沮喪，但沒說什麼，轉坐回桌邊安靜喝姜湯，喝完也沒吭聲，回房間準備睡覺。

聞措看著姜昀祺回房間，進廚房也給自己倒了碗濃濃姜湯，對裴轍道：“你要不也來點？”

裴轍搖頭，“不用”。

“也是。小冒對你來說不算什麼。我得注意下，這段時間全是大夜，再冒，裴玥得念死我。”

聞措幾口喝完，洗了碗擱上架子，一邊朝外走，一邊道：“見面咱倆還沒好好聊聊。年終是不是更忙？還有兩個月過年，裴玥說今年到在你家過，到時候有沒有時間回來？”

裴轍合上筆電，整理好文件，“應該有。有個會議被延遲了，估計得拖到來年開春”。

“昀祺呢？這小子績最近怎麼樣？六月份就高考了。”

裴轍笑了下，“重在參與”。

聞措也笑，“勉勉強強補到高三，不錯了。高考就隨緣吧”。

“我希他健康平安，認識幾個朋友，再快樂一點。”

“劉老師還說他孤僻？不肯朋友？”

聞措從裴轍的話里想起有一次裴玥代替裴轍參加姜昀祺家長會。班主任劉老師對于姜昀祺不能融班集頗有意見。裴玥很為難，回來和聞措說，聞措倒覺得沒什麼。

見裴轍沒否認，看樣子又是這麼回事。

聞措皺眉道：“這些班主任管得真寬。朋友不朋友還不能自己做主了？再說了，一個班那麼多人，每個都一遍？我就覺得雯雯朋友太多！你不知道，這祖宗在家，晚上給各路閨打電話，能打到媽掐電話線。”

裴轍忍不住笑，“昀祺是玩游戲，不過我已經沒收他手機了”。

聞措難以置信，“他沒跟你鬧？”

裴轍想了下，云淡風輕道：“沒。”

聞措：“……”

房間門打開又關上的聲音。

兩人回頭，見宋姨從裴轍房間出來。

“我看況好點了。這會在發汗呢。”

聞措道了謝，轉頭慫恿裴轍：“都睡了要不我們出去喝點？你不喝也行，陪我喝點。”

裴轍沒理他，轉進書房。聞措跟著進去，關上門，似乎有話要說。

“昀祺不朋友其實不重要。”

裴轍背朝聞措，停下手里作，察覺到聞措話里有話。

聞措站書架前一排排看過去，半晌斟酌道：“你應該知道他是在什麼環境長大的。那時他與同齡人的關系完全不同于現在和同學的關系。”

“即使他想不起來了，可與同齡人相的那種張、殘忍、類似于殺戮和背叛的關系，可能現在還讓他潛意識里對同齡人抱有警惕。”

聞措從書架上出一本書，翻開扉頁和目錄，“從他有意識起，他就被當致命武培養，你覺得武和武之間存在友嗎？”

“他們什麼都沒有。他們只有目標。”

裴轍走到書桌前，姜昀祺做好的作業擺得整整齊齊。

語文作文勉強寫了幾行字，題目關于以小見大，一葉知秋。看得出來，姜昀祺有認真思考，但他的思考落在紙上，就是幾句零散想，沒有什麼多余事例的補充。單純只是知識灌輸進去又原樣照抄出來。

裴轍想起姜昀祺打游戲時的狀態。思維敏捷，戰出奇，指揮周全……如果說這里面沒有過去姜昀祺的影子，裴轍也無法說服自己。

“……當然了，這也是我們做醫生的站在科學角度去評估測量。”

聞措把書放回去，走到裴轍旁拍了拍裴轍肩，“心理慣的存在并不代表后天無法更改”。

“裴轍，你已經很有耐心了。但對昀祺，還需要更多的耐心。”

書房片刻沒人說話。

聞措拿起姜昀祺的作文，第一眼就認出來了，“字寫得不錯，和你很像”。

裴轍神微怔。

太偏僻的細節，只有旁觀者知道。

宋姨抱了一床被子枕頭進來。

姜昀祺把自己的被子枕頭往里面挪，然后幫著宋姨攤開裴轍的被子。

“牛喝了嗎？”宋姨拿開姜昀祺扯被子的手，“快去喝，不然涼了。力氣大，你看看你扯什麼樣了？”

姜昀祺笑，“那是姨力氣太小了！”

宋姨佯瞪他，“快去喝”。

姜昀祺站廚房喝，注意到聞措從書房出來進了裴轍房間去看雯雯，一會裴轍也出來了，然后就和穿著皮卡丘睡慢吞吞一小口一小口喝牛的姜昀祺對視上。

姜昀祺在裴轍不作聲微微嚴肅的目里加快喝速度。

咕咚咕咚不氣全部喝完的時候，姜昀祺黏著裴轍進房間，跟條黃尾似的，“裴哥”。

“嗯。”

裴轍進浴室洗澡，姜昀祺蹭進去刷牙。

一邊刷一邊準備看裴轍服。

“快去睡覺。”裴轍解了腕表擱臺上，了把姜昀祺頭發，“往哪里看”。

姜昀祺耳朵紅了，臉卻一點不紅，坦得很，咕噥：“我牙還沒刷完”，接著小聲：“沒往哪看……都一樣，有什麼好看的……”

不過等裴轍快的時候，姜昀祺跑得比什麼都快，跟閃電似的，跑出來瞬間又后悔，趴裴轍被子上悶聲哀。

就差一點！恨！

看了做夢都方便！恨恨！

裴轍洗完出來就看到黃閃電萎靡不振，抬眼上下看了看他，低頭哼哼唧唧背古文。

“睡覺。”裴轍拿走姜昀祺高考必背古詩詞，“不是這麼用功的。明天早起再背書”。

姜昀祺聽話蹭進被窩，扭頭注視裴轍關燈躺下。

啪嗒一聲，世界安靜了。

姜昀祺盯著天花板，笑容慢慢止不住。

肖想太久。

界限在此刻最模糊，模糊到，自己都快分不清，這到底算是暗還是明。

開心維持了很長時間，而腦神經由于過度興導致姜昀祺在接下來一個多鐘頭里，失眠了。

裴轍似乎睡著了。

腦一會就炸一個煙花的姜昀祺大著膽子緩慢撐起上，眼睛適應了黑暗后，一眨不眨凝視裴轍。

最初那些無比堅固的安全，在時間里寸寸發酵，在心事里雜糅糾纏，最后，在一個暗自竊喜的親吻里，釀最真誠的慕。

只要想起來，最先醉倒的都是自己。

撐得太久，胳膊發酸，也有點涼，姜昀祺改趴枕頭上，對著裴轍百看不厭。

屋子安靜到能聽見彼此的呼吸聲。窗外風聲暫歇，窗簾實拉著，不知道雪是不是還在下。

思緒剛繞開裴轍，困意就泛起。

姜昀祺打了個哈欠，慢慢閉上眼睛。

又過了會。

裴轍睜開眼睛。

裴轍再次確認一個事實：19歲的姜昀祺真的很難懂。

裴轍轉頭看向姜昀祺。

半邊探出被窩，手臂疊在枕頭上，歪頭枕在手肘，睡得很沉。

一，出很久的肩膀一點熱度也沒有。后頸也涼涼的。

裴轍擰眉，想把被子往上拉一拉。可姜昀祺睡得晚，這會睡得又死，被子在下，怎麼都拉不。裴轍不想吵醒他，免得醒了又來一注目禮。

只能把自己被子照顧出去。

陷甜夢的姜昀祺完全就是本能驅使，很會趨暖避冷，裴轍熱熱的被窩剛向他展一角，他就主肩挨進去。

冷颼颼沒幾兩的瘦削肩膀上裴轍溫熱膛，姜昀祺整個人頓時放松不。在外面自作自，挨凍久了，這下堪稱心滿意足，下一秒，頭也跟著埋進去。

裴轍怕他悶死，稍稍用力扣著姜昀祺后頸抬起，跟抓兔子似的，想讓他靠著自己肩膀。

可下一秒，姜昀祺不樂意了，哼出一聲“裴哥”——做夢都知道誰最管用。

裴轍撤手，忍不住笑，沒再姜昀祺。

半夜的時候，裴轍猜對了，姜昀祺被悶醒了。

不過距離真正清醒還差得遠。

睡夢中幾聲氣，姜昀祺呼吸不順。裴轍很快警醒，當下沒有猶豫，直接從自己口拉出姜昀祺腦袋。

被窩外溫度和裴轍前溫度明顯差了幾度，姜昀祺不干，嫌冷，半睜著眼以為做夢呢，手蹬腳就往裴轍被窩鉆。

裴轍擔心姜昀祺這麼大靜著涼，由得人鉆，反手撈起姜昀祺被子捂在后背，低聲好笑：“睡覺這麼不老實？”

兩手兩腳纏嚴實了，下一秒又陷夢中。

裴轍垂眸注視。

過了一會。

“裴哥……抱抱我……”

耳邊兩聲咕噥。

混在一起，說得不是很清楚。氣息很熱，不知道是誰的溫度，也許是靠得太，溫度傳遞升高了。

裴轍反應過來才察覺自己心跳有一瞬跳。

又不知道過去多久，裴轍一直沒有睡著。

姜昀祺睡了，纏著的手臂松了松，額頭依然抵在裴轍肩前。

過了會，裴轍手抱住姜昀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