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餐接近尾聲的時候，溫承書起去了一趟洗手間。

郝飛趁著他出去的時候趕坐過來，低了聲音問邢野：“什麼況啊你？又添茶水又涮的，不知道的以為人家胳膊斷了呢。”

“你還酸上了？”邢野面不改地從鍋里撈出一塊兒魚豆腐，“來，飛飛張，哥哥也喂你一口。”

郝飛下意識張開接住遞到邊的魚豆腐，剛吃到里又擰著眉頭吐了出來，著舌頭一邊兒吸氣兒一邊沒好氣地罵他：“滾滾滾，我看你是想燙死我。”

邢野無辜地聳了聳肩，倒了杯果遞給他：“我剛剛顯得很殷勤嗎？”

郝飛接過杯子往里猛灌了好幾大口，這才說：“何止是殷勤，你那副德行看起來特像他家保姆……還得是那種月過萬的小保姆。”

邢野眉梢一挑，突然轉過去拍了拍正被喝大了的王辰拉著不放的溫宜年，問：“弟弟，咱哥缺保姆嗎？的那種。”

“……啊？”溫宜年怔怔地看著他，不明就里地回答道，“不，不缺，我哥不喜歡家里有外人，一般都是小時工……怎麼了社長？”

“沒事沒事，他發神經呢。”郝飛扳著邢野的肩膀強行把他的子轉過來，一邊沖溫宜年笑笑，“聊天去吧。”

等溫宜年不明所以地轉回了頭，他才看著邢野：“你有病啊？”

“昂，咽炎。”邢野點點頭，說，“好幾年了。”

“神經。”郝飛無語地回了一句，停了停，突然偏著頭斜眼打量起他來，“野野我問你，你跟我說實話。”

邢野也吃得差不多了，放下筷子，從紙盒里拽了張紙巾，一邊隨口問他：“說什麼實話？”

郝飛抬頭往溫宜年那里張了一眼，見他還在被王辰纏著東拉西扯，這才收回目往邢野跟前湊了湊，著嗓子小聲問他：“你是不是對小可他哥有什麼想法？”

邢野抬手把挽在頭發上的筷子下來，一頭烏黑順的長發散下來搭肩上，他微微偏著頭，一邊拿自己分開的五手指當梳子慢條斯理地順著頭發，一邊坦直道：“啊，是啊，怎麼了？”

“我。”郝飛臉上的表頓時復雜起來，說不清是震驚還是迷，盯著他看了好半天才說了一句，“還真是啊？你他媽藏得夠深啊，連我都不告訴？”

“我不是早就告訴你了嗎？”邢野莫名其妙地看著他，“上回就跟你說了。”

“什麼時候說了？”郝飛眼里有些迷茫，“你不就跟我說過一回看上了一個人的手嗎？也沒跟我說你是gay啊？”

“誰跟你說我是……”邢野下意識接道，還沒等他把話說完，自己突然也回過勁兒來了——

他看上了一個人的手。

那雙手的主人是個男的。

所以，他現在是同了？

還沒等他自己在心里琢磨明白，郝飛又在旁邊喋喋不休地叭叭起來：“我就說咱們院漂亮姑娘那麼多你怎麼一個也看不上呢，人家隔壁音樂學院音樂劇系花追你那麼久你也毫不帶不搖的，合著是就從別上淘汰了啊？”

邢野坐在一旁愣神，思緒還在自己纏死結的取向中盤旋，旁邊的郝飛突然一拍大，低聲吼了句：“我。”

正在神游的邢野被他嚇了一個激靈，轉過頭就見郝飛滿臉狐疑地看著他。

“你他媽不就摟我肩膀我大，你不會是……”

“是你大爺的錘子。”邢野立即開口打斷道。

罵完了還不過癮，他又忍不住抬手往郝飛大上甩了一掌。這一聲清脆帶響，拍得郝飛“嗷”了一聲捂住大了起來，一邊嚷道：“不是就不是，拍我干嘛？”

邢野白了他一眼，沒好氣兒道：“現在知道是‘拍’了？你不管這你大嗎。”

郝飛齜牙咧地樂了起來，一邊往自己的位置上撤一邊欠道：“惱怒不可取哈，你要說句喜歡哥哥，哥哥沒準就把你收了。怎麼說你也是我們文一枝花，拋去別不說，也夠給哥長臉的。”

旁邊低頭玩手機的李苗苗悠悠說道：“直男裝基，天打雷劈。”

“誰跟他裝基。”邢野面嫌，“我寧愿找樓下大黃。”

郝飛哈哈大笑：“你那就重口味了啊，沒必要。”

“，哪兒來的？”喝紅了臉的王辰叉著腰站起來，大著舌頭嚷道，“比，嗝……比站街，咱們文誰能比得過我？姐姐我還沒發話呢，誰敢自稱！把姐姐的籠拿來。”

邢野看著桌上發瘋的人，起走到門邊的置架前，順手把自己的漁夫帽丟過去：“給給給，抓去吧。”

王辰接住帽子，一把將帽子扣在溫宜年的腦袋上：“呔！哪里跑！”

“王辰哥。”溫宜年幾乎被寬大的帽檐兜住了整張臉，掙扎了半天也掙不開，只能弱弱地求饒，“是我，我不是……”

“你們看著點，別讓辰姐把小可玩壞了。”邢野笑著從自己的風兜里了手機起出去結賬。

他剛踏出門就看到了一直沒回來的溫承書。溫承書正輕輕靠在走廊的窗戶旁，輕抿著削薄的，下顎的線條朗而分明，指間夾著一支煙，橘火微亮。

邢野腳下的步子頓了頓，他見過的溫承書臉上總是掛著一副溫和得的微笑，常常給人一種很舒服的覺。直到現在他才驚訝地發現其實溫承書臉上沒什麼表的時候看起來有點冷，尤其那雙掩在玻璃鏡片后，泛著冷冽的澤的眼眸。

似乎是聽到旁邊的門響，溫承書原本平直的角細微地揚了起來，先是偏過頭把里的煙沖著沒人的方向吐了出來，這才轉過頭看了看門口的邢野，臉上又換回那副禮貌的笑容：“結束了？”

“嗯。”邢野看著他，“怎麼不進去？”

“煙。”溫承書側過臉將指間燃著的大半支煙碾滅在手邊的垃圾桶上，起道，“這就進去了。”

他從邢野邊走過，走廊很窄，但他卻仍是沒有一片角過門邊的邢野，推開門進了包廂。

邢野不由地回過頭看了一眼合上的門，好一會兒，才抬起步子朝前臺走去。

“剛才已經有位先生買過單了。”前臺的收銀抬起頭來，“就剛剛，跟你們一起來的那個年齡稍微大一點的。”

“買過了？說好我請的，讓他掏了算怎麼回事。”邢野低聲嘀咕了一句，他抬起頭沖前臺的姑娘笑了一下，“知道了，謝謝。”

從火鍋店出來以后外邊的天已經徹底黑了，幾個人慢慢溜達著朝學校走，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

李苗苗看了看躺在邢野手心里那只絨絨的小白團子，有點發愁：“它怎麼辦啊？今天晚上要查寢了，咱們也帶不回去啊。”

“嗯……”郝飛想了想，提出了一個主意，“要麼把它放生了？反正它是只鳥，讓它回歸大自然也好的……”

“可它是寵鳥啊。”溫宜年怯生生地開口，他環顧了一圈，見大家沒有人反駁他，這才敢提著膽子接著說，“寵鳥習慣了定點喂食，可能會喪失捕食能力，如果把它放生了它也許會死的……而且它的還傷了，萬一到流浪貓流浪狗的話，可能會很危險。”

這話說得有道理，郝飛輕輕嘆了口氣：“可是都這麼晚了上哪兒找領養啊？”

絞盡腦也想不出轍來，幾個人只好都沉默了下來。

“要不給我吧。”跟在最后的溫承書突然開口。

溫宜年的眼睛倏地一亮，扭頭看著他，期待地問：“真的可以嗎哥？”

“我可以先幫忙養著。”溫承書頓了頓，又說，“等它的腳傷好了，你們如果愿意可以接回去。”

“哇，那就太好了！”李苗苗笑了起來，對他說，“太謝謝溫大哥了，給您養我們也能放心一點。”

溫承書笑了笑，目看向邢野手里的小鳥。

邢野也不知道在想什麼，從火鍋店出來就始終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他一邊發呆，一邊無意識地挲著小鳥的腦袋，對著幾道同時凝聚過來的視線也毫無察覺。

郝飛連忙用胳膊肘捅了他兩下，了聲：“野子，野子？”

邢野這才突然回過神來，他怔怔地看著幾個盯著自己的人：“你們看我干嘛？”

溫承書揚著下朝他手里的小鳥點了點，重復了一遍：“給我吧。”

邢野手里擼鳥的作驀地停了下來，目緩緩移到他上，結細微地滾了一下，慢慢開口，問道：“……要電話還是微信？”

郝飛：“？”

李苗苗：“？”

溫宜年：“？”

王辰：“……嗝。”

“……”溫承書費了好大勁才勉強穩住自己的表，抬手指了指他手里的小白團子，“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