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齊悅瘋了。

說是變了瘋子也不確切，因為齊悅瘋得很安靜，也很吵鬧，他只是忘記了所有的事，好像是退化了懵懂無知的小孩子。

秦衍之坐在床邊看著齊悅，他近來瘦了很多，下尖尖的，眼睛顯得越發的大了，黑白分明的，白的部分白的發藍，黑眼仁卻烏茫茫的，像潭死水一般毫無神采。整個人安靜的坐在那裡，像個漂亮的大娃娃。

秦衍之輕聲的他：「齊悅？」

齊悅這些天時而清醒時而糊塗，這時還能對外界有所反應，聽了秦衍之的話轉過頭來看他，疑的問：「你是誰？」

秦衍之握住齊悅細細的手腕，「你猜猜看。」

齊悅眼球遲緩的轉了轉，像是在思考，過了一會兒，突然出聲問道：「你是楊大哥嗎？」

秦衍之聽齊悅準確的出對楊昊的稱呼，心裡像被蟄了一下，他對齊悅搖搖頭，「不是。」

齊悅為難的看著他，又說：「你是樂樂！」

秦衍之繼續搖頭。

齊悅又陸續說了很多名字，大概是把他覺得比較悉的名字都說了一遍。秦衍之在一旁仔細的聽著，直到最後，齊悅都沒有出他的名字。

秦衍之心裡說不出是個什麼滋味來，連眉頭都皺在了一起。

這時齊悅卻突然笑了，出手秦衍之的眉，笑著道：「蟲！」

秦衍之聽得一愣，隨即想起齊悅曾經在玩笑時說過他的眉，像兩條黑的蟲。不過那都是當初他們在東北時候的事了，秦衍之現在回想著齊悅當初活潑的樣子，覺得遠得彷彿像是上輩子的事。

齊悅沒有得到秦衍之的回應，自顧自地著他的眉笑，笑得沒心沒肺的，出一排好看的白牙，左邊臉頰還顯出了一個小小的梨渦。

秦衍之不記得齊悅有多久沒有在自己面前這樣開心的笑過，他沒有阻止，等齊悅自己笑累了，低頭在他手腕上輕輕落下一吻，然後一字一句的說：「我是秦衍之。」

他抬頭看著齊悅的眼睛，「你以前都我衍之的，想起來了嗎？」

齊悅彷彿本沒聽懂，又朝著秦衍之笑著大聲喊了一聲：「蟲！」

齊悅這樣病了許多天都不見好，秦衍之了醫生來治療，可是作用不大。漸漸的齊悅開始怕見生人，除了秦衍之和那名常跟在他邊照顧他的護士，其他任何生面孔都會刺激到齊悅。

隨著齊悅病的加重，秦衍之也越發的不敢留齊悅一人在家，大部分時間都待在家裡陪他。可是還是會有一些事不得不由他出面去辦。

這天他回來的晚了，進了臥室發現齊悅竟然還沒有睡，正打著哈欠坐在那裡等他，見他回來了便開心的他：「蟲！」

隨即又不滿的抱怨：「這麼晚！」

秦衍之本是一臉疲憊，這時候反倒微微笑了笑，走過去手了一把齊悅的頭髮，調笑道：「小媳婦，在等我嗎？」

齊悅沒有理他，在他上來來回回的看了看，把手往他前一攤，說道：「拿出來！」

「什麼？」

齊悅手在他服兜裡了，結果什麼都沒到，又對他說：「好吃的！拿出來！」

秦衍之這才恍然大悟，他昨天回來的時候在路上順手給齊悅買了盒芝士布丁，沒想到今天就讓他把這事給惦記上了。

秦衍之苦笑了一下在齊悅邊坐下來，拍拍他的頭，「原來是在等吃的，不是在等我。」

齊悅沒有理他，專心致志的在他上索翻找，沒一會兒功夫就把秦衍之的西裝外套了。秦衍之有些累，靠在床頭上任他胡鬧。

齊悅在他上找了半天什麼都沒找到，不甘心，又去秦衍之的襯衫。

秦衍之正靠在床頭昏昏睡，這時突然被齊悅一聲尖驚醒，連忙驚坐起來，「齊悅？怎麼了！」

齊悅這時正臉蒼白的指著秦衍之的肩膀，用尖利的聲音道：「！好多！」

秦衍之這才想起自己今天帶了傷回來，剛才可能被齊悅到了傷口，這時過繃帶滲了出來，大概刺激到了他。

秦衍之連忙將襯衫穿上，著齊悅的臉頰安道：「乖孩子，別怕。」

齊悅卻還是怔怔的睜著一雙眼睛看著秦衍之的傷口，然後一個激靈，突然大力的把秦衍之往外推。

秦衍之一個不防備被他推了一個踉蹌，接著他聽齊悅喊道：「三爺！你快跑！快跑！」

一瞬間，秦衍之彷彿被釘在了原地，彈不得。

那邊齊悅還在床上撲騰著在把他往外趕，偏偏雙彈不得沒法追上前去推他，一時間急得滿臉都是淚水。

秦衍之上前一把將人抱在懷裡，錮著齊悅的手腳不讓他胡作傷到自己。齊悅掙扎得幾乎竭盡全力，自從齊悅發病以來秦衍之還從未見過他這樣歇斯底里的樣子。

等折騰到最後，兩人都是一的汗，齊悅力竭昏睡在秦衍之的懷裡，最後還不忘在口中喃喃的著三爺。

秦衍之懷裡摟著齊悅消瘦的，忽然心裡一陣陣的難過。說是難過也不盡然，而是心裡沉甸甸的，被一種他從未會過的緒塞得很滿。他自問對齊悅並不算好，但是這個人就是這樣傻，到了現在人都已經瘋了竟然還下意識的惦記著他。

齊悅在秦衍之的懷裡已經睡了，秦衍之拿巾給他了汗換了服才重新將人抱在懷裡。

齊悅這一宿睡的安穩，秦衍之摟著他卻是一整夜都沒有闔眼。

等到天亮時分，秦衍之的心緒也漸漸的明亮起來。

他做了一個決定。

天大亮的時候齊悅醒了，睜開一隻眼睛瞥了他一眼，又重新閉上要睡過去。

秦衍之輕輕拍拍他的臉頰，「齊悅，天都亮了。」

齊悅不滿的搖搖頭，往他懷裡鑽了鑽，還要睡。

齊悅熱烘烘的呼吸極有規律的噴在他的脖頸上，秦衍之愜意的摟著人又躺了一會兒，才親親他的額頭，「乖孩子，起來了。」

說完，把人徹底醒，對他說：「記得我之前跟你說過段時間我們去東北的事嗎？」

齊悅困頓的睜著眼睛，不明所以的看著他。

秦衍之又說：「我們不等了，這兩天就出發，好不好？」

齊悅意識還不是很清醒，聽到他的話就茫茫然的跟著重複了一句：「出發！」

秦衍之將人抱在懷裡，「嗯，雖然這個時候那邊還沒下雪，但是我們這回可以一直住到下雪的時候，到時候堆個雪人給你，好不好？」

齊悅其實還是沒聽懂秦衍之說的是什麼，但見他這樣好聲好氣的問自己，便也跟著笑呵呵的說：「雪人！要雪人！」

秦衍之做好了決定，這邊大略安排了一下，計畫第二天就帶著齊悅啟程。

陳明軼那邊得到消息，當天就趕了過來，見到秦衍之劈頭蓋臉的就問道：「三爺，你這是要幹什麼！怎麼說走就走了？」

秦衍之這時剛把齊悅哄睡了，從臥室裡出來，見陳明軼靜不小，皺了眉把人往樓下領。

陳明軼還在後不依不饒的問：「三爺，怎麼說去東北就去東北了？」

秦衍之在客廳裡坐定了，才淡淡的說了句：「嗯。」

陳明軼見他就這樣坦然的承認了，不由得瞠目結舌說不出話來，好半天才接著說道：「這個節骨眼上，你怎麼能走呢，你走了你們秦家那幾個老家夥還不翻了天？還是說你走了就不打算回來，這邊的你都不要了？」

這些秦衍之自然知道，這邊的局勢不穩他自然是不好就這樣離開。但如果他當真就這麼走了，其實也沒什麼。他在東北的勢力還保存完好，如果讓他就這樣退居東北，也沒什麼大不了。

這邊局勢盪，他還時不時的會遭到襲擊，他倒沒什麼，但齊悅現在顯然需要一個更安定的環境休養。但是這些他不同陳明軼多說，只說了句：「這些我自有安排。」

秦衍之都這麼說了，陳明軼雖是摯友這時候也不好多說什麼。但是齊悅的事陳明軼是知道的，這時候他看著秦衍之，回想著剛才秦衍之從房間裡出來時那一瞬間的臉上尚未褪去的表，一個念頭突然冒出來，陳明軼不可置信的問：「三爺，你這……不會是為了齊悅吧？」

秦衍之沒有說什麼，但也沒有否認。

陳明軼看得驚訝不已，不由嘆道：「三爺，我真是有點弄不懂你了。」

齊悅的況他當然知道，但這麼些年來秦衍之是怎麼對齊悅的，陳明軼也看得清楚，這時候突然聽秦衍之要為了齊悅而跑到東北去，陳明軼實在是無法理解。

於是他很自然的把秦衍之的舉歸結為愧疚，畢竟因為齊悅是為了救他而的傷，「我覺得三爺你要是為了齊悅著想，這邊太，可以先把齊悅送到東北去，再安排幾個得力的過去照顧，不用非得親自跟過去。」

秦衍之並沒有接話。

陳明軼觀察著秦衍之的表，他同秦衍之往多年，也明白秦衍之這人為人比較冷漠，如今他能為齊悅做到這一步已經實屬不易。但陳明軼想到齊悅那孩子，心裡還是覺得這兩個人別說相，就算繼續在一起都是不合適。如果齊悅能借此機會離開秦衍之，對他來說也許還更好一些。

於是陳明軼又對秦衍之說道：「如果三爺不放心，那我就親自過去東北一趟，等那邊都安排好了我再回來。我跟齊悅也認識這麼多年了，我拿他當弟弟一樣，你大可放心。」

秦衍之這時候卻搖了搖頭，說：「齊悅這回差點就在我看不到的地方死了。」

他停頓了一下，又道：「明軼，我已經決定了，明天就出發。」

陳明軼沒料到他會這樣說，愣了愣，「三爺，你……」

陳明軼看著秦衍之，心中一個念頭呼之出，他想也許秦衍之對齊悅並非沒有，也許不但有，而且還比他，甚至包括秦衍之自己，所以為的都要深上許多？

但是陳明軼很快就把這個想法否定了，因為他覺得這簡直太不可思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