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那段日子,是曼妙又有些奇特的。
夏庭晚覺得到,自己和蘇言正在重新相,過程的確緩慢。
可卻也正是因為緩慢,那種溫故知新的甜又被綿延得越發雋永起來。
蘇言去和尹寧開誠布公地談過了一次,尹寧至今仍沒辦法太接不能再和溫子辰在一塊的事實。
蘇言按照夏庭晚的意思,非常明確堅定地告訴尹寧,這次的事并不是因為他推了夏庭晚在懲罰他,只是希他做出自己想要的抉擇。
只要他想,他仍然可以住在香山。
尹寧還沒法作出決定。
蘇言考慮了一下,著手安排了新的護工和司機,讓尹寧暫時住在離香山不遠的私人住宅,只要想回來,隨時都能回來。
其他的一切照舊。
蘇言不像以前那樣經常出差,但是時不時要待在書房里談事,或許是有些忙的緣故,他時常顯得很疲憊。
但蘇言不再回書房住了。
他倆很自然地睡在了一塊兒。
夏庭晚和蘇言臨睡前經常在被窩里看電影,從恐怖片看到劇片,甚至是樂滋滋地看畫片——《飛屋環游記》一直是他們都最喜歡的畫片,每次1998電影院重放,他們都會一起去看。
他們還一起重溫了李安的《戒》。
夏庭晚又想起了第一次看時心里浮起的那個問題,忍不住問蘇言:“你覺得,易先生到底沒過王佳芝?”
蘇言轉過頭:“原著小說里的確沒有什麼。但是電影的話,我想是有的。讓王佳芝用枕頭蒙住他的眼睛做的時候,聽王佳芝唱《天涯歌》的時候,都是的。大概……李安還是比張玲要溫,他不忍心讓王佳芝為了不存在的而死。”
他高地鼻梁上架著一副金邊眼鏡,蘇言有點輕微的近視,所以要認真看東西時會帶上眼鏡,像個考究的先生似的。
夏庭晚聽他低沉的聲音慢慢地回答著,莫名地到很有種安全。
他依偎進蘇言的懷里,抬手把蘇言的眼睛給摘了輕輕扔到一邊。
蘇言笑了笑,用床頭的控制開關把燈關了,然后也摟著夏庭晚鉆進了被窩里。
夏庭晚覺得自己就像一只小樹袋熊掛在蘇言寬敞的懷里,和蘇言依偎著睡時,像是又回到了新婚的時候。
他們始終沒有像以前一樣做。
夏庭晚說不清到底是他心仍有點介意,還是蘇言在擔心他介意。
他們在這方面有種奇妙的默契,或許都是在悄悄地等著彼此痊愈。
但是那種等待,倒也并不傷人。
夏庭晚的腳一天比一天好了起來,他漸漸能用腳尖點著地勉強走路,但是蘇言不想讓他過多地用力影響恢復,所以準備了一臺智能椅。
夏庭晚剛開始覺得坐椅有點別扭,可是一用上了馬上就有種停不下來的覺。
他的椅不需要別人手推,自己就可以用手隨意控,還沒有什麼噪音。三樓尾端的大臺一側有電梯,但是只能通往蘇宅的院子里,夏庭晚這回可以自由地在三樓的和大院子里上上下下。
容姨每天變著花樣地喂胖他,除了早中午三餐,每天下午還要給他做甜品。
夏庭晚最喜歡吃容姨做的藍莓山藥泥,每天都抱著一碗吃得懶洋洋地然后躺坐在院子里的傘下。
秋天了,玫瑰花無可避免地枯萎了。
可是院子里的梧桐樹卻到了可以獨自閃耀的季節,有風刮過時,葉片撲簌簌地飄落下來。
蘇宅是很的。
夕西斜,溫的暮灑在車道上,點點的金像是從幻夢里照進人間的芒。
夏庭晚仰起頭,他忽然想起蘇言說過——他在蘇言眼里,比秋天的落葉、夏天的蟬鳴、雪夜里的月加起來還要。
他忍不住有些傻乎乎地笑了。
手握住一片金的梧桐葉,小心翼翼地夾在了手中《尋》的劇本里。
蘇言回來時,正好見夏庭晚在院子里等他,像是只忠心耿耿的小狗似的。
他走過去把自己的寶格麗羊絨圍巾解下來,給夏庭晚仔細地圍好。
“蘇言,明天紀展想來看我,可以的吧。”
夏庭晚很自然地張開手臂等蘇言抱他。
他雖然有代步工,但是蘇言在的時候,椅就顯得很多余。
蘇言低頭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你的朋友,當然隨時都能來。”
夏庭晚忍不住想笑,他當然知道蘇言就是很喜歡吃紀展的醋。
可是蘇言無論何時心里怎麼想的,都會在他面前表現得很得淡定,更不會限制他的自由。
有些兩人之間的小心思,相久了之后,就不覺得難猜,只覺得很可。
“師兄也要來。反正他們都要來看我,我想干脆一起吧。”
夏庭晚窩在蘇言懷里想著客人的事:“紀展是第一次來咱們家,而且老師不在,師兄就一個人在H市,都要好好招待。”
“好。”蘇言聽他認真地嘀咕,忍不住笑了笑:“陸相南倒的確好久沒來了。”
“嗯,”夏庭晚想了想,抬頭問道:“蘇言,你說我讓容嬸明天安排在院子里吃烤好不好?”
“好。”蘇言又點了點頭,他想起來什麼似的,了夏庭晚的臉蛋:“腳也差不多了,不怕吃海鮮了吧?”
夏庭晚眼睛瞬間亮了,使勁點了點頭。
“那我明天人送幾箱大閘蟹過來。”蘇言低聲說:“還有生蠔和鮑魚扇貝什麼的,我記得陸相南也吃海鮮。既然你做東,不能怠慢了。”
——
紀展和陸相南的拜訪還是讓夏庭晚期待的,他一個人養傷的日子,雖然很愜意,但蘇言不在時,偶爾也有點無聊。
蘇宅突然的熱鬧讓他到很雀躍,第二天夏庭晚竟然破天荒地起得和蘇言一樣早。
夏庭晚現在已經能用腳尖點著站立,所以蘇言把他抱到洗手間之后,兩個人就并排站著用電牙刷刷牙。因為他們作息差很多,所以這場面哪怕是在過去那段婚姻中都很見。
夏庭晚一邊刷,一邊側眼看蘇言。
清晨的從天窗灑下來一抹,仿佛把蘇言深邃的側臉廓鍍上了一層金,他竟然到有種奇異的怦然心。
洗完臉之后,夏庭晚忽然拉住蘇言的手:“蘇言,我幫你刮胡子。”
這句話一說出口,他自己覺得耳朵好像紅了。
他其實特別喜歡和蘇言黏黏糊糊地纏在一塊兒,做點外人看起來很膩歪的事。
但是他的臉皮薄,撒起來也帶著一點貓似的張牙舞爪勁兒,蘇言如果拒絕他,他就要撓人。
蘇言轉過頭有些驚訝地看他,臉上還留著些水珠,遲疑了一會兒。
夏庭晚等得臉都發燙了,干脆不等蘇言回答,一把就搶過蘇言手里的剃須刀,有點虛張聲勢地擺出不容反駁的樣子:“你過來。”
蘇言忍不住抿笑了一下,走過去把夏庭晚一把抱了起來。
他把夏庭晚的子放在一旁的皮椅上:“你坐著,站久了腳會不舒服。”
夏庭晚這才知道蘇言不是拒絕的意思,他看著蘇言在他面前很聽話地蹲了下來。
臉不由有點紅,他手把蘇言的下抬了起來。
高大的男人有點像陸相南家里那只大型的緬因貓蘭蘭,漂亮,神也總是很威嚴,可是在他面前里其實非常溫順。
夏庭晚把子前傾扶著蘇言的臉孔,打開剃須刀的開關,細致地沿著蘇言清晰的下頜線往前推。
蘇言也很聽話地看著他,灑在淺灰的瞳孔里,溫又專注。
剃須刀發出很輕微的嗡嗡聲響,掩蓋著逐漸加快的心跳聲。
他長手從臺子上把須后水拿下來,搖晃一下打開瓶蓋,他把倒在掌心,然后輕輕地拍在蘇言的臉頰和下上。
薄荷味冷香一下子飄散出來。
那正是他悉的、蘇言過去在早晨把他吻醒時的味道。
夏庭晚忍不住輕輕吻了一下蘇言的額頭。
“蘇言,你真帥。”他認真地說。
蘇言看著他慢慢地笑了。
角微微翹起,眼神也隨即神采奕奕地亮了起來。
夏庭晚在那一刻忽然想,以前他認為自己是蘇言一輩子的小王子,所以才肆無忌憚地妄為。
離婚之后,他又懷疑地推翻了過去的一切。以為自己再也沒有在蘇言面前那樣任驕縱的資格了。
可是這段時間,他漸漸長了許多,才知道那樣的悲觀其實也是不正確的。
其實他沒有變,他仍然是被蘇言捧在手心里護著的。
只是他更加明白了自己——
原來蘇言也是他的王子。
……
陸相南下午就來了。
他還是很有范兒地在腦后扎著小辮子,上套著一件絨絨的米,口圖案赫然是的小豬佩奇。這和他的外貌氣質過于矛盾,以至于有了一種反差萌的覺。
其實相較于夏庭晚的孔雀子,陸相南就好像對著打扮隨意得多,他息影之前就經常被拍到私下穿著人字拖,T恤上沾著油彩的樣子去吃夜宵。
所以這會兒夏庭晚雖然覺得有點好笑,卻也不意外。
陸相南先俯下關切地看了看夏庭晚的腳,他看得出夏庭晚氣不錯,笑著調侃了一句:“怎麼樣,婚后同居的日子還算得上滋潤?”
夏庭晚聽他說“婚后同居”這個詞,臉不由稍稍紅了一下。蘇言倒是神一切如常。
陸相南隨即站起和蘇言打招呼:“蘇言,你呢,怎麼樣?許哲人在外地,但是特別擔心小師弟的傷,所以我就來看看你們,反正咱們也好久沒聚了,對吧。”
陸相南和許哲和蘇言也認識很多年了,而且他個直接,和蘇言倒也不會有什麼太客套的。
“是,我和你也有快一年沒見了,吃頓飯好。”蘇言笑了笑:“庭晚在我這兒——你們放心。”
陸相南倒是一點也不愿意浪費時間,很快就把夏庭晚單獨帶到房里,讓他試著演一段《尋》中徐榮給顧非畫畫的短戲。
夏庭晚之前也知道陸相南來肯定是要來考察考察自己的,他也的確做好了準備,只是太久沒認真演戲,他也是有點張。
陸相南當然也沒要他真的了演戲,只是他躺在床上像顧非做人模特一樣擺好姿勢,然后自己坐在床邊的椅子上拿著臺本和夏庭晚對臺詞,當然說是對臺詞,可是其實真正出聲的臺詞都是徐榮的。
顧非這邊的戲份難度也正在于此,他是被畫的人,因此最大規模的作也就是撐起,所有的表演全部都在眼神、表和微作里。
這段五六分鐘的戲對過了之后,陸相南的神卻很顯然并不太滿意。
陸相南把劇本合上了說:“及格線也還過得去,但是說實話,不太驚艷。”
夏庭晚知道自己這位師兄在戲的方面一直都是很嚴厲的,可是他的確也自己努力琢磨了久,乍一聽這個評語,一時之間不由到無比的失落。
“我知道這只是你初步琢磨出來的戲,也沒調過,距離品還遠得很,有瑕疵是正常的,但是對顧非這個人、這場戲,我還得和你聊聊。”
陸相南把子向前傾,認真地說道:“你演得太規矩、太正經了,沒有這場戲最髓的覺……念。”
他說到這里,頓了一下,手用力握了一下,似乎在思考著措辭,隨即道:“你一定要明白,顧非這個人是非常勇敢的,他對徐榮的是早于徐榮對他產生的,他是自知的、甚至某種程度上來說,在他們關系的第一個階段,他甚至是導徐榮一步步對他產生的天生獵手,有意識的,也或許是無意識的。你想想,之前那些次他看徐榮畫畫,在徐榮邊轉悠,甚至在天臺上把臉埋在徐榮換洗的服里被發現……被發現之后,他是驚慌的、可隨即看徐榮的反應不是絕對的抗拒,他卻又更堅定和竊喜了,這是一個很強大的、有驅力的人,你一定要把這一點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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