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嶸是直接被喬南期拽回家的。

他很久沒有喝這樣，整個人都暈乎乎的，說話完全不經腦子。

他只知道自己說了一些很多年沒有說出口的“傻話”，本來氣極低的男人似乎微微放松了一點抓著他的手。

他們在洗手間走道出來的拐角相對無言地站了一會，那首溫歌的曲調緩緩走到尾聲。除了幾個跳的音符，四周都安靜了下來，只有一些四面八方聽不清的談聲。

不知是誰喝酒的時候掃落了酒瓶，一聲清脆的玻璃碎裂聲響起。

趙嶸和喬南期都回了神。

喬南期拽著他，轉朝門外走去。

“以后不準再喝酒。”男人說。

真霸道。

喬南期只是討厭酒味沾，不是討厭喝酒。明明應酬或者和夏遠途那些人玩的時候，也并不是真的滴酒不沾。可喝酒這件事，在喬南期上是正常的社手段，在他上，就是不務正業。

以前不準他在這人在家的時候沾點酒味也就算了，現在整個連他后半生所有喝酒的權利都給否了。

幸好沒有什麼以后了。

他跟著這人走出酒吧，被半夜的涼風吹得清醒了一些，敷衍地點了點頭：“嗯。”

隨后他便和喬南期回了家。

趙嶸先是大吐特吐了一場，隨后進了浴室。他淋著熱水，酒意下去了一半，這才發現自己被喬南期抓著的那個手腕都紅了，到現在也沒有消下去。

平時這狗東西看上去斯斯文文的，力氣還大。

他洗完澡，穿著浴走出浴室。

臥室的主燈沒有開，只有床邊兩盞小燈開著，散出暖黃的線。

喬南期嫌他上酒味太重，先洗完了澡，此刻也沒睡，正坐在床邊看著書，暖黃的燈映他深棕的眼睛里，像是無邊大海中沉浮著的星。

他發稍還有些漉漉，水滴從臉頰側邊緩緩落，緩和了他棱角分明的面容帶來的嚴肅。

趙嶸腳步一頓，目順著，輕輕地落在喬南期的臉上。

人模狗樣的。

他不知第幾次在心里罵道。

他剛走上前，喬南期便直接抬手，抓住了他的領。

這一晚趙嶸十分主。

他知道喬南期似乎不是很高興——喬南期在他面前總不是多麼高興的，但他以前害怕喬南期不滿意，連這種事的時候，都是小心翼翼的，現在什麼也不管了，他只當和喬南期告別前的最后一次，反而盡興得很。

沒有那些心時純粹的仰，也沒有在一起這一年來的小心謹慎。

半醉半醒間，趙嶸腦子里其實什麼也沒有。

喬南期驟然掐住了他的下，的十分用力。

“你在走神。”這人說。

趙嶸直接就著仰頭的角度，雙輕輕了喬南期的角一下。

他以前喜歡這樣親喬南期。

有種人的覺。

喬南期不再說話。

趙嶸中午醒來的時候，嗓子疼的難。

宿醉的后果總算淹沒了他，他頭疼裂，嗓子發，似乎還有些發燒，渾偏偏又唯恐天下不地酸痛起來。

他想喝水，可是床邊什麼東西也沒有，喬南期也不知道什麼時候離開了——和以往一樣，仿佛把昨晚的一切當一次毫無的換。

但如果真的這麼看，確實不錯。

這分手的最后一次折騰是折騰，值也是值的。

過去的那些時間，換來睡了喬南期這種整個世界都為之存在的天之驕子的一年多。

也不虧吧。

趙嶸又休息了一會，發現這燒不僅沒退，似乎還高了起來。

他起床隨意點個外賣，就著外賣吃了片退燒藥，暫時下了溫便開始收拾東西。

他一年多前帶來的東西并不多，自己雖然有買些小東西的習慣，但全都沒有擺出來過，畢竟他其實一直沒能把這里真的當自己家。

一通收拾下來，除了服和本來就裝的完好的零碎件，也就是一些他曾經不舍得丟掉的紀念，再沒別的了。

趙嶸念舊，很多東西一旦有了一點意義，他就再也舍不得扔掉。

翻東西的時候，他還看到了一個用了只剩下幾頁的信紙本。

紙張已經有些泛黃，因為存放在角落好些時日，還有一輕輕的塵味。

趙嶸燒得頭還有些暈，恍然間，才想起來自己干過這麼一件事。

他高中的時候，還沒到陳家把他找回去的時候。

而他一直惦記著喬南期那次那筆救命錢，再加上他本來就是這個世界的讀者，天然對這個世界的男主帶有一份親切的好，所以他一直記掛著那段時間喬南期人生的轉折點——喬南期的母親自殺去世。

除了昌溪路邊那一窩野貓，他還嘗試寫過信。

無非就是說一下自己是誰，不斷地表達謝，再寫上一些溫暖的事，想著讓喬南期原著里那段難捱的年時過得好一點。

他每次寫完，都會塞到喬南期家門口的信箱里。

但時間久了，他發現喬南期似乎本不開信箱，也就再沒做過這樣的傻事。

類似的傻事還有很多。

比如大學的時候，喬南期的大學在他和陸星平大學的對面，但他們學校圖書館大，喬南期總喜歡來他們這里坐一坐。

趙嶸慢慢悉了他來的時間和規律，明明已經不缺錢，仍然應聘了學校圖書館雜活的工作，只為了遙遙地看幾眼。久而久之，他自己本來就是個看書的，多觀察幾次喬南期看的書，也大概能知道喬南期的口味，每到喬南期差不多要來的時候，擺在明面上的書總是喬南期會拿起來的。

他有時還會猜喬南期之后會挑哪一本，提前準備一份推薦類似書籍的書單，打印小紙條塞進那本書里，當作上一個看書的人不小心的。

那時候他已經被陳家認回去，必須要在陳澤和那些人眼前當個紈绔，做這種事并不敢明目張膽，都是等圖書館關門之后做的，從來沒給喬南期看到過。

一直到喬南期大三之后，基本不在學校，也不來圖書館，趙嶸才辭去那份兼職。

當初的工作證，正好夾在這本信紙里面。

趙嶸看了一眼，想起了對應的往事，神沒什麼變化。

他大概從這些品里面收拾出了這些年月久遠的東西，走到客廳，一次把東西都扔進了垃圾桶里——下次鐘點工來，自然就會收拾走。

扔了該扔的，他從保險箱里拿出了他的那一份結婚協議。

協議上沒有明確寫出兩人關系什麼時候結束，但寫了的利益換——這些差不多都完了，就差一個劇結束。

簽的時候沒明確結束時間，兩人也沒有去找一個合法的地方做最后一步的領證，其實都是喬南期的意思。

幸好，幸好。

他收拾好服，再次一個條款一個條款地看完了協議，確認自己并沒有違約之后，便將這份協議塞進行李箱，在這安靜得沒有其他人的小房子里過完了最后一天，拖著行李箱，路過一年多前他在風雪里等了一天的小院，直接上了車。

沒有回頭。

也沒有給喬南期發任何消息。

因為他知道，他就算發了什麼離婚、分手、告別的話，回應的只會是一句“好”。

沒什麼太大的必要。

他只是在心里想。

再見了喬南期，炮灰從男主的生活里退場，追求自己除了那麼點零頭小錢一無所有的悲慘人生了。

趙嶸本來想回他原本的家，之前沒和喬南期在一起的時候，他就住在那里。離療養院比較近，方便他去探趙茗。

但他太久沒回家，開了門，一灰塵味撲鼻而來。

趙嶸沒辦法，找了人來收拾，暫時拎著行李箱住進了酒店。

楊城太大，他這一來一回折騰，剛躺下就天黑了，吃的退燒藥效果早沒了。

趙嶸小時候的營養不好，底子沒打好，經常發燒。趙茗都需要他照顧，自然不可能照顧他，喬南期更別說了，這人只把他當個床伴。這麼些年，趙嶸自己應對這些小病小痛已經習慣了。

他輕車路地喊來了醫生，給他在酒店掛了瓶點滴，又吃了點藥。

等到醫生走了，他把自己埋在被子里，翻來覆去地躺了一會，突然打開了手機。

——沒記錯的話，大學的時候，陸星平的專業似乎是什麼和醫學有關的來著？

他現在太缺一個和陸星平悉起來的機會了。

趙嶸想了想，從通訊錄中翻到了陸星平的電話號碼。

上一次的通話記錄還是從陸星平的那個電話號碼打過來的。是喬南期和陸星平在一個鋼琴展覽，打算順道去喬南期家吃頓飯，喬南期手機沒電了，用陸星平的電話打給他，讓他準備一下。

時間是兩三周前。

還好，不算太早，謝喬大，讓他和陸星平半個多月前見過面，這通電話也不算許久沒見突然打過去。

趙嶸思考了一下措辭，按下了陸星平的電話。

忙音響了沒有多久，那頭便傳來一個清朗的男聲線，語氣平和，帶著點遲疑：“……趙嶸？”

“學長……”趙嶸掛完點滴吃完藥其實發燒況已經好點了，但他故意了呀嗓子，語氣刻意更虛弱一些，“你忙嗎？”

“嗯？”陸星平愣了一下，“不忙。”

趙嶸咳嗽了兩聲，才說：“我好像有點發燒，一個人在房間里不知道怎麼理。想起學長是醫生，所以想問問學長有沒有空幫我看看？”

趙嶸實在沒當過什麼花樣百出的風流公子哥，以前追喬南期，方法也笨拙地很，只是不斷地給喬南期掏出真心看。

此刻真是書到用時方恨。

他自己說完都覺得太過意有所圖。

那邊沉默了一下。

趙嶸也跟著沉默了幾秒。

他是不是真的有點太生了。他想。

又過了幾秒，趙嶸擔心是不是他的語氣有些許刻意，正打算開口讓這通電話自然一點，那邊陸星平卻先開口了。

“趙嶸。”

“嗯？”

“我是心理醫生。”

趙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