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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敗絮 [穿書]》第27章

喬南期先是一怔。

方才按下的和弦聲已經徹底散逸,他在這安靜無聲的琴房里,遙遙地看著趙嶸臉上舒展出輕松而隨意的笑容。

這樣的神,即便是在喬南期的記憶中,也不常出現在趙嶸的臉上。

趙嶸不論是做事還是為人,總是收斂著三分。

幾年前趙嶸經常被他們這些人灌酒的時候,玩得開了也會笑,但從不會出格地開懷大笑。喬南期看著趙嶸面上掛著這樣不似開心、反倒有些累的笑容時,煩躁得很。

而平常,趙嶸只會微微勾角,一雙眼扯出些微如花瓣尖一般的弧度,格外溫和,格外安靜。

總歸都和現在這樣截然不同。

他看到的一瞬間,甚至被恍了神。

這幾日不曾見到趙嶸,家里不再有另一個人的影,他還是經常下意識想起趙嶸。想的比以前還要多上許多許多。

喬南期覺得這很正常。

就好像他在喬安晴剛去世的那幾年,要忘記擁有父母的覺;又或者是從昌溪路的老宅搬走之后,要忘記那些陪伴了他一段年時的門口的野貓……最開始的時候難免難過,可只要不再見到、不再想起、不再提起,漸漸也就從記憶里褪

他覺得趙嶸于他而言,也是一樣的。

他們的結婚協議結束了。

他們分手了。

過一段時間,各自自然便忘了。

他甚至曾約約在心中閃過一個念頭——趙嶸喜歡了他那麼多年,這些時日必然過得難有順心。

當初總是用誰都能明白的目看著他的人是趙嶸,不管不顧想要和他簽結婚協議的人是趙嶸,如今幾日過去,趙嶸有沒有后悔?

可趙嶸沒有。

趙嶸不僅沒有,此刻還出現在本不該出現的陸星平家門口,不知和陸小月說了什麼,笑得開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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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只是遙遙相隔、闊別了數日的“久別重逢”,他方才彈了許久的琴才宣泄掉的煩悶便席卷重來。

窗外,門口。

陸星平已然走了出去。他似乎對趙嶸的到來早有預料,只是和趙嶸打了聲招呼,兩人還你來我往地談了幾句,隨后趙嶸獨自一人上了車,不過片刻,車緩緩轉,眼看便要朝遠駛去。

喬南期猛地站了起來。

琴凳被他的作牽,晃了一下,凳腳挪間,發出一陣尖銳的聲。

這聲音急促而短暫,刺耳卻算不上折磨。可它敲打在喬南期的耳之上,像是細石如暴雨一般嘩啦啦地落淺池里,毫不停歇地砸出巨大的靜。

與此同時,趙嶸已然開車走了。

那輛車的影漸行漸遠,逐漸消失在小道上。

陸星平和陸小月轉,前后走回了大門里。

喬南期踏出半步,驟然意識到自己想干什麼。

了一眼趙嶸離去的方向,緩緩坐下。

陸星平進屋時,瞧見的便是喬南期從窗外收回目的一幕。

這里是他的家,喬南期看著的方向第一眼能見什麼,陸星平比誰都清楚。

想到方才是誰站在那,陸星平目,走到邊沿的茶幾旁坐下,慵懶地了個懶腰,說:“不彈了?”

喬南期此刻已經斂下了所有的神

他說:“累了。”

“那今天也沒什麼別的需要聊的。”陸星平攤手,“今天的咨詢結束。明天還來嗎?”

“不來。我回去了。”

“記得讓你助理找我結這幾天的賬。”

“……”

喬南期不再多言,他合上面前的琴譜,雙手托著琴蓋,緩緩放下。

他今天仍舊穿著慣常穿的白襯衫,袖口稍稍折起,出有力的手腕。熨燙齊整的襯隨著他的作拉出線條,勾勒出他上曲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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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生他的作又十分輕緩,琴蓋落下的那一刻,都沒有一聲響。

舉重若輕的優雅。

唯有拎起外套那一刻的急促,才稍微出了他的心

喬南期起披上外套時,陸星平正靠在椅背上,低頭把玩著手機,愣是沒提趙嶸怎麼會出現在他家的事

他漫不經心道:“我以前是不是問過你?”

喬南期離去的腳步一頓,回頭看他。

“……?”

“你那麼討厭姓陳的,還不喜歡不學無的草包,怎麼反倒讓趙嶸住進了你家?”

喬南期神總算發生了變化。

他微微皺眉,想起一年多前陸星平確實問過他這句話。

當時他和趙嶸剛剛簽完結婚協議。

這份協議簽得無聲無息,除了趙嶸他們家和喬家這邊,也就幾個親近的朋友知道。

陸星平和夏遠途知道這事的時候,特意私底下來問過他。

喬南期本并不是一個喜歡談這種事的人,但夏遠途是他一起長大的發小,他又對陸星平多幾分容忍,也就和他們說了幾句。

夏遠途那個喋喋不休的,那時候不知問東問西問了多雜七雜八的問題,連他和趙嶸要不要領養個孩子這樣不著邊際的問題都能問得出來。

可平時里不饒人的陸星平卻沒什麼話說,只是時不時進來評價幾句。

喬南期現在之所以能立刻想起陸星平問的這個問題,正是因為當時陸星平只問了這麼一個問題。

在夏遠途終于嘮叨完了之后,陸星平才悠悠地問他:“你那麼討厭姓陳的,還不喜歡不學無的草包,怎麼反倒讓趙嶸住進了你家?”

那時候,喬南期不假思索便答道:“他不姓陳。”

夏遠途故作驚訝:“哇你說了個好廢話的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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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星平沒有繼續追問。

在這之后,陸星平甚至再也沒有詢問過喬南期和趙嶸之間的事。平時要是提到,多半都是夏遠途在嘮叨。

而此時此刻,他和趙嶸的結婚協議都已經失效,趙嶸從他家里搬走了好些天,他再次聽到這個問題,一瞬間卻沒有辦法回答。

一年多前他可以隨口說上一句“他不姓陳”,心里想著,他反陳澤和,卻并不反趙嶸。

一年多后的現在,他無法再說出這句話。

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他竟不知道答案該是什麼。

——怎麼反倒讓趙嶸住了進來?

喬南期無聲地站在門前,半晌沒有說話。

陸星平仍舊低著頭把玩著手機,顯然不好奇這個問題的答案。

他像一個在叢林里散步的獵人,往空中虛晃了一槍,卻看也不看一眼被槍聲驚擾的飛鳥。

又過了一會。

喬南期還是沒有回答。

他抬腳,緩步走到了琴房門前,手握上門把,眼看就要拉開,作卻又突然停了下來。

“趙嶸剛才來找你干什麼?”他看向陸星平,問。

“終于憋不住問了?”

“……”

“名義上是順道送小月回家——他們現在不都在你公司?”

喬南期仍然面微沉,眉心一簇,握著門把的手微微用力。

陸星平只是頓了頓,又接著道:“不過我這兩年和他沒什麼聯系,小月更是剛認識他。他這段時日來我這來的太頻繁,應該有別的目的。但目的是什麼,我還不知道。”

喬南期微沉的面微不可查地稍緩了一些。

除開那個陳老夫人去世前定的荒唐的婚約,趙嶸和陸星平最多集的時候,也不過就是大學那幾年,還有后來他們一幫人會在一起玩喊上趙嶸的時候。即便如此,趙嶸的注意力也全在喬南期上。

那個婚約沒有一個人當一回事過,真要論趙嶸和陸星平最大的集,只能是喬南期。

趙嶸現在住的地方離陸星平家并不近。

這麼遠,還要“順路”送陸小月回家,從而來找陸星平,還偏偏是在這段時日,還能因為什麼呢?

他經常來陸星平這里,趙嶸是知道的。

喬南期回過頭,眼中霾已然消散。

但他口中卻說:“這些和我無關。”

陸星平這才從手機屏幕上移開目,抬頭,眉目一,“……無關?”

喬南期已經拉開門,離開了。

趙嶸離開陸星平家之后,直接開車去了療養院。

最近天氣轉涼,開始冬,趙茗的又開始反復起來,他去的比往常更勤一些。

他到的時候,趙茗有些低燒,又不太舒服。早先醫生似乎已經來過,趙茗早早吃了藥,此刻還睡著。

看護阿姨正在收拾服。

他走上前要幫忙,看護阿姨把他推開:“小趙你坐著,這種事你怎麼做得來。”

趙嶸笑著搖了搖頭。

他繞開對方,沒說什麼,跟著疊起了服。

作間看不出一點笨拙,竟然干得比看護阿姨還要得心應手一些。高挑消瘦的材在這小小的帽間中,襯得空間有些仄,卻又看不出多笨拙。

待到所有服都收拾好了,看護阿姨訝然。

“以前沒錢的時候,經常干,”趙嶸解釋道,“這兩年……也經常干。”

他不等對方多問,接著道:“我今天想陪陪我媽,您休息吧。今晚我住這。”

看護自然應好。

等人走了,屋里一片安靜,唯有靜悄悄的呼吸聲。

天邊最后一抹燦金也被星夜沖走,黑暗傾覆而下,外頭的街道上亮起一盞又一盞夜燈。

世界好像很喧囂,周圍卻又很安靜。

趙嶸坐在趙茗床邊削著蘋果,藥效過去的趙茗悠悠轉醒,睜開眼看到他,微不可查地笑了一下。

看上去還算清醒,興許是吃過藥了,并沒有意識不清。

“小嶸,”說,“怎麼不我。”

“你睡得香。”

趙嶸放下水果刀和蘋果,俯上前,緩緩扶起趙茗,拿起一旁的枕頭給墊著。

待到塞好了枕頭,他手微微一頓,恍惚間才反應過來,這套床品似乎還是一年多前,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帶著喬南期來看趙茗的時候,喬南期讓助理小吳隨手準備的見面禮。

他以前每每見到這種東西,喬南期的名字總會第一時間不控制地浮現在他的腦海中。可是現在,他在這里坐了這麼久,直到此時此刻,到了這個枕頭,才猛然想起喬南期。

他其實一直都有時不時想起先前的經歷,那些記憶印刻太久,本忘不掉。

可過往的記憶總是不停地跳出來,喬南期的名字和模樣仿佛被分開了一樣,他已經連續好些天不會主想起來了。

他看到陸小月一刻不停地盯著消息提醒時,想到了自己也有過這樣的目,卻并沒有想到喬南期。他幫著看護整理趙茗的服時,也會想到自己這兩年對這些十分練,卻也還是沒有想到喬南期。

并不是不記得了。

他還記得很清楚。

但這個名字不再為他看見什麼、做了什麼,便會第一時間跳出來的詞匯。

這才是原著里,應該屬于炮灰“趙嶸”的人生吧。

趙嶸突然堅定了之前的想法。

“媽媽,”他說,“我最近在做一件事。等那件事做完——可能幾天,可能一個月,可能幾個月,也可能一年半載。但我肯定能做完的。”

“等我做完,我們去另一個我很喜歡的地方住吧。”

喬南期從陸星平家出來時,天還沒有黑下來。公司暫時沒什麼事,他本可以直接回家,亦或者赴一些可有可無的應酬。

可當司機為他拉開后座的車門,喬南期剛剛坐下,卻哪也不想去。

回家,趙嶸不在。

去和夏遠途他們待一塊,夏遠途又要問東問西,其他人又要試探著往他邊塞人。

去公司,上些其他人,又要旁敲側擊地問他趙嶸怎麼突然空降高層。

他好像不論去哪里,都總能想到和趙嶸有關的事

司機關上后坐車門,回到駕駛座上時,回頭問他:“先生,去哪?”

喬南期沒有回答。

他在這一刻,發現了一件不妙的事

這段時日以來,他一直在刻意地忽略一切趙嶸的痕跡,甚至頻繁地來陸星平這邊平復那些不知從何而來的負面緒。

看似卓有效。

可只是遙遙地看見趙嶸對著別人的笑容、聽幾句陸星平四兩撥千斤的問話,這一切的努力都在瞬間化為烏有,被抑的念頭更是十倍百倍地反撲而來。

本無法忽略。

甚至一想到趙嶸已經和他分手了,他便抑制不住地心煩意,想去做點什麼。

而他不論想到去哪,想到什麼,第一時間想到的也都是趙嶸。

滿腦子都是趙嶸。

趙嶸現在在哪里?

又在干什麼?

趙嶸他……

全都是趙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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