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表示對林競的謝，胡原本打算請他到家裡吃頓飯，結果敲開門才發現1302有客人——看起來很斯文的一對夫婦。

“是林醫生在錦城的朋友，今晚特意過來看小競。”姜芬芳笑著邀請，“我煮了很多菜，季太太要一起嗎？正好劉先生的兒子也在山海念高三，可以讓小孩們聊聊學習上的事。”

兩人說話時，劉栩正好端著水果從廚房出來，他戴了一副銀框眼鏡，材瘦高，頭髮是時下小明星裡最流行的淺紅棕。胡立刻就有了印象，去年開家長會時曾經在榮榜上見過照片，當時照片下還有一句優秀生言，別人都是類似“直掛雲帆濟滄海”，只有紅男生特立獨行來了個“我們學校不讓染頭，天生的”，引來不家長笑著拍照。 胡對“和陌生夫婦一起吃飯”沒有半錢興趣，但是一旦“陌生夫婦”前加個定語，變“培養出優秀生代表的陌生夫婦”，那別說一頓飯，十頓也完全OK。 1301的客廳裡，季星凌正躺在沙發上打遊戲，他一隻腳踩著扶手，另一條架上靠背，生詮釋了什麼“無所事事地四仰八叉”。其實大爺剛剛考到榮耀四百分，按理來說是可以囂張地玩一會兒手機的，所以聽到門響後，他也沒有及時擺正姿勢，結果順利迎來劈頭蓋臉一頓訓：“季星凌你看看你現在像什麼樣子，上不了榮榜也就算了，為什麼連坐都不會坐？” “……” 星哥沉默坐直，四百分的保質期，短到令人髮指。 這是什麼塑料母子。 “起來換服，跟我去1302吃飯。”胡吩咐，“正好小競的朋友也在，聽說是山海高三的尖子生，你好好聽一下人家的學習經驗。” 季星凌秒速躺回沙發：“我不去，不認識。”

“你不認識是對的，你們也不在一個層次。”胡把他的拖鞋踢過去，“還想不想要五百個妖怪幣了？”

準打擊。

給雜貨店胖老闆的定金已經付了出去，背巨債又上不了榮榜，考了四百分就開始打遊戲，反正吧就是不思進取毫無人權……妖權，並沒有討價還價的資格，只能乖乖抱著紅酒和甜點去隔壁接學霸熏陶。

飯桌上很熱鬧。

劉叔叔名劉大奇，和太太盧雨是大學同學，畢業就結婚，工作也在同一家單位，標準的模範。就是上班地點太過莊重嚴肅，錦城東方殯儀館，不大適合拿來做談資，所以幾個家長的話題全程都釘死在了提高學習上。劉栩在高二時已經拿下了理省一，高三開學又順利進省隊，據無條件降分政策，只要考到一本線就能進清華。胡先是適當表示了一下讚，然後又關心詢問：“那你們住在哪？”

季星凌警惕：“媽！”

別說你又想搬一次家。

“就在對面的江南岸。”盧雨笑著說，“早就應該來看小競了，可是小栩說馬上就要學考試，不讓我們來打擾弟弟，所以一直拖到今天。”

江南岸和江岸書苑相隔一條馬路，同屬白澤鎮守。靠搬家讓兒子上五百是沒指了，胡只能把希重新寄託於小林老師。 “其實——”林競本來想說其實季星凌還是很努力的，考試前幾天一直在熬夜背書，並沒有遊手好閒，但又及時想起飯桌上還有劉栩在，於是及時閉，並且淡定轉移話題，“排骨好吃，你多吃一點。” 季星凌心不在焉，興趣索然，把小骨頭咬得嘎吱嘎吱。 早知道這麼無聊，還不如和於一舟出去吃燒烤。

不過提到燒烤，季星凌又想起來另一件事。吃完飯後，家長們坐在客廳聊天，他靠在書房櫃子上：“餵，週五晚上全班聚餐，就在後巷燒烤店，你記得把時間空出來。”

“這週五嗎？ ”林競查了查手機，“可我要去錦城大學聽一個文學講座，已經報了名，七點半開始。”

“……”

“不然我就不去吃燒烤了。”林競繼續說，“是全班AA制的話，我明天把錢轉給班長，下次一定去。”

“算了，是我請客。”季星凌把手裡的書放回去，覺得有些沒勁，“先回去睡了。”

“這麼早？”

“困。”

季大爺單手兜，眼角微微垂著，一如既往慵懶又漫不經心。林競把他送出門，回到書房後，劉栩問他：“你轉學後，請全班吃過飯嗎？”

林競一愣：“沒，為什麼？”

“這還能有為什麼。”劉栩被逗樂了，“轉學後請客吃飯，彼此增進唄。其實你請了全班，也不會全班都去，願意湊熱鬧的最多十幾二十個，但都是班裡的活躍分子，和這群人把關係搞，有助於你加速融集。”

林競之前從沒想這些，不過經過提醒，也覺得自己現在是有一點高二一班侵者的意思，雖然不至於被孤立，但據英語課上那句“李總要給山海爭”來看，就像Miss Ning說的，戶口八還被劃歸在寧城三中。

“我也得回家了。”劉栩叮囑，“那個講座如果不是非聽不可，你還是去和同學吃燒烤吧，反正肯定不會虧。”

林競點頭：“好。”

……

季星凌把自己丟進按椅，裡叼著一棒棒糖，正在和於一舟打遊戲。他今晚狀態欠佳，連累隊友瘋狂掉，耳機裡的聲音嘈雜又抓狂，“我哥哥你怎麼回事，左邊左邊，你倒是上啊……我，我，哥那是我！”

林競拍拍他的肩膀：“季星凌。”

房間裡憑空出現一個人，恐怖程度直午夜大榛子，季大爺驚不淺，手機差點蓋在臉上。

“你什麼時候進來的？！”

“一分鐘前，阿姨給我開的門。”林競解釋，“我了兩三聲，你戴耳機所以沒聽到。”

“找我有事？”季星凌站起來。

“我不去聽講座了，週五燒烤加我一個。”林競問，“應該還沒上名單吧？”

“全班聚個餐要什麼正式名單，誰想去放學留下就行。”季星凌鼻子，“是老侯負責定位置，那我明天讓於一舟告訴他一聲。”

“好。”

過了一會。

“季星凌你經常請全班吃飯嗎？”

“……我為什麼要經常請全班吃飯？”

“我就問問。”林競看了眼沙發上的手機，“那你繼續打遊戲，明天見。”

公屏上的隊友還在瘋狂噴人，噴打到一半突然掛機的都是弟弟。季星凌乾脆沒品沒德直接退出，抬頭一看林競還站在門口，心中頓時警鈴大作，難不你現在就要給我補數學？

小林老師仔細琢磨半天，總覺得好像忘了一件事，但又死活想不起來，於是問：“季星凌，你有沒有覺得自己還有哪件事沒有做？”

季大爺一頭霧水：“你這是什麼釣魚問題？”

“算了，也可能我今晚頭暈。”林競按了按太，“那晚安，還有，謝謝你的燒烤。”

“不客氣。”語調非常云淡風輕。

這一晚，小林老師直到睡前還在思考，究竟是哪件倒霉事被自己忘在了角落，抓心撓肝。

而這個疑問直到第二天的英語大自習時才被解開。

Miss Ning站在講臺上：“季星凌，你準備好了嗎？準備好了就來講臺上。”

林競腦子裡“轟隆”一聲！

完了，英語學習經驗。

季星凌：“……”

鑑於他確實沒什麼驚天地的絕妙好方法可以分，只好如實供認：“我是蒙的。”

全班哄堂大笑，寧芳菲也跟著彎腰笑了半天：“蒙的也跟同學說說該怎麼蒙，爭取期中像語文一樣，給我拿個英語均分第一。”

不知道哪個孫子起的頭，劈裡啪啦的掌聲熱烈響起，半天不見停，喜氣洋洋跟過年似的。季星凌無語凝噎，不是，我他媽真蒙的，你們歡呼個屁。他往後重重一靠椅子，於一舟你聲音還敢不敢再大一點。

場面一度失控，最後依然得靠小林老師出馬撈人。

看見林競舉手，寧芳菲點頭示意：“你說。”

“老師，季星凌好像真的沒怎麼認真學過，我經常見他晚上去樓下打球。”林競站起來，“也就考試當天，我在考場外面看閱讀理解和作文，他過來問了問我要怎麼答題，所以聊了幾分鐘。”

寧芳菲有些意外：“你們住在一起？”

“鄰居，經常串門。”

“那就換你來和大家分一下答題方法。”寧芳菲果然放行，“季星凌，你先坐下吧，下次要保持住這個分數。”

林競是空手上的講臺，他雖然也沒做準備，但英語方面的答題技巧還是能隨口扯滿十分鐘的。下課之後，又有不同學跑過來細問，季星凌好不容易才找到機會，遞給他一瓶水：“謝了。”

“不客氣。”座位旁邊還圍了不人，林競想了想，突然表誠懇來了一句，“季星凌我覺得你特牛，真的，我還從來沒見過誰，學十幾分鐘就能多考好幾十分，好厲害啊。”

你星哥：？

倒也不用這麼浮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