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事幫留的晚飯已經涼了,項臻累地只想去行軍床上躺一躺,卻又惦記著不吃飯就得吃胃藥,只得拿開水把飯燙一燙,誰想剛倒上水,搶救室又來電話。
“老總嗎?搶救室來了一位30歲男,急心梗!”
項臻心里咯噔一下,一手抄起剛放下的工作手機和門卡:“知道了,馬上到!”
這位病人的心電圖上已經紅旗飄飄了,項臻推開搶救室的門時,一位胖乎乎的中年男子正在跟醫生聊天:“我就看他做那題,死活就不會!老師剛講過,我去接他的時候老師還提醒,晚上就是不會。哎可把我氣死了。”
“那你也不能這樣啊,”值班醫生勸他,“孩子還小,要慢慢來。你看你現在,把自己氣住院了吧。”
“我是想開了,”那人嗨了一聲擺擺手,“等我出院了,他咋地咋地吧,我不能為了看他作業自己把命搭上。”
項臻聽地哭笑不得,進來沒說話,看了眼監護儀,還好和心率都算正常。
“既往病史問過了,”值班醫生道,“煙喝酒,高,無家族史無糖尿病。”
“你最近三個月有沒有做過大手?”項臻見他搖頭,繼續問,“胃潰瘍呢,有無便過?最近有磕外傷嗎……”
病人把頭搖的像撥浪鼓,樂呵呵道:“都沒有都沒有,醫生,我吸氧后就好了,就是沒太有力氣,是不是沒什麼事?”
“你這急心梗死的可能較大,需要做支架,”項臻看了眼心電圖,上面提示下壁STEMI,不敢耽擱,回頭快速喊值班:“硝酸甘油先給上,阿司匹林腸溶片300mg、硫酸氫氯吡格雷、瑞舒伐他汀鈣片……”
項臻念了幾種藥的名字和用量,讓值班給藥打印簽字單,自己走到外面,飛快地撥通了值班三線李教授的電話。
此時半夜一點,外面北風呼號,項臻知道李教授應該已經休息了,好在等了兩秒,電話接通了。
項臻低聲,言簡意賅地說明況。
“確定嗎?”李教授問,“心電圖發來看看。”
項臻把照片發了過去。
“我現在就去,你去談家屬,家屬同意后馬上把病人送到冠造室!”
這種況十分兇險,病人這會兒雖然談笑風生,但心臟仍在堵塞狀態,必須用最快的時間進行再灌注治療。項臻最頭痛地就是和病人家屬通,這次果不其然又遇到阻力。
“我老公才三十四呢,”搶救室外等著的是病人妻子,一開始通態度很好,聽項臻說完費用后就不滿了,抱著胳膊道:“他就是讓孩子氣的,中醫上講這就是急火攻心,要不是心疼他剛剛疼的厲害我才不會讓他來醫院。現在他能說能笑的,你就要求做手,是不是開玩笑呢!”
“這不是在開玩笑,冠狀脈造影是看你丈夫的管是不是堵了,”項臻道,“如果管堵塞不及時手打通,他的心臟就會大面積壞死,況壞的今晚都過不去……”
“你說話注意點啊!”那妻子皺眉,斜了項臻一眼,“呵,一個小支架國產的就一兩萬,誰知道你們這里有多油水。我老公干IT的一個月熬夜熬死才掙多錢,來你們這一趟人好好的……”
項臻只得繼續解釋,值班醫生早已經開好了單子,此刻也過來勸導解釋。最后還是搶救室外另一個病人家屬說:“你聽人醫生的。這心梗可不是鬧玩的,說猝死就猝死了。”
那妻子柳眉一擰,大概嫌這話不吉利,心里卻又松了幾分,不不愿道:“行吧,做就做一個吧。”
這邊好歹同意簽字,那邊李教授已經從家趕回了醫院。冠造室準備就緒。
項臻松下一口氣,順次撥通其他副班和護士電話,通知急診。
這位病人的況比預想的要嚴重的多。手結束時已經將近凌晨三點,項臻往外走,又被人住。
“項醫生,”李教授示意他跟上,待倆人走到稍偏一點的地方才笑了笑,問他:“你跟同安小學的梁鴻老師認識嗎?”
項臻一怔,想了想說:“以前打過道,他家住的離我家不遠,算是點頭之。”
不過實在算不上悉,倆家住的遠,互相沒什麼往來。也就他們倆撞見過幾次,算是有集。后來梁鴻爸媽搬走項臻也不知道,算下來倆人十幾年沒見了。
項臻把后半段去沒說,他詫異李教授為什麼會打聽梁鴻,有意想聽更多點的容。
誰知道李教授卻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笑道:“那行,你快回值班室休息一下吧。”
項臻微微一怔,隨后回過神來,點頭笑了下。
回到值班室,熱水泡的飯早都涼了,手機顯示屏上的呼吸燈還在一閃一閃。項臻把臟服換掉,飯盒也收起來,往值班室的沙發上拉過毯子一窩,這才拿起手機聽剩余的信息。
梁鴻的語音一條一條的跳出來,清亮的聲音像晨一樣一滴一滴地落在了項臻的耳朵里
明明是吐槽大會,項臻卻覺得這人說話甜滋滋的,像是在撒。
“荔枝味的,”項臻閉上眼,角忍不住稍稍翹起,心想,“還說我煩,你不也沒變。”
第6章
凌晨的這段時間醫院里難得安穩一回,項臻蒙著毯子一覺睡到早上,難得班的時候神清氣爽。
宋也來找他的時候早班剛結束,另一位住院總小夏正邊拿聽診邊威脅項臻:“等回頭接我們幾個的拷問啊,你跑不了的。”
項臻嘖了聲拿著筆砸他,扭頭就看到宋也在辦公室外探頭探腦。
夏醫生接過筆興高采烈得往口袋上一別,回頭看到宋也愣了愣,隨后立刻收起了笑,一臉嚴肅得跟宋也點了點頭。
宋也一直瞅著他走遠了,才問項臻:“我沒得罪他吧,怎麼每次看我那眼神都怪怪的。”
項臻沒覺得有什麼,問:“怎麼怪怪的?”
“那眼神跟看危重病人似的,每次讓他看一眼我都有種去檢的沖。”宋也想了想,又轉過臉問項臻,“他剛剛說要拷問你,拷問什麼?”
“神經病,別理他們,”項臻腳踢他:“我一會兒還得參加會診,你來有事?”
“有,”宋也點頭,“跟你借下車。”
“哪個車?”
“小電驢。”
項臻懷疑地看著他。
宋也賊兮兮地笑了笑,“快,兄弟的小心臟讓人給了,我決定再去搶回來。”
宋也樓下的十字路口最近來了一位帥氣人的警,個高189,板直,寬肩窄腰,宋也回家的時候瞅見那人查酒駕,頓時看癡了,差點闖了紅燈。
他的小心臟噗噗直跳,想跟人搭訕又沒什麼好法,后來還是梁鴻給他出的主意。
梁鴻說:“你怎麼這麼笨呢,去瓷兒啊!一回生二回,多幾次他想不記住你都難。”
宋也猶豫:“怎麼個瓷法兒,往他警用托下一躺?”
“……你可以試試,”梁鴻幽幽道,“到時候我會去醫院看你的。”
宋也:“……你快說,我腦子笨。”
梁鴻嘿嘿直笑,跟他談條件:“我想去方特玩了,缺個人贊助。”
宋也假裝聽不懂:“給你介紹那老總有錢,你天天賴在方特里不出來他都養的起。”
“那豈不是得償,那我這也太不值錢了,”梁鴻哼道,“你這態度不夠端正啊宋同學,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你都不打算為了犧牲點什麼嗎?”
宋也說不過他,嘀咕了一句“梁小摳”,心里又惦記得,給梁鴻發了個紅包過去。
梁鴻當即支招給他:“你去買個小電車,每天都在十字路口騎來去,然后不小心在他上蹭一下,再跟人賠禮道歉……”
宋也茅塞頓開,正好項臻前不久剛買了一個小電驢,可以借來用一用。
宋也見項臻一臉震驚,催促道:“快點,鑰匙鑰匙,這會兒他們警正好站崗呢!”
項臻從口袋里出鑰匙給他,忍不住問:“這個梁鴻……”
宋也啊了一聲:“怎麼了?”
“沒什麼,”項臻說完咳了一聲,把臉轉向一邊假裝擔心孩子,“安安不是在他班上嗎,這老師……是不是經驗很富啊?”
“你管人家不富呢,老師還不能談啊,”宋也沒能理解他的中心思想,樂呵呵地接過鑰匙就往外跑,“我先走了啊,用完給你。”
項臻看他風風火火地跑遠,心想一個個怎麼都這麼嚴,拿起手機看了看,摁著給梁鴻發語音。只是腦子里事兒多,發什麼又都覺得不合適——倆人才見一面,自己又讓孩子跟對方寫作業,又沒事來早安問候的,怎麼看這學生家長都太不懂分寸了。
項臻對著手機嗯了半天,最后無奈放棄,松開手指出門會診去了。
梁鴻這天早上沒課,正在辦公室里寫教案,桌上放了一束鮮花,是宋也介紹的那位醫藥公司老總送的。
那人三十出頭,公司主要做醫療械,還算年輕有為。倆人那天因一場烏龍錯過見面,后來在宋也解釋下互相加了微信聊天。
老總比梁鴻想象得要熱,才聊幾句,他就從梁鴻的朋友圈里認出了學校背景,隨后定了鮮花讓人送去了傳達室。好在辦公室的老師認得這花束來源,跟梁鴻解釋:“這家的一周一花不算貴,一束差不多39塊錢。”
錢不多,事就好辦一些。梁鴻點著手機給人發致謝信息,末了又把花束錢給人發了個紅包過去。
言下之意,我跟你還不,先別整這個。
項臻的信息跳出來時梁鴻剛搞定那老總,他一看這語音長達二十秒,以為有什麼重要代,想了想,特意拿出耳機來戴上慢慢聽。
誰知道開,就聽項臻說:“嗯——……”
嗯了半天,后面沒聲兒了。
梁鴻聽出了黑人問號臉,盯著手機,心想這是什麼病?
可是不放心,總懷疑自己聽錯了,又重新點開聽了一遍。
年級主任來檢查的時候,他正沒好氣地收耳機,冷不丁被逮個正著。
“梁老師在聽歌嗎?”年級主任哈哈笑道,“怎麼聽得一臉苦相。”
學校規定上課時間不能玩手機,在辦公室也不行,逮住一次罰款5元。
梁鴻一激靈,忙拿手機給他看:“在聽學生家長的留言。”
主任探頭,一看還真是:“家長說什麼了?”
“家長說太謝我們這些老師了,覺得我們不容易,強烈要求給我們加工資加補助,不行發點兒衛生紙花生油也不嫌棄。”梁鴻油舌,說完問主任,“所以主任,馬上圣誕節了,學校有什麼通知嗎?”
“有,”主任沒好氣地把通知蓋在他臉上,“教育局剛下發了文件,不能在校園里舉行任何與圣誕主題相關的活和慶祝。”
梁鴻:“……”小孩子們就這點真樂趣,現在還給管得這麼嚴。
主任話音一轉,又宣布:“但是呢,咱學校下周一周二組織教研活,所以這兩天放假,各位老師提前做好課程安排。”
下周一周二正好是平安夜和圣誕節,梁鴻很快明白過來——學校估計也覺得孩子們興高采烈盼了半天什麼都不弄不好,干脆放回家,讓他們在家樂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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