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在得到境靈肯定的答復後，葉辰即刻著手準備。

他做過冉魚養的功課，前兩天空閒時還去花鳥魚市採購了魚苗開口糧，以免開始養時手忙腳。

冉魚魚苗，在前對水溫度有一定要求，不能投浮著冰花的涴水中，於是葉辰去廁所端出一個大號臉盆，趴在岸邊舀了一盆涴水。

涴水打眼看上去與普通池水沒有兩樣，這一舀才舀出差別，那盆中水淡藍，質地宛如未凝結的果凍，介於水與膠水之間，與凡人概念中的池水差異巨大，也難怪冉魚離開涴水就會活不下去。

舀完水，葉辰端著盆去西廂房，群中落魄的凰寶寶一看見他就啾地一個猛轉，用嘟嘟的鳥屁對著他。

很氣！

“凰凰啊。”葉辰厚起臉皮轉到凰寶寶正面，小流氓似的一笑，道，“借個火唄。”

凰寶寶又一個猛轉，繼續用鳥屁對著葉辰：“啾咪！”

但是凰凰還在生氣鴨！

葉辰歎氣，作輕地把小鳥托在掌心，懸在水盆上方，溫聲道：“都是哥哥不好。”

凰寶寶一眼睜一眼閉，歪著小腦瓜斜睨著葉辰，決定要被壞哥哥哄滿三分鐘再消氣。

“我是一個壞哥哥，居然讓凰凰小朋友看窩，我們凰凰是百鳥之王，又麗，又高貴……”葉辰語調懇切，目慈和，邊哄邊用兩修長的手指夾住凰寶寶絢爛的火羽，一捋，捋掉一團小火球，火球緩緩沉涴水中，嘶啦一聲，滅了。被捋掉火的羽熄滅不到三秒鐘，就重新緩緩燃了起來。

葉辰：“……”

一捋一捋再一捋，捋完左邊捋右邊。

凰寶寶沉浸在讚中，舒爽得黑豆眼微瞇，由著葉辰蹭自己的真火。

這副被彩虹屁吹到失智隨即任人大佔便宜的模樣也與沈默風如出一轍……如果不是種對不上，葉辰幾乎要懷疑這只小鳥是他沈哥的崽兒了。

小火球劈裏啪啦，紛落如雨。

凰真火不止能使水升溫，還能有效殺滅其中的各種致病微生，保護的魚苗不病痛侵害，往水裏撒些凰火，就省下了一小筆購買魚塘消毒劑的錢。

別人頂多是薅羊，我薅凰……葉辰抿著忍笑，竟是毫無良心！

待到凰火借得差不多了，葉辰便放下凰寶寶，從兜裏出一塊巧克力，打開包裝紙把巧克力放在地上，語氣真摯道：“這塊巧克力是給凰凰小朋友賠罪的。”

“啾咪。”這還差不多。凰寶寶趾高氣昂地走過去，篤篤篤地啄食巧克力。

於是葉辰就躡手躡腳地端著盆走出去了。

三分鐘後……

智商逐漸回流的凰寶寶威嚴端坐在窩裏，黑豆眼中，一鳥臉嚴肅，覺得幾分鐘發生的一切絕不簡單！

“啾咪……啾咪？！啾咪？！”

既然凡人哥哥如此知道悔改……

那為什麼凰凰還是被關在窩裏鴨？！為什麼鴨？！

……

葉辰端著水盆來到東廂房，包裹著冉魚魚苗的氣泡悠悠飄下，葉辰把泡泡摳破，從裏面倒出兩對魚苗。

冉魚，無鰭而生有六足，魚有使人不做噩夢的功效。

這些魚苗大約有葉辰半個掌長，腹側生著四條健碩的大，以及一雙……胳膊。

是的，一雙類似胳膊的東西，大約是替代魚鰭的。

在看到冉魚魚苗的一瞬，葉辰忽然想起網上很火的鹹魚表包，那裏的鹹魚就是長著兩條大，這冉魚和鹹魚表包像的，魔至極。

葉辰把四條小魚苗放進水盆，魚苗們撒開四條強壯的大，在水盆底部撒丫子狂奔。

蹬蹬蹬，蹬蹬蹬，是魚戲淺水的雄渾腳步聲……

葉辰活到這麼大，也是頭一次知道魚戲淺水竟能發出這種聲音！

葉辰肅然起敬，沖著水盆一抱拳，歎道：“魚哥厲害了。”

“給我魚哥斟一杯魚食。”葉辰自得其樂地嘀咕著，拿出之前買的魚苗開口糧，倒出一瓶蓋，撒進盆裏。

涴水度大，開口糧又極輕極細，沉不下去，在盆底策奔騰的冉魚寶寶們紛紛劃起兩條前臂，並蹬起四條後，用蛙泳泳姿向水面遊去，爭奪魚食。

魚，遊蛙泳。

“哈哈哈哈哈哈！什麼鬼！”葉辰沉迷在魔畫面中無法自拔，蹲在臉盆邊咧著傻樂，看了足足十分鐘才勉強看夠，端著臉盆走進溫暖如春的西廂房……此前他忽悠沈默風說自己家裏有暖房，這回是真有了，還是用凰加熱的，格足以秒殺世界上所有其他的暖房。

……這麼看來我也不算是什麼騙子嘛，葉小騙子自我安地想著，把盛著魚苗的盆放在炕上，用伏羲神力震懾那一百多隻，它們不許臉盆，違者格殺勿論。

雖說不違者養了也一樣要格殺勿論……

“凰凰也別搗。”葉辰仍然深陷迷茫不可自拔的凰寶寶，“把魚苗弄死了，你就沒有魚吃了。”

凰寶寶皺著小眉頭：“啾咪。”

凰凰覺你這個凡人有點狡猾的。

“嗯？聽不懂。”葉辰後退幾步，呲溜躥出門。

……

現世也迎來初雪後，山中氣溫呈斷崖式下跌。

隨氣溫驟降，沈默風飽經尼古丁的呼吸系統果斷開始搞事。這天他要拍的是一場緒外放的戲，要連著說一段長度04的臺詞，雖不算很多，但有幾句要用吼的，向來以一條過著稱的沈影帝被今天突如其來的冷空氣折磨得死去活來，尚未適應這個溫度的聲帶半點兒不爭氣，一演繹到激烈就止不住地猛咳、破音。

沈默風起初還鎮定，在被嗓子連累得NG了好幾條後終於捺不住脾氣，回一腳踹塌一個雪堆，隨即一把奪過小何手裏的咽噴霧，發狠地懟到嗓子眼裏猛噴。

陳靖安和編劇場記湊做堆，研究著怎麼調換這場戲，想等沈默風狀態轉好再拍。

沈默風頭一轉，飛了個眼刀過去，聲道：“我能拍，給我一分鐘調整……”

話未說完，不慎嗆了口冷風，又是一陣撕心裂肺的咳。

葉辰見狀忙湊上去，在沈默風背上一下下捋著幫他順氣，順了幾下，葉辰下意識地擰開一直拿在手中的礦泉水，勸道：“您喝口水一，呃……”

話說到一半，他忽然想起這瓶水自己十分鐘前喝了一小口，遂急忙把手一收，歉然道：“忘了我喝過了，給您拿瓶新的……”

沈默風卻沒聽見似的，劈手接過那瓶水，仰頭灌了一大口。

小何手去接沈默風喝剩的水，沈默風卻沒看見似的，把喝過的水瓶塞回葉辰手裏。

小何的目陡然變得犀利：“……”

是我過度敏，把沈哥想得太流氓了，還是我沈哥確實有那麼流氓？

“好點兒了嗎？”葉辰輕聲細氣地關懷著，水亮的眼珠機敏地一轉，與恰好垂眸向他的沈默風對視了一秒。

見沈默風眼神還算溫和，葉辰神鬼祟地朝沈默風的手探出兩手指，帶著虎口拔牙般的謹慎將攥在沈默風手中的咽噴霧走了。

“……”沈默風沒，由著他拿。

葉辰輕舒一口氣，用哄勸暴躁且老年癡呆的父親的輕語氣小聲道：“您別噴過量了，畢竟是藥……不然您先進車裏吹吹暖風，緩一緩？”

沈默風全程默不作聲地瞪著他，角略帶氣恨卻又好笑地扯起一個弧度，片刻後，認命地道：“……嗯。”

小何也籲出一口氣，模樣很像一個看到打人毀的癡呆老父被他最心的小兒子安功的大兒子……

三人鑽進暖氣充足的保姆車，沈默風擰開一瓶新的礦泉水，小口喝著。

車裏無人說話，長子小何便趁機向頂老父親寵的小兒子抱怨起來：“這幾天突然降溫，沈哥嗓子狀態一直不太好，咳得天天後半夜才能睡上覺，然後還一天一包煙地，這兩天止咳藥都快當飯吃了也不住……”

沈默風聽著，忽然生出一種被人揭短的不痛快，他懶懶地橫了小何一眼，語帶威脅，道：“你就和葉辰說這個？”

求生很強的小何忙補上後半句保命：“……你跟沈哥說說，讓他點兒，這幾天又不拍夜戲不用提神，哪怕一天半包呢？我說沈哥他也不聽我的。”

言下之意，就是能聽葉辰的。

沈默風解讀到小何字裏行間的暗示，悶地一笑，那點兒不痛快登時煙消雲散了，眼底的威脅之意秒變讚賞，甚至還朝小何遞去一個很不明顯的微笑。

小何報之以假笑：“……”

一般來說，沈默風聽不得人在自己耳邊嘮叨些煙多喝水的車軲轆話，但如果是他家小朋友的話，那嗓音清亮剔，又輕又的……

沈默風自顧自地低低笑了一聲，心想葉辰就算用那個語氣罵他，他八也能聽的。

“喔。”葉辰雖不太明白小何勸不的事憑什麼自己能勸，但還是老老實實地轉向沈默風，用那種沈老流氓正豎起耳朵等著聽的清亮嗓音道，“沈哥，您能不能一點兒？不是想嘮叨您……主要是您這樣真的不了，咳嗽起來還影響睡眠，惡循環。”

沈默風角噙著笑，罕見地沒打斷這種老媽子式的長篇大論，好說話得像個菩薩：“好，以後。”

我沈哥其實通達理的啊……葉辰想著，忽然記起之前送沈默風的靈氣鴨梨：“對了，您之前吃我種的梨，沒覺嗓子變舒服了？”

沈默風回憶片刻。

說實話，他只記得那袋梨很好吃，至於嗓子舒不舒服，印象並不深刻。

“覺了。”反正也沒印象，沈默風索哄著葉辰，“舒服。”

葉辰在心裏小小地雀躍了一下，心想得想個合理的藉口再給沈默風送一波梨，那四棵梨樹上的梨都得的了，他趕明兒去早市賣一半，剩下的一半都給沈默風弄來，就算不能治，至也不會讓他咳得連覺都睡不著。

……明天一整天沒我的戲，沈哥大後天生日，生日禮也正好可以在明天準備。就直接說回了市里一趟，來回十小時車程，也不是什麼不可能的事……葉辰目游離，暗地擬定烏反哺的小計畫。

“怎麼辦呢，這兒也沒有你種的梨……”沈默風喃喃自語著，朝小何一攤手，“我煙呢？”

“剛說完！”小何心態略崩。

“不是要，”沈默風一笑，“給我。”

小何黑著臉把一包煙拍到沈默風手上。

沈默風轉手就把煙和打火機塞給葉辰了。

葉辰一愣：“您這是……”

“你不是說讓我嗎，”沈默風面戲謔，愉悅地逗弄著葉辰，“別上說，力行一下，管著我點兒怎麼樣？”

看穿一切的小何不扶額歎氣：“……”

這明顯就是找藉口好跟人家小孩兒扯皮呢，小何蛋疼地設想著沈默風可能使出的套路和招數……

要就是天化日的時候跟人要煙，也還算能忍，這要是三更半夜煙癮犯了，非得鑽人家被窩裏來一……可他媽咋辦？等著公安機關法辦吧。

“好。”葉辰單純，不知面前這兩人心裏的彎彎繞，揣起煙和打火機，當真一板一眼地和沈默風定起規矩來，以盡到自己孝子賢孫的職責，“那我以後就幫您記著了，一天控制在半包以，您看行嗎？”

沈默風盯著葉辰寫滿一本正經的臉蛋，快被可瘋了，不假思索道：“行。”

葉辰認真道：“那您萬一別的煙呢？您也不可能就帶了這一包，要不您就都放我這吧？”

沈默風樂了：“你抄家呢？”

葉辰猛搖頭：“不是不是！您別誤會……”

豈料沈默風卻輕輕咬了下，放了聲調，含笑道：“怕什麼……又不是不讓你抄。”

那語氣浪得，浪出花了都……

沈哥啊，我可憐的沈哥！小何旁觀者清，看得真切無比。

人家葉辰這多明顯的哄爹的語氣，您怎麼就突然浪起來了呢？！

“你把我車裏、臥室裏那些煙都送葉辰那兒去。”沈默風扭頭待小何。

“好。”小何並不敢說什麼，夾著幾條煙下了車。

“這還沒怎麼著呢，”沈默風腦補得一陣發飄，輕嗤道，“家底就全上了，想煙都得……”

問媳婦兒要。

他沒說出後半句，只是笑了笑。

葉辰懵懂地跟著笑了一下，腦中迅速轉過一個摳摳搜搜的念頭：

要真能幫沈默風管“家底”那得有多爽，以沈默風的家底，哪怕就簡單地存個餘額寶，每日收益都夠自己一家老小穿吃飯了，說不定還夠攢錢買拖拉機的……正所謂人窮志短，葉辰的腦子都被意中的餘額寶收益占滿了，沒去糾結話中的曖昧，低頭把煙和打火機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