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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氣一熱， 晚上睡覺得一直開著空調，不然早上起來連涼席都要。

彭星推說要省點，時不時會賴在薑忘這邊一塊兒睡覺， 頻率不會集到過於粘人， 但偶爾來蹭幾回空調很像撒。

一開始還睡得規規矩矩， 後來就跟信任全開的小狗崽一樣，睡著睡著四肢癱開然後滾。

有時候薑忘早上醒來，能瞧見小孩四仰八叉，自己背和在被子外擰鈍角。

再這樣下去遲早腰椎間盤突出。

房全有打電話過來的時候， 屋子裡還昏黑著，一大一小發出一模一樣地悶哼聲，像是能繼續睡很久。

“……喂。”薑忘翻了個：“什麼事。”

“薑哥！是我， 小房啊！”房全有神道：“你現在方便不， 有個特別好的房子我幫你留著了， 是你上次說想買的那種！”

男人昨兒忙工作到凌晨兩點， 這會兒腦髓都是空的。

“房子？”

“離重點中學步行十分鍾， 坐公開車來紅山小學十五分鍾， 通便利旁邊有大賣場，而且！！房東家裡要出國， 急著出， 價格很低可以兜底！”

“現在真有兩家人已經在看房型了， 哥，我這邊先幫你摟著， 你等會能來看看麼？”

薑忘總算清醒一點， 應了聲。

“好， 我等會過來。”

彭星睡得翻肚皮， 冷不丁被了一下。

“醒醒， 跟我去看房子。”

“……我也要去嗎？”小孩賴在被子裡：“現在住的地方就很好啊。”

“你明天就要去夏令營了，今天閑著也是閑著，起來。”

出門時一看表，才十二點半。

他們兩在樓下打包了兩杯豆漿和煎餅果子，都是不要香菜微微辣加個蛋加個腸，老板駕輕就早就能背下來。

房子在鬧中取靜的高級小區，保安會24小時巡邏，綠化好到媲花園，藤蘿花月季薰草種了大片。

彭星本來還沒睡醒，走進去時都有點犯怵。

“哥……你打算，買這麼好的房子嗎。”

他第一次進這樣的地方。

薑忘不置可否，順著房全有的短信找到指定門牌號，然後愣了下。

平頭小夥兒正安著房東，瞧見薑老板出現在門口時忙不迭奔了過來。

“薑哥！！看看！！”

“裝修風格也是您喜歡的那種！簡單低調冷配！”

“薑哥跟您說，這是咱們城裡第一個自配新風系統和中央空調的高檔小區，而且房子都住了三年了沒有什麼味兒，買下來隨時可以住！”

男人看了一會兒。

“我確實提過想買房子。”他清清嗓子，表和緩：“但我沒說，想買小別墅，對吧。”

何況還是獨棟三層小別墅。

這種房子在一二線城市當然熱手的很，每年升值像是坐登月火箭。

問題在於……這裡是A城，要住進來的人只有他和彭星。

“房子呢確實是大了點，”房全有訕笑道：“五室三廳自配小花園，但薑哥你看這價格——房東他們急著變現得很低，我真心把您當朋友才拉您過來啊。”

話到沒錯，三百五十平要不到一百萬，還附贈全套裝修和實木家，買了不虧。

“別看有五個房間，”小平頭正道：“您弄個健房，弄個書房，再來個影音室，怎麼布置都行啊。”

“當然了，您把父母接來孝順，或者時不時邀請朋友過來玩到過夜，那也相當便利！”

薑忘對這個上趕著的便宜有點心。

他莫名想到更好的一個選擇。

季老師現在住的房子又小又舊，還不如過來租他的單間。

……不過現在邀請他過來好像太熱了，還得再點再提。

彭星跟著薑忘上上下下看完，瞧見男人還在思考，小心翼翼地提問。

“如果房間太多了，能不能租給我爸爸啊。”

“不太可能，”薑忘搖頭道：“你爸再過段時間會很忙，得隔三差五去外省出差。”

“欸？”

彭家輝自從賣棉花糖賣開竅以後，整個人像是打一樣，深夜跟薑忘擼串許下宏願要自己掙套房子。

他像是渾渾噩噩混了三十年然後突然想明白了，以至於特意向公司申請了更高難度的職位考核，還主去跑更遠的業務。

只不過忙工作就顧不上小孩，還是得滿懷歉意地拜托薑忘再照顧一段時間。

薑忘完全沒意見。

他一向不會跟小孩瞞這些事，知道多便說多，聽得小孩眼睛在發。

“太好了，”彭星捂著臉道：“爸爸變了好多哦，像誰對他施了魔法一樣。”

薑忘心想敢我是個仙，姑且接下了這個讚。

“這個房子確實地段很好，”他和小孩一起從臺往下看：“小花園裡可以給你搭個秋千，臺采很好，可以放兩個躺椅喝茶看書。”

四都有綠竹繁花，空氣聞起來很讓人放松，再也沒誰天通煤爐子，攪得樓道有掃不完的灰。

房全有還站在小花園裡，仰著頭衝薑忘喊：“房東答應再便宜兩萬！！薑哥！！你考慮下！！”

“不考慮了！！”薑忘喊了回去：“直接刷卡！！”

第二天星踏上夏令營大時一臉不舍，還掛念著話一樣爬滿青綠藤蔓的新家。

大哥說要從三樓做個梯直通客廳，梯誒！

而且還說花園裡可以孵鳥蛋養幾隻小鸚鵡，到時候每天早上都會有小鳥唱歌！

“好好玩，注意安全！”薑忘揮手送別，瞧見大消失在街道拐角了才轉往回走。

他把新家的裝翻修給信得過的朋友，自己轉頭研究新的生意。

——假發。

事出有因，薑忘當初特意吩咐手下收集整理嘉年華的大數據，看看哪些項目賺的最多，哪兒貨消耗最快。

他不懂件程序，不會輕易投資自己不悉的行業，反而在這些接地氣的事兒上格外用心。

然後意外發現竟然有個假發店銷售額飆過文餐飲名列第二，完全是商界一匹發濃的黑馬。

薑忘那天接到數據都有點懷疑真實，自己親自去人家店裡仔細研究，然後啞然失笑。

“薑老板你是不知道，”店裡小老板也樂意分生意經：“現在小年輕可喜歡這個——他們管這個什麼來著，忘了？”

是忘了，也是非主流。

薑忘跟目前的文化流還存在一定代，但很快能領會過來發生了什麼。

悄無聲息地全新浪正在襲來。

最時髦的語言是火星文，初中生高中生都在戴著假發嘟拍照，QQ空間為全新的流行社平臺。

真要把頭髮接到兩尺三，染半熒紅大片片綠，再拿發膠糊個三角形翻蓋頭，結局多半是學校記過工作單位勸退。

一幫十幾歲小孩又喜歡攀比，下了課假發一帶炫酷裝，今天是陳家街綠頭哥，明天是六中憂鬱男，就差在胳膊上紋卟偠曖丶。

薑忘表面笑笑就過去了，轉頭試探著在書店裡賣了一小批張牙舞爪的品假發。

當天就賣了個乾淨。

大夥兒都是著買著戴，膽小架不過好奇心作祟。

薑老板思索再三，跟假發廠又一聯系，決定順道再賣賣COS用的假和服。

什麼雙馬尾垂腰假狐貍耳朵，只要學生提需求他就敢進貨。

於是某家書店的人流量悄麼聲地再次變大。

一部分學生會神神地背包進去，如同地下易般接頭一手錢一手換貨。

“白有嗎？紅瞳呢？咳咳，我想COS那誰……”

“新貨，看看這手，買兩頂送發膠，來點？”

學生們背著包再走出來，面對街邊大嬸大叔時，仍舊是一臉正經嚴肅，像是剛剛通宵複習完數學奧林匹克競賽。

只不過公園和古建築附近的奇裝異服出沒率日益提升，逐漸為城市的奇特一景。

薑老板用全新視角擴大書店渠道功能之余，還是會有點寂寞。

怎麼小孩兒一走，他邊就靜悄悄的。

沒人在晚上吵著要吃橙子，書店盯生意的人換時不時打瞌睡的兼職學生。

電視完全沒人看，空放節目聽聲還是覺得不習慣。

他開始想小孩兒了。

雖然夏令營統共才兩周，但莫名覺得日子哪兒都不對。

薑忘作為漢不是很允許自己太，只是回家以後會把星的房間也一塊收拾，沒事開窗通通風。

小孩兒拿IC卡打電話過來，他還。

“想你？我難得消停會兒，這幾天總算清淨了。”

彭星哼哼唧唧撒：“哥——我想你了嘛——你也想我一會兒不。”

“行行行，想你想你，真是拿你沒辦法。”

兩人傲又黏糊地打了半天電話，助理拿了疊文件過來。

“薑總，這是這兩天的合同和郵件。”

薑老板一秒恢復面無表的酷酷形象：“哦。”

助理忍著腹誹，把著郵票的信件遞給他。

“有來自慈州的信件，收信人寫的是彭星。”

薑忘接過厚厚信件一看，竟是杜文娟親筆寫信過來了。

他怔了幾秒，助理又小聲提醒。

“給您也寄了一份。”

薑忘手一撚，發現真是兩份信件。

“……我也有？”男人不自覺揚起笑容：“知道了，我先看看。”

等助理退下，薑忘取了小刀仔細拆掉膠封，取出被仔細疊好的信紙。

沒有視頻通話的2G年代，省的長途電話太貴，郵件快遞也才剛剛興起，書信還是人們最常用的介。

杜文娟的字清秀舒展，很像的風格。

薑忘弟弟：

好久不見，最近還好嗎？

慈州最近總是下雨，有時候看到小孩們穿著膠鞋踩水，會想到你們，更添掛念。

我給星星寫了一封信，囑咐他要聽話勤學，吃零食避免發胖。

想來想去，也給你寫了一封，希你不要覺得唐突。

先前看到你的時候，我發現你的眼睛旁邊有疤，是不是被誰欺負過？一個人在外面打拚還好嗎？

你獨立能乾，我一直羨慕，但也想作為表親，略一規勸。

薑忘，在外千萬不要鬥狠犯險，一切平安為先。

掙錢多固然重要，我也如同期彭星萬事順遂一樣，期你無事煩憂，勤加餐飯，夜夜好夢。

喜樂安康。杜文娟。

2006年7月31日

薑忘第一次收到信，還是來自母親的信。

他像是忘記如何閱讀一樣，怔怔看了好幾遍，把每一行字翻來覆去地咀嚼，又垂著眼睛笑。

某種意義來講，母親給時的他，還有如今的他，都寄了一封信。

每一封都代表著掛念和溫暖。

薑忘很小心地把彭星那一封存放在自己上鎖的屜裡，等小孩回家以後再給他自己拆，自己則是把信認認真真讀完，有些無措地找紙筆回信。

媽媽給我寫信了。

媽媽叮囑我要保護好自己，很在乎我。

薑忘努力不去注意心如同小孩兒一樣的雀躍念頭，抿著想了又想不知道怎麼下筆。

他開始懊悔自己在語文課睡了好幾回覺，真要寫什麼時腦子很空。

最後略笨拙地回了短短一篇，用信封膠條封好，再找自家快遞寄回去。

前後不過四十分鍾，但像是要花好幾天才能回過味來。

他空空的膛裡像是被填充進一些什麼，像是塞了兩棉花糖，以及幾張信紙，以至於心臟再搖晃時，不會撞得到響。

彭星像是知道薑忘的擰，前天剛打完電話，今天又打電話過來。

迎面第一句便是“大哥！我好想好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