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這都是我的錯。」站在奧蘭公爵的書房裡,伊安滿懷愧疚。
「我應該提前就強阻止他們的。」他說,「我沒想到孩子們會衝到這個份兒上。而發展到後,一旦紳士的挑戰發起,我又無能為力了。」
年輕的神父惴惴不安:「比賽倒沒什麼。就是那個賭注……」
「肯特輸了,他也要滾蛋的。」萊昂說。
「閉!」奧蘭公爵聲道,「站穩了!」
萊昂翻了個白眼,形筆直地站在書房的鋼琴邊,雙手背在後,頭頂一本裝厚殼書。書每掉下來一次,他就要多站半個小時。
這種程度的罰,尚在伊安能容忍的範圍,於是他也沒有說什麼。
伊安擔憂道:「肯特比萊昂大五歲,是一個已經覺醒了的,過系統強化訓練的Alpha。是,我知道萊昂也是個遠比同齡人強健的孩子,但是不論從能還是經驗上,比起肯特,他都於弱勢。」
「我了解我的兒子,神父。」公爵一臉無所謂,「如果他覺得自己能夠贏,那麼就讓他去戰鬥好了。況且,這是紳士的挑戰,哪怕我在場,也不會允許萊昂退的。」
「可是,萊昂才辛苦地補了半個暑假的課,就為了能考花都公學。」伊安說,「就之前的模擬考試來看,他只要發揮正常,就能達到分數線。我有信心他這一次能夠被錄取的——通過自己的努力,被錄取。」
「那又怎麼樣?」公爵漠然道,「如果因為輸了而損失了一次讀書的機會,那他會吸取教訓,以後不會再犯類似愚蠢的錯誤。是吧,小子?」
萊昂頂著書,咬牙切齒道:「我不會輸的,父 !」
「你聽到了,神父?」公爵目傲慢,自顧抿著酒。現在還沒到午飯時間,但是他已經酒杯不離手了。
伊安頭疼地很:「請恕我多幾句,大人。我覺得年人對孩子是有指引義務的,而不能任由孩子自己去無頭緒地、莽撞地嘗試。這樣他們會浪費掉許多寶貴的機會,人生也都會因此而改變。」
「你的說教都是理論的,神父。」公爵聳肩,「對於萊昂,再嚴厲的教條,都不能阻止他去挑戰極限。只能用最極端的方式,才能讓他吸取教訓。」
「可是讀書對於孩子們來說太重要了,我相信肯特那孩子家也……」
「修斯將軍會和我的看法一樣的。」公爵說,「我們養的都是Alpha兒子,我們尊重孩子們的誓言,以及他們獨立的人格。」
「那後果呢?」伊安問,「就讓孩子自己承擔?」
公爵朝他一笑,充滿了魅力:「我們到時候就知道了。」
伊安語塞。
「現在,請原諒我的失陪。」公爵放下酒杯,朝神父又出了那種令人目眩的俊微笑,「我知道你肯定還有很多話想和我說,神父……」
「並沒有太多……」伊安面無表。
「……但是我還有點公務需要理。」公爵逕自說,「你可以把這小子帶下去,隨便你怎麼責罰他。不過請務必留下來用晚飯,公爵夫人專門叮囑過我留客的。」
伊安和萊昂就這麼被公爵掃出了書房。
「瞧,我告訴過你的,父親肯定是這個態度。」萊昂把書拋著玩,「父親也看不慣肯特·修斯一家,不得我能找機會替他教訓一下肯特那小子呢。」
一位是被流放到偏遠星球的前太子,一位是當地駐軍的總司令,兩人的關係必然於表面的恭謙之下,藏著彼此提防和排斥的暗流。
伊安還是從卡羅爾主教那裡知道,修斯總司令管派遣了一支便特工潛伏在公爵周圍,一直監視著這位前太子的一舉一。
「他向皇帝效忠,替帝都盯梢著奧蘭公爵。」卡羅爾說,「奧蘭公爵是個人,他也許發現了邊有探子,但是從來就沒有在意過。他們一家的生活也非常明和簡單,沒有什麼足以令帝都那邊重視的事。」
「可是矛盾的癥結不是你們一家同總司令家的關係。」伊安無奈地說,「萊昂,今天的事你不無辜,爭執是你挑起來的。」
「怎麼了我的錯了?」萊昂猛地站住,瞪向伊安。
「難道不是嗎?」伊安說,「明明可以好好解釋清楚的事,你非要用激烈的語言讓矛盾加劇。以前我也總覺得你是遭遇挑釁而不得不反抗,但是相了這些日子,我覺得你固然有無辜之,但是你也在刻意地給自己塑造敵人。」
萊昂氣憤道:「是肯特一張口就污衊我的!」
「可你也用了極不理智的語言去將矛盾激化。」伊安嚴肅道,「你如果不能遇事冷靜,用更加圓聰明的方法去解決,而只會走極端,那你終將自食惡果。」
萊昂面孔漲得紫紅,一時不知如何反駁,氣得轉頭朝後院的馬廄走去。
「萊昂!」伊安追在男孩後,「我知道這些話不聽,但是我希你能聽進去。解決矛盾有無數種方法,永遠是最愚蠢的。你是我認識的最聰明的孩子,如果你能意識到自己這個缺陷,那你所能做到的遠不止這些……」
萊昂朝馬廄吹了一聲口哨,一匹漆黑油亮的小公馬歡快地跑了出來,親暱地蹭著男孩的臉。它是萊昂的騎「波塞冬」。
「你都沒問我考得怎麼樣。」男孩著馬兒,低聲說。
伊安站住,五臟六腑一陣酸,愧疚湧了上來。
「考得如何?」
萊昂側頭朝伊安了一眼:「我覺得可以拿到9.8分。那0.2不是因為我不會做,而是我覺得應該保持一點謙虛。你教我的:紳士從不炫耀自己的博學。」
「你還遠沒有到博學的程度。」伊安扶額,「你現在是哪怕0.01分都該爭取的階段呀爺!」
「反正,考試結束啦!」萊昂吹響了歡快的口哨,踩著馬鐙,一個翻躍在馬背上。
「來吧,小老師。」男孩迎著的臉上,雙目如晶瑩的藍冰,「也許在書房裡,你是我的老師。但是我打賭在草場上,你要跟我學的可多了。」
伊安噗哧一笑:「你是這麼認為的嗎?」
馬夫給神父牽來一匹渾雪白的馬,這匹漂亮的馬兒竟然還有著一雙酷似萊昂的藍眼睛。
伊安今天穿著便裝,無需更。他接過韁繩,也不用馬夫扶,竟也利落地翻上馬。
「我是在西林教廷的蒙特利埃區長大的,我的爺。」伊安滿懷憐地著白馬的脖子,安著它,悉彼此。
「那又怎麼樣?」萊昂茫然。
蒙特利埃,好像是一款超高端製品的牌子……
「你很快就會知道了。」伊安一夾馬腹,無需揮鞭催促,白馬就像一枚冰霜凝結的子彈,彈出去,衝進平緩起伏的丘陵草原。
「在太神像那兒等你——」
「等等!」萊昂匆忙揮鞭,追著伊安的笑聲而去。
初秋的明清澈得好似人水潤的目,來自海洋的風溫梳理著山坡上的青草。夏花開始凋零,而秋花卻在枝頭打著沉甸甸的花苞,等待著一場涼爽的秋雨。
黑馬追逐著白馬,如兩道勁風,奔馳過綠野。
他們穿過帕特農莊園的凰木林,踏過猩紅如的凰花,信馬由韁,朝著海邊狂奔。。
開到荼蘼的野薔薇在馬蹄後彎腰致敬,灑落滿地花瓣和芬芳。怒放如火的藍楹花似一團團藍紫的雲,飄在低矮的山谷間。
穿過片的野梨花林,一口氣沖上了一個高高的山坡。伊安在山崗上勒馬,俯瞰前方。
視野無所阻擋,一片開闊,碧海晴天,驚濤拍岸。大海如一頭不甘雌伏的巨,力地掙扎、翻滾,自深淵裡發出雄渾的咆哮。
「騎不錯嘛,神父。」萊昂追趕而來,將馬勒停,同伊安並肩眺大海,「你在蒙特利埃的時候,一定沒騎著馬漫山遍野地放羊吧。」
「每個教會學校都有自己的牧場要管理,產出供學生們吃喝。」伊安微笑,「不僅如此,我還是學校馬球隊的員,還擔任過一屆隊長。」
「一個Omega馬球隊長。」金髮男孩嘆,「你們馬球隊比賽到一半,也會這樣停下來看風景?」
「如果為了比賽而錯過沿途的風景,那才未免是憾。」伊安笑著。
年輕神父的黑髮被海風吹得舞,在他俊雅白皙的臉上,溫黝黑的眸子此刻也倒映著天空和海洋的。
「你看。」伊安用馬鞭指著遠方的峭壁。
那裡格外險峻,卻是一海鳥的聚集地。正數千隻潔白的灰背紅海鷗在懸崖峭壁上棲息,在海裡捕食,一代代繁衍下去。
「強勁的海風,洶湧的海浪,而海鷗的又是那麼輕而小巧,卻能在兇險的環境中生存下來。」伊安向萊昂。
「因為它們懂得利用風和海浪的規律,不是一味去搏擊和對抗,而是去順應,去利用,和對方強大的力量融為一,將它們化了自己的一部分。」
兩隻海鷗鳴著,自他們頭頂飛過,一前一後,撲向下方蔚藍的大海。
「繼續?」萊昂拽著韁繩,轉了個方向,「完了比賽,再給我講課也不遲。」
這一次,萊昂一馬當先,俯衝下山崗。伊安笑著,策馬隨其後。
太神像是一座位於帕特農莊園的藍貝灣東角上的一古祭祀臺,第一代拓荒者曾在這裡豎立了雕像,祭典聖主。
那時候聖明教才初萌芽,都是明之神,人們便會把聖主同古地球神話裡的太神混為一談。後來隨著聖明教發展壯大,在當地修建了正規的教堂,祭臺便荒廢了。
經了數千年的海風吹打和雨水侵蝕,祭臺上的神像大部分都化作草叢裡看不出形狀的石塊。只有最中心的太神像還佇立在高高的山崖上,面容斑駁,五模糊,雙臂都斷了,可依舊昂首眺著東方,迎著每一日的海上日出。
波塞冬領先一步奔上祭臺。萊昂大笑著,手了太神的腦袋。
「別對神不敬。」伊安隨後趕到,氣吁吁。
「可惜這次忘了和你賭點什麼了。」萊昂得意洋洋。
伊安下馬,站在太神像前,對著它低頭禱告,手指點著自己的眉心,然後點在神像的口。
秋日的在年輕神父的黑髮和被汗水打的白襯衫上跳躍。劇烈運後,伊安潔白的臉頰泛著醉人的酡紅,溫的猶如塗抹了鮮豔的胭脂。
萊昂站在一邊,安靜地看神父禱告。
伊安白皙的手指著紅潤的,低垂著頭。這角度下,側面優的廓一覽無餘,又顯得那麼溫順、謙恭,無害。就像一隻蜷起了翅膀的鳥兒,等著人用手輕輕他。
「有人說你長得像聖主嗎?」
伊安驚訝地抬起頭。
萊昂卻是側過,輕拍著波塞冬的脖子。
「有些角度。」男孩低聲說,「同影像裡的那個聖主,有幾分像。」
伊安吻了吻米字架,站了起來:「每個虔誠侍奉著神,沐浴著聖的人,大概都會有些神似。不過請把你看過那個錄像的事為我保。聖主的容貌不應當被教廷以外的人看到的。」
「為什麼?」萊昂問,「讓世人知道他們祭拜的神是什麼模樣,不是更好嗎?我就不想對著一團空氣磕頭。」
「不是因為這個。」伊安拉著萊昂,坐在草地裡的石柱上,面朝著下的大海。
「神從來都沒有象的容的,信徒可以據自的偏好來構想出神的面容。神不會約束信徒的靈魂,只會指引他們,安他們,讓他們從信念裡找到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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