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從小區出來的時候已經差不多下午，莊凱茫然的駕著車，他忽然不知道自己該去哪裏。繁華的十字路口前，人洶湧，他握著方向盤，眼睛卻找不到方向。

他想找言舒宇，可是他才發現，他對言舒宇的家庭、際竟是一無所知。

所幸還記得他的公司在哪裏，方向盤一轉按著記憶中的路線駛去。

他找到言舒宇的公司，發現言舒宇一年前已經辭了職。他來這裏本是忐忑，這時心下一陣失落，那種覺像膨脹的氣球一下被穿。找到言舒宇以前的同事，想再問一下言舒宇的況，對方都不知曉。

同事還算熱心，告訴他言舒宇和趙東的同事走得近，也許趙東會知道。

他素來不找人寒暄閑聊，除非是生意上的應酬，這一日卻腆著臉到詢問言舒宇的去向。要不是他氣質好，一著打扮面，保不齊別人在背後指指點點他怎麼了。

終于找到了趙東，詢問之下竟也不知道。

心裏更加著急，他以前每次一回頭，言舒宇都會站在他後，這時卻久覓不見，他開始有點害怕。很多東西原本就不會一直呆在原地等候，呆呆地期待前面的人回頭。以前的言舒宇是傻瓜，他會。或許，這時他已經不傻了，所以不會再等。

莊凱向來冷峻的臉容染上憂，他約知道自己要失去些很重要的東西了，而且是永遠的失去。

趙東看著這麼一個人垮著張臉，心裏也不習慣。他是認識莊凱的，本市商界出了名的人此時看起來如此沮喪，心下也不忍，忙開腦瓜想。

“啊，我想起來了，舒宇可能是一聲不吭和他朋友走了也說不定。”趙東猛地擊掌，恍然大悟似的了然道。

“朋友？”莊凱重複一遍這個陌生的名詞，很是疑，舒宇怎麼會有朋友，誰不知道，自己還會不知道嗎?

“嗯，他親口承認他有個朋友的，都整整往六年了。”趙東越想越覺得這個可能大，語氣越發肯定。

莊凱大概猜到趙東口中的朋友應該是自己，艱難地微笑：“是嗎？”

趙東又開始發揮他八卦的本，地湊近莊凱小聲說：“肯定是的。舒宇那小子把他朋友寶貝得像個啥的，平時都不讓我們知道，要不是我真心真意專程去問，他還不會說。聽說都整整六年了，肯定是比金堅。你不知道啊，舒宇平時偶爾接個電話，都快咧到耳朵去了，那個甜啊。”

原來別人的眼睛憑著小小事都能看到的事實，自己這麼多年卻刻意的不去理會，盡揮霍他對自己的，而趙東此時說的話如刀子緩緩鑽進他的心裏活像最大的諷刺。莊凱已經快笑不出來了：“你和他那麼，應該還知道點別的吧？”

趙東了下，他喜歡自己下的作，覺自己像個偵探地思考：“別的的就真不知道了，不過去年，嗯，去年這個時候前一點吧，他興衝衝的整天上網翻資料自個樂著，我有一次從他座位走過，不小心瞥見一眼，他小子都在找燭晚餐、紀念日什麼的資料，我問之下才告訴我他和朋友六周年紀念日快到了，想給對方個驚喜。嗯，看不出他還浪漫的。”

莊凱在心裏默默地算了一下時間，心頭一陣酸，原來如此。他在和佟沛的第一個月的紀念晚餐上有想過這個問題，最後被自己刻意地忽視掉。原來舒宇那天那麼心地準備是為了六周年紀念，而他和他連紅酒的杯子都沒到就跑掉了去看晏。

趙東接著說：“那小子啊，做事向來認真負責，我記得有一天，應該就是紀念日的當天吧，他明顯的心不在焉，一個人著樂了一天，差點弄錯了報表，對了，還挨了罵，不過貌似完全影響不了他心。剛下班就不見了人影，我們出去的時候連他尾都不著，想來，那晚一定甜極了。”趙東說完還一副極其向往的樣子。

莊凱已經完全笑不出來了，他在想，那天晚上，舒宇該得多難過和失落，而那麼難過和失落的緒經過了一年傳達到他這裏，即使已經經過一年時間的衝淡，仍然讓自己難過得不可抑止。

腦子了一片，他聽到自己的聲音仍依舊冷靜地問：“那你知道他有什麼親人嗎？”

趙東搔搔頭：“應該是有一個姐姐的，我有聽他提起過。好像言舒宜，在XX工作室工作。”

莊凱得到了這個信息，也不久留了，禮貌地和趙東道謝就告別走了。

他走的腳步很快，怕慢點會當場失態，心口的地方作痛，他不得不再走快點走去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有了工作地點和名字，找起人來就相對容易得多，順著這條藤，莊凱順便清了言舒宇家裏的狀況，包括他家人人際關系、經濟條件、狀況等等。

他不喜歡打沒有把握的仗，只是這次他把言舒宇的家庭狀況都清了，還是忍不住心慌，要是他家人討厭他，要是他不再喜歡自己，那該怎麼辦？

莊凱去找言舒宜的時候，心裏震得打鼓，比他談人生的第一筆生意還張，雖然表面上看不出什麼端倪，但他知道，自己的手心都浸滿了汗。

他先打電話約了言舒宜在一家餐廳裏見面。

言舒宜聽說他自稱是言舒宇的朋友，並且真意切非要見上一面，也沒多推卻就赴約了。

開始一切都好，莊凱紳士起來沒有一個孩會拒絕。

直到他開始介紹自己是言舒宇的男朋友時，一切都變了。

言舒宜冷笑一聲，拿起手袋就想走。

莊凱趕起來挽留，言舒宜本就不吃他這套，兩個人糾纏了一會。最後顧及在公共場所兩人的臉面都不太好看，才重新坐了下來。

“對不起，言小姐，我不會耽擱你太多時間。請你告訴我舒宇在哪裏？”

“你不是他男朋友嗎，怎麼反過來問我？”言舒宜雖然坐了下來，臉仍舊不好看，言舒宇對于他們的事對說過五六，把事湊起來一猜也能猜著了七八，心裏對莊凱實在沒有好，語氣著一冷。

“是我錯了。我是來找他彌補的。我以後會對他好，絕不傷他毫。”莊凱不在意言舒宜的態度，注視著的雙眼道，目真摯，語氣真誠。

可惜言舒宜本不為所，拿起面前的紅茶喝了一口，冷嘲道：“隔了一年，你這個認錯，可真是及時。”

莊凱仍然做低伏狀，誠懇地道歉：“是我愚鈍，直至現在才明白自己的心意，但是我保證以後不會再像從前一樣，請你給我一次機會，告訴我他在哪裏。”

言舒宜放下茶杯，冷哼一聲：“好個愚鈍。我弟弟了你六年，離開了你一年，你居然說-你直至現在才明白。”提好手袋，站起來整理下服然後低頭朝莊凱說，“那我就告訴你，他從沒回過家，我們都沒再見過他。”

“什麼？”莊凱再也保不住他平靜的臉，他以為言舒宇即使辭職不在公司，也是會回家，如今言舒宜這樣說是什麼意思，當下心急如焚趕追問，滿臉張，“他怎麼會不回家？”

言舒宜仿佛很欣賞莊凱臉上的表，心下一陣快意，一字一字慢慢地說：“為什麼？因為你這個男朋友，他五年前和家裏出了櫃，在家裏跪了整整一夜，然後至今還沒能回家。”說完不管莊凱如何反應，拎著手袋轉就走，高跟鞋“噠噠”的聲音像殘酷的釘子釘住莊凱的心髒。

莊凱沒有再挽留，他整個人似乎被時間按下了暫停鍵。言舒宜剛剛說的話，他像是聽懂了，又像什麼也沒聽懂，那一個一個字連一串刺進他心裏。

他沒回過家。

他出櫃了。

他跪了整整一夜。

莊凱駕車回去，雙手發差點握不穩方向盤。

他回到以前和言舒宇在一起的房子。花了大半夜把臥室清潔一遍，把塵清幹淨，小心翼翼地維持著原來的擺設樣子，連床頭櫃擺著的書都停放在原位。

忙完這些後，倒頭大睡了一覺。

醒來後，他又了原來在商業上春風得意的莊凱，對自己想要做的事全力以赴，決不放棄，無論用什麼方法。既然清楚了自己的心意，又想重新和言舒宇在一起，依照以往的慣例，他要的東西勢在必得。

所以過了幾天，當言舒宜回到家時發現莊凱居然跪在客廳，著實嚇了一跳。知道莊凱肯定還有後招，這個男人的眼神太過執著，肯定還會有別的辦法，只是沒想到，莊凱居然會向自己的父母下跪。因為即使不了解，這些天也側面了解到莊凱是個驕傲的男人。

母親板著臉不說話，父親的臉有些躊躇為難。

看來肯定是已經知道了況，莊凱勸說不功，就幹脆雙膝點地。

父母是厚道人，經此一跪以後倒不會對他太為難，言舒宜在心裏冷笑，他倒是好計策。面上卻不聲，什麼話都不說，由著他默默地跪著。

最後還是言父勸起了他，言父平素溫厚，舉止風度也儒雅，自然是看不得外人跪在自己家裏。莊凱初時還不肯起，直至言父口氣松了點，讓他模糊到可以得以諒解的希才站了起來。

往後的日子，莊凱仍舊常常往言家走，次數多了，言父言母也不像以前那麼抗拒，實在是因為莊凱的姿態放得太低，這兩個厚道人也不知該如何拒絕。

言舒宜倒是仍舊不為所，冷眼看著莊凱默默蠶食家人的抵抗。了解自己的弟弟，既然已經說了放棄的話，莊凱要想他回頭就是萬萬不可能的事。最終的決定權不是在家人手中，而是在弟弟言舒宇手中，就算他最後真的打了家人也是徒勞無功。所以就當看戲似的，看著莊凱賣力演出，偶爾賞給戲子幾顆白眼。

就這樣又過了半年。

某天本來就高的言母突然飆升，差點暈了過去。送往醫院一查，居然還有心腦管方面的問題，需要及時開刀搶救，但是醫院剛好有幾例這樣的病人正在做手，手臺不夠。

正當言父和言舒宜急得束手無策的時候，莊凱極迅速得知了消息趕了過來，幾個電話過後，立刻以最快的速度轉往附近最近的醫院，並且找到了幾個外院的高級醫師過來搶救。

虧得搶救及時，人沒有什麼大礙，之後莊凱又一手安排了間高級病房，在食住行方方面面照顧妥當。

這下言舒宜也不好意思再擺臉，只好低聲道了句謝謝。知道這次真的多得了莊凱，虧得他消息收得及時，並且幫忙到位，的確是有心了。

莊凱沒有接道謝：“我當伯母是我的母親，這些客氣話就不要再說。”

言舒宜不再說話，看得出莊凱是真心的。

言母住院期間，莊凱就如同二十四孝的兒子一樣，天天過來噓寒問暖，又請了個護工照顧生活起居，簡直無微不至。

日子久了，兩老的心態便放開了，莊凱的確是個好孩子，他的誠意他們都看得到，現在還有多年輕人能做得到這樣。他們不清楚莊凱和兒子曾經發生了什麼事，但兒子當初是為了這個年輕人出了櫃。

罷了罷了，兒孫自有兒孫福，就由著他們自個折騰去吧。

如此又過了一年多，言舒宇離開的第三年。

莊凱已經可以自由出言家。他有心對人好，那好起來是真好得沒邊，這兩年對言父言母的問候殷切，沒落下半項禮數。時間能讓人冷卻對另一個人的覺，也能讓一個人的真誠更顯人。

漸漸地，他能和言父下一盤棋，偶爾也能吃到言母的一頓飯。

言舒宇的手藝看來是來自言母，莊凱再次吃到悉的飯菜，不由百集。

這一晃三年，他卻覺得，已是恍如隔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