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心的李卿留守大理寺，順便還要照料阮儂，而阮寶玉則稱心如意，和帛錦一同坐馬車去了永昌。

非常奇怪，素來騎馬的帛錦這次居然選擇馬車。

阮寶玉自我催眠，跟自己解釋侯爺這是遷就他。

一路帛錦都無話，阮寶玉開口想說案，看他一副懨懨的模樣，也識相作罷。

第二天時他看出帛錦不對，趁帛錦不備時上去了一把額角，立刻失聲：“侯爺你在發高燒。”

過一會又：“侯爺你右腰在流，怎麼過了這麼久，傷口還沒好！”

帛錦哦一聲，嗓子發啞：“沒什麼，吸素燃久了，傷口是比較難愈合。”

說完就拿頭抵住車角，冷汗一撥又一撥，很快將上風裘。

阮寶玉立刻明白：“侯爺，你是不是要吸素燃，屬下這就出去趕馬。”

帛錦深呼吸，從懷里拿出一個紙包，塞到他手間。

里面有紫燭，可只得四。

“去永昌來回至一個月，只有這四，你替我計劃著用，而且我們決計不回頭。”

帛錦咬著牙，這幾個字說得極是費力。

玲瓏有如阮寶玉，立刻就明白了九分。

雖然中毒已深，可帛錦仍然不甘心人擺布，帶區區四素燃出遠門，也許便是戒毒的第一步。

他于是輕聲：“那我能為你做什麼侯爺。”

“看好紫燭不許我搶奪，還有就是閉。”

帛錦沉聲一句，頭還是抵住車一角，這一次干脆翻，留給阮寶玉一個脊背。

可就是這樣一個僵直的在極力控制抖的背影，看了一會之后，阮寶玉突然覺得不能承。

“我……我可不可以抱著你侯爺。”

過了一會他扭著手指，終于發聲：“先前侯爺用過的那個法子，不知道……”

第十一章

淡暮布下，寶公子靠近，盯著帛錦的紫瞳猛瞧，那雙眸映出的暮如畫。

“侯爺別誤會，我是……我不是單單想和你親熱親熱而已。”

一抹影森森籠了上來，下一刻有人橫著被扔出馬車，而馬車上扔人那位神自若地吩咐出發。

落地的阮卿再次堅強地站起，拍打塵土，沮喪地看地，“這次怎麼是十步？”

駿馬嘶鳴，寶公子握拳自我安，“是馬在，所以遠了，一定是這樣的。”

帛錦從窗口探頭看他，他的心又沒出息地“噗通”跳了，“侯爺，等等我啊！”

馬車在道上微微顛簸，一路天涯。

“聽說永昌的豬很好吃。”寶公子樂陶陶地點著游記寶典給帛錦看。

“那是因為給豬喝的是人。”帛錦眼角一瞟，懨懨側看窗外的遠山。

“這……我還是吃魚好了。”

不一會，寶公子眸子又開始靈，又開始新話題。

“侯爺背疼不舒服？我幫你……”

帛錦昨夜自己控制吸素燃，現在時出冷汗。心燥時，他將頸子扯開了些。

寶公子捂住，直勾勾的目沿著帛錦肩頸線條，一直延到那聳起的鎖骨。

魅人心的骨……

“侯爺，你長得真好看，哪里都很好看！”寶公子側頭，寶璀璨地笑。

帛錦狠剮了他一眼，沒說話。

“侯爺，不舒坦，不用費力甩我出去，我自己能跳！”

轉眸間，馬車里了個人，帛錦攏上領喃喃道，“居然真跳了。”

永昌銀礦，四字概括，富得冒油。

十里永昌礦多，左右作坊也多，開采出的銀礦幾日后就能提煉出銀子，經家集中查驗后將這些銀兩運上京師，打烙上印記就能銀。

銀子多人就不窮，雖然流通方限制，多還是能出油水的，外加山高皇帝遠，不能說人人都財大氣，但至是足食，每逢佳節家家還都斗個富。總之，這里就是安居樂業，年年上報朝廷都是“獄空”記錄第一，總得皇帝額外嘉獎。

誰想今年出了那麼大事，銀礦年出銀六萬，這次一劫就一萬。

皇帝跳腳，辦事的地方卻還是保持作風拖沓惡習，如果不是皇帝下旨封路，作出只許進不許規定，案子的卷宗估計現在都沒個正影。

北方春遲，風里總卷著零星寒沫。知府段子明站在迎接隊伍的最前，削尖的狐貍臉略低著，淺淺埋在領的銀里。

帛錦一下馬車，他就迎了上去；寶公子被生生地出他們兩步開外。

“早知巡檢是如此人，屬下一定再出城三里相迎！”

帛錦面不改地還禮，殺回的寶公子利索拍開段知府出的爪，“你想對侯爺做什麼？”

段子明小移半步，冷瞥寶公子道：“你又是誰？”

“隨行的大理寺卿。”

段知府報以一笑，春風暖的調調，眼簾卻伏得很低，幾乎遮住眼睛，“你是隨行來的大理寺卿？印拿來，我瞧瞧。”

語氣挑釁，卻合規矩，寶公子只能取印。

段子明草草地掃了眼印，卻對寶公子掛著的木牌產生了濃重的興致，指尖點字，慢慢細讀道，“我阮寶玉；我很有錢；把我送到大理寺卿邊，賞銀十兩。”

接風的隊伍低頭悶笑，帛錦則回過頭，了寶公子一眼。什麼時候牌子容都改過了……

段知府嘖嘖，“我出三十兩，扔你進豬圈，這里都未必有人肯賣力那麼做。”

寶公子著牌子的手了，□且秀雅地笑道，“你把錢給我，我馬上去！”

段子明沒料到阮寶玉來這招，杵立在原地發愣。

“阮卿，不得胡鬧！”帛錦薄斥了句。阮卿張口言，卻還是乖乖地閉上。

段子明眉目展歡，又次開寶公子，側恭敬地引路，“大人來得真巧，今朝正是這里叩謝天地厚好日子，我已在府中設下家宴，一為過節，二來正好為大人洗塵。”

寶公子一把抓住帛錦的廣袖一角，嘟囔道，“我們是審案，誰要去赴你的鴻門宴！”

段子明眼珠一轉，為難地問寶公子道，“卿，你今日就要審案？”

“正是，我今日就要審案。”

“段知府，這案拖不得。”帛錦也朝段知府笑笑。

“稟大人，本地每年此時節慶，供奉天地，這風俗下改不得。”

帛錦皺眉。

“不過，卿還是堅持馬上要審案嗎？”段子明放聲音，欺靠近寶公子。

“正是！”寶公子怒視他，寒風里昂首，相當無畏。

“大人，卑職有主意了！”知府手指順眉，“阮卿既然那麼執著，就讓他去審案，大人來赴宴，這次兩不耽誤。”

“我……我一個人不行，而且我不認得衙門。”

“卿真會說笑話！下自然會派人護送阮大人去衙門，并協助阮大人查清案子的。”

寶公子擰手指，卻氣得出不出話。

“大人說了要審，就去審吧。”段知府一把推開他，“侯爺，這邊請！”

寶公子一個趔趄險些跌倒，一只手極為敏捷將他扶住，低聲道：“你去吧。”

帛錦發話，寶公子只好癟離開，一路頻頻回頭。

這次審訊，可以說徒勞無獲。阮寶玉心思完全不在，醒堂木拍斷，一群賊人只會搖頭。

“你們頭目呢？”搖頭。

“劫的一萬兩銀子呢。”搖頭。

“真沒人。”寶公子頭疼，從袖里掏出一只長匣，“侯爺不知道如何了？這個段知府真討厭！”

這是一只用來裝扇子的楠木長匣，閉能極好，用來裝他那得來不易的仙帶。

匣子一路沒曾開過，這猛然一揭味道立刻四散。

那可是李卿三天三夜不洗腳不漚出來的味道！

幾個劫匪終于有了靜，有人皺眉暗頂肘另一位，悄聲道，“這味道好悉，好似頭目那氣味。”

阮卿耳尖，忙將仙帶系上，堂木再拍“你們說什麼，什麼味？再不回答，大刑伺候！我要你們生不如死，生不如死！”

劫匪們愣了片刻，相互換了眼，好似覺得代實話并無大礙。

“我們頭子腳臭，而且最恨洗腳，那個……那個味道……和大人的味道差不多。當然，大人輕爽多了。”膽大的那位膝行上前一步，如實回明。

阮寶玉一怔，重新坐回座位，若有所思地夾著頭上發帶。

——看看我是怎麼對你！剛才你看見了吧，我那一跤雖然故意，可也跌得不輕，可你看我弄到了什麼，侯爺衫上一條布！！

好你個李延，別人欺負我，連你也欺我，你……你等著！

這時，堂外卻傳來擊鼓聲。有人擊鼓，就有人來鳴冤？

阮寶玉一把扯下帶子，吩咐將劫匪押回牢房，傳擊鼓人上堂。

帶上來的是位老婆婆，后面還跟著一條邋遢、羸弱的大病狗。

“老人家，你怎麼晚來做什麼？”阮寶玉走下案，攙扶起老婦人。

“老是來報案的。有人要殺……”婦人年紀大，可能急說話都稍稍帶有大氣。

“殺誰？”阮寶玉正以對，耐心細聽。

“殺……殺這條狗！”老婦人堅定地朝后那只病狗一指。

答案足讓正常人厥倒，可是阮卿只神微笑，安道，“老人家，本是借這里審案，這案子我管不了。”

婦人瞇眼，茫茫然地瞅瞅衙門二堂高懸的匾額，一時沒理解。

幾分狡黠染點圓眸，寶公子緩緩笑道，“我現下就帶你去找，找段知府斷這殺狗案！”

＊＊＊＊＊＊＊＊＊＊＊＊＊＊4月２５日更新＊＊＊＊＊＊＊＊＊＊＊＊＊＊＊

到了知府宅門，守門差頭報信回轉后，原本那張苦瓜臉也變得十分客氣，提著盞新燈躬著直讓抱著病狗的寶玉和老太太進大庭院。

頂頭彎眉月爬得老高，阮卿卻還在沿甬道繞彎。

彎有大有小，有左有右，寶爺抱狗的胳膊開始發酸。

“怎麼還沒到？”他忍不住問道。

“快了，快了，不遠了。”苦瓜臉帶笑，提高燈籠。

一盞茶功夫，又連拐了四個。

寶公子步子不挪了，惱火地騰手揀起一塊板磚對著那引路燈就是一砸：“老子不走了！讓那個姓段的來接！”

此時一旁的月門開了，有人嘻皮笑臉道：“阮卿，有失遠迎。”

段知府率先走出，帶出疊混酒氣的熱風，阮寶玉眼瞥隨之跟出的人群，心里郁悶十分。

苦瓜臉見了段子明忙上前耳語了幾句。

段子明搖頭道：“阮卿，你怎麼把我家新燈籠給砸壞了，你得賠我。”

一聽到要賠錢，阮寶玉抱著病狗，本能地了，轉眼又瞇眼線在人堆里找帛錦。

月門那頭，帛錦靠站在抄手游廊前，也正將目投向他，月下那對紫瞳尤見璨亮，清清冷冷的模樣與之后廳堂喧囂相襯，顯得格格難。

寶公子突然覺得鼻頭發酸，十分委屈地眨眼睛，想靠前卻被段知府惡意堵著，他惡狠狠地將病狗往段子明的懷里一送，“不就是個燈嗎？等會賠你就是！你先斷了這案子再說。”

……

聽完敘述后，段子明垂下眸子，漫不經心道：“我知道了，這案嘛，過兩日再審！”明顯打哈哈。

“段大人，你是這里的父母，切莫忘記各衙門的‘戒石銘’上刻得很清楚，‘爾俸爾祿’……”

“民脂民膏。”段子明很客氣地點頭接下寶公子的話，“可本最近煩心的事很多，外加獄空記錄已毀，對這案子實在提不起任何興趣。”

寶公子瞪他，正經八百地瞪他。

段知府終有了為自覺，微微彎腰拱手道：“不如下拿從四品的銜，與正四品的卿大人，打個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