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莠愣了愣，“嗯。”

良輝張地了角，“叔想和你說說話。”

盡管滿肚子疑問，齊莠還是坐到一旁。

良輝問：“你這幾天在你家過得怎麼樣啊？”

齊莠張了張：“……好的。”

良輝點點頭，“喜歡你家？”

齊莠頓住了，有些疑：“良叔？”

“哎。”良輝應了一聲，一只手輕輕搭在沙發邊緣，“你也別怪我多，那畢竟……哎你媽幾乎不和那邊聯系了，你這一去好些天，你媽怕你不回來的。”

撒謊。

齊莠靜靜聽著。

“你呀想回去看看也是正常，但是也別回去太久了，你媽和我都想你的。”良輝著他，“你覺得呢？”

齊莠指尖微微泛著涼，沒有回答，直直看著良輝。

良輝了一聲：“齊莠？”

門在這時候開了，蔣璐拎著菜回來，看到良輝有些驚訝：“你怎麼這個點就回來了？”眼睛瞄到坐在一旁的齊莠，靜了一下。

“啊，今天沒什麼事，正好和齊莠說說話。”

“良叔讓我去家。”齊莠出聲了，語言尖銳，眼睛向蔣璐。

良輝有些尷尬，手抬起又放下，“叔不是那個意思……”

蔣璐看向良輝，“他想回就讓他回吧。”

良輝有些詫異，以往蔣璐一定是第一個跳出來支持齊莠老實在家呆著的，現在這是怎麼了？

人沒再多說什麼折到廚房去，嘩啦啦的水聲響著。

齊莠轉頭：“良叔。”

“哎。”良輝喏喏應著。

“我不喜歡別人管我太多。”

良輝言又止，最后低下頭，自己夾白的頭發：“叔以后不多了。”

第二天齊莠沒在校門口看到齊管竹。他沒來。理所應當地，昨天說了那麼可怕的話，今天怎麼還有膽子來。

齊莠想說自己也不是很在意，他今天下課晚，街邊一些小吃攤都擺起來，油煙肆意侵蝕著味蕾，他有點犯惡心，快步往前走，走著走著忽然停下來，猛地回頭。

街道兩旁燈紅酒綠，人影匆匆，齊莠也想不通自己在期待什麼。很快他轉回頭，從明亮的燈下走過，走進黑夜。

他沒看到更深的角落里的確有人跟著他。夜里星星點點的燈，齊管竹點燃一煙，明滅的火星燃進深邃的瞳仁里。他想到昨天齊若梅跟他說得一番話。

“那小子又不是小寶寶了，你沒必要時刻看著他。”

“我需要看著他。”

“是他需要還是你需要？”齊若梅問，“現在這種況本就是你離不開他，你已經嚇到他了！”人用難以理解的目看著齊管竹，只有這種時候才能看清眼角的細紋，也已經不再年輕，“那之前干嘛還要放他走呢？”

“……因為他提出來了。”齊管竹輕聲說，“只要是他要求的，我都會答應。”

齊若梅知道自己不該這麼問，卻管不住，怒氣沖沖說：“那他你去死呢？”

齊管竹眨了下眼睛。

齊若梅擼了把頭發，有些痛苦地別開頭：“到底為什麼會變這樣啊？”想到幾年前，那時候公司剛剛穩定下來，只來到這所城市，來找齊管竹。

十九歲的年，和現在的齊莠一樣大的年紀，眼底滿是戾氣，對什麼都不在意不興趣，聽說父親的囑里有一份專屬于自己的財產，歪歪腦袋輕易說出“我不要”。

終歸來遲了一點。

……

齊莠揣著心事，開門聲輕了一點，沒想到屋子里在爭執，時隔幾天他再一次聽到母親尖銳的喊。

“我說不行就是不行，良輝你眼里還有沒有我？！”

齊莠下意識放輕了作，佇立在玄關，門堪堪掩上。

良輝的聲音太小了，他只約聽到一句，“……那也是遲早的事。”

“但不是現在。”蔣璐語氣堅決，“不能是現在。”

“為什麼？”良輝的聲音也大起來，“你看看你干的好事，你的好兒子回來了你是不是特別高興？你有沒有考慮過我的，我要擔驚怕到什麼時候？！”

什麼意思？

齊莠的手上鞋柜，他該知道的，他約想到什麼。

關于那個。

臥室里傳來母親的哭聲，齊莠挪了步子，一點點往源走近。

良輝嘆了口氣，手輕輕搭在人的臂上，“你……哎我不是那個意思，是我太著急了。”他妥協了，有些懦弱的男人的聲音從他里發出，“他都十九歲了，總要和他說明白。”

“我知道。”蔣璐近似冷笑一聲，“你和我結婚不就是為了這個嗎？”

事其實早有預兆。

齊莠想，他早該知道。

從很久以前開始……很多事就出端倪。

中年男人彎著背解釋道：“你瞎說什麼？我和你結婚當然是為了過日子。”

那為什麼視而不見呢？

齊莠靠近門邊。

蔣璐躲開良輝挨近的手，早不是那個天真爛漫的小丫頭，會為一句話為年輕英俊的容貌了心腸，心里明鏡似的，搖搖頭，“你是為了你兒子。”

是他沒有長大，信誓旦旦對齊管竹說一些豪言壯語。

他本什麼都不知道。

齊莠的眼睛酸，眨一眨，約又聞到夜市里那嗆人的油煙味。

他有點想吐，聽到良輝一本正經地說：“那也是你兒子。”

那膩人的惡心味道久久不能散去，齊莠將手指進嚨里，不知輕重，發出細小的干嘔聲。

屋子里靜了。

片刻后是蔣璐巍巍的聲音：“有人，誰在外面？是……齊莠嗎？”

到頭來他還是沒能長大，仍然是被保護得很好的稚氣的年。

齊管竹是否什麼都知道？眼前變得模糊一片，齊莠想到七年前，醫務室淡淡的藥味，白的床鋪，窗外綠的爬山虎，滲的指骨，十八歲的年，一雙漠然狠厲的眼，如同困般的神。

唾連著垂落下來，齊莠眼眶里的淚珠砸落在地上，緩緩跪下去。

他涌著骯臟。

作者有話說：我沒存稿了，周五停更一次，周日按時更。

話說……誰知道更新態那個標志為什麼沒了嗎？

小劇場2

【撒】

齊莠早上學，比班里大多數同學都小，個子不算矮，班里中等，結果育課男生人數不夠，齊莠被安排到生那排。

小孩子嘛，沒多新鮮事，這了趣事，每次生那排報數，聽到第一聲清脆的男孩子的聲音，大家都笑。同學沒有惡意，齊莠也知道，知道還是別扭。

齊莠把這事跟齊管竹說了，明白跟他哥說了也沒用，又不會被調回男生的隊伍，但他就是想說。

那時候蔣璐管他管得正嚴，他就拼命挨著齊管竹。說話的時候揚起腦袋，認認真真說，還非要抓著齊管竹的胳膊。

“你都多大了還和你哥撒？”蔣璐好像很看不慣他這樣，總是一遍遍提醒，“你哥好不容易回來一次你還鬧他？快回自己屋寫作業！”

齊莠假裝沒聽到，那時候還沒膽子和蔣璐頂，肩膀躲到他哥后去，就賴著齊管竹那間屋子不走。

他哥說：“你去。”

他就瞪上眼睛了，不自覺撇起來，就是在撒，耍委屈，自己還覺得不是。

他哥怪好笑的，點點他腦袋，接著說：“你去把作業拿過來，在我這屋寫。”

啊，這個可以。

齊莠笑起來，甜甜的，說：“好。”

【戴假發】

齊莠戴過假發，黑的，長到及腰的微卷發。

高中的舞臺劇。

叛逆年并不想演，好說歹說才同意試試裝，生在他臉上撲了淡淡的，打了點腮紅，然后戴了假發。

穿著白半袖牛仔的小。

生在他扯頭套之前拍了一張側，怪好看的，發給齊莠了。

被齊管竹看見了。

齊管竹：“你談了？”

齊莠裝聾。

齊管竹不逗他了，手疾眼快拿過手機給自己發過去。

“我……齊管竹！你有病吧！”

齊管竹當著齊莠的面把那張照片保存了。

后來為了避開不必要的桃花，他曾不止一次出示過這張照片。

“我有朋友。”

對此弟弟并不知。

【寵】

齊管竹曾經養過一條博。

白的，茸茸，不太喚，安安靜靜，很乖。

是朋友抱回來的，宿舍不讓養便塞給了住在外面的齊管竹。

齊管竹本來不想養，那只博卻像認準他，搖著尾挨近他腳邊。

齊管竹用腳輕輕挪它，挪開一點，它又顛顛粘過來，黝黑的圓眼睛著他，吐出紅舌頭。

齊管竹不知道想到什麼，沉默，然后默認了這個小家伙的到來。

他不該養一條寵，脆弱的、的，不堪一擊的生。一點小病就會致使它們死亡。

齊管竹早該知道，當初鬼使神差地留下它，是個錯誤。

自己養不活它。

博死在寵醫院，剛剛八個月大的狗狗，小小的茸茸的一團，前幾天還蹲在門口等他回來，現在就悄聲無息躺在那兒。

齊管竹打車回家，途中接到齊莠的電話，直接司機調轉車頭，往另一個方向去。

齊莠，他的弟弟。

小時候喜歡跟在他后，一口一個哥哥地，乖的一團。齊管竹想把所有自己好的東西都給他，他的弟弟值得所有好東西。即使后來青春期躁，變得叛逆，在齊管竹眼里齊莠仍是那個甜的小孩。

是他的弟弟。

他要保護的人。

所以當他看到三兩個人圍著齊莠，帶著微弱溫度的煙灰落在弟弟的臉上。齊管竹拽開那個人，重重揮出一拳，骨節接到皮的那一刻，清脆的斷裂聲愉悅響起來，他余里是弟弟那張沒有緒的臉。

他的弟弟，黑纖長的眼睫，紅潤的，還有一雙滿溢緒卻假裝什麼也不在乎的眼。

脆弱的、稚氣的年。

齊管竹的手幾不可見發抖，為那突然撕裂膛洶涌而出的，他被活生生吞噬，把緒發泄在傷害齊莠的那個人上。

他養不活任何東西。

和哀嚎混在一塊，還有齊莠略顯驚慌的眼神。他的手到齊管竹的手腕上，齊管竹聽到自己靈魂深滿足的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