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勝斌大半夜的折騰，之後氣得也冇睡好。

一大早又著煙跑了四個多小時的車，總算跑完一趟貨，下午兩點還有活兒，困且暴躁。

正準備在車隊休息室瞇一會兒，聽見同事喊他：“老祁，電話！”

是孟鑫瀾。

一拿起電話，祁勝斌就聽尖尖的聲音劈頭蓋臉傳過來：“你騙我！天天跟我裝窮，一說買電腦就說冇錢，你冇錢買電腦，倒有錢揹著我給你兒子花啊？”

祁勝斌聽得十分迷。

孟鑫瀾：“你彆裝了！你那個兒子，天天藉著買菜的名義跑去吃獨食，今天角冇乾淨被我看到了！他哪來的錢？是不是你給他的？說！”

祁勝斌：“我冇給。”

孟鑫瀾：“那你倒是說他哪來的錢？”

祁勝斌可不敢騙，各種賭咒發誓。

孟鑫瀾：“你冇給我冇給，錢是天上掉下來的不？你說過咱們樓下的那個虞清從小手腳不乾淨、就喜歡，說不定他跟虞清學的……”

聽著這麼咄咄人，祁勝斌也有點不高興了：“小孟，冇憑冇據的，胡說什麼呢？”

孟鑫瀾：“你敢吼我？”

掛完電話，祁勝斌心更暴躁。

最近簡直事事不順，又想起昨晚小兔崽子無法無天的行，更氣，正琢磨著回去怎麼好好收拾他一頓，偏偏一個鄰居同事湊過來。

同事哪壺不開提哪壺：

“哎喲老祁，昨天晚上那靜，是你揍兒子呢吧？”

“咋了，孩子犯啥錯誤了？”

祁勝斌：“冇事，小樹苗長歪了脖子，需要修枝打岔，多打幾頓就老實了。”

同事：“……”

“兒子多大了？也不小了吧？”

“十一歲。”

同事點點頭，怪笑了一聲：“也差不多是最後能管的住的時候了。”

祁勝斌：“什麼意思？”

同事：“還啥意思？你自己冇年輕過啊？小男孩，長得很快的！等過兩年十三四、十五六歲，指不定個子長得比你還高，比你有勁兒！”

“後勤老王家的大兒子有印象吧，之前小蘿蔔頭一個，這一轉眼這才三四年，已經一米八，快兩百斤了！又是叛逆期，上次跟人乾架，一拳把人乾三十多歲的老大哥錘得腦震盪。他爹本管不住他。”

“老祁你啊，也就差不多隻這兩年，還能耍耍當爹的威風了。”

“真的，你彆不信。”

“等再過過，小孩長起來了，到時候他不嫌你煩、反過來不收拾你就不錯了！”

祁勝斌默默的，臉發青。

看向腳，腳腕上包著的紗布，紗佈下麵是昨晚的牙印——他那隻小兔崽子，還冇長起來呢，昨晚就已經大逆不道、敢還手了！

“老祁啊，聽我一句勸。”

“你也悠著點兒，彆天天就知道打，你看你打孩子都出名了，當心打仇人了。養兒防老，以後咱們還要靠他們呢。”

祁勝斌：“我是他老子，他敢不養我？！”

同事：“嗨呀，其實這事兒啊，跟誰是誰爹真冇多大關係。”

“說白了，現在你養活他，他小心翼翼求著你。以後你老了，換你小心翼翼求著他。”

“你現在對他不客氣，走運的話他到時候不跟你計較。可他要是計較了，你還真無話可說。”

“就咱們車隊裡，年輕時天天打老婆孩子，後來老婆孩子跑了再也不回來，一個人孤家寡人晚景淒涼的，也不是冇有，對吧？”

……

當天晚上，祁勝斌回家，破天荒帶了一袋子油哄哄的小蛋糕。

進門，兩個孩子正在重新釘門鎖。

程晟：“祁叔叔您回來了。”

祁衍：“……”

祁勝斌：“來來來，給你們買了蛋糕。你看這快過年了，咱家也得有點過年氣氛，明天瓜子糖果也買上，過兩天再給你們發紅包啊。”

“等過了年，爸爸再多辛苦、加加班，開學給你們買電腦！”

“怎麼樣？爸爸對你們好的吧？”

祁衍依舊冇回頭。

祁勝斌咳了一聲：“小衍，給你買蛋糕了啊。”

咚咚咚，釘子一聲一聲。祁衍釘完了，轉頭，黑沉沉的眼睛看著他。

祁勝斌訕笑一聲：“你看，你看，還記仇呢！”

他把一袋子蛋糕塞給程晟，跑了。剛進房間，孟鑫瀾就踢他一腳。

“又怎麼啦？”

孟鑫瀾：“哼！”

孟鑫瀾暗暗憋屈得不行。

今天祁勝斌不知道怎麼搞的，突然就變了！

明明告了小拖油瓶的狀，可這次他不僅不向著，回家也冇追究小拖油瓶。甚至還給他買吃的，還買了那麼多！

這是什麼意思啊？

是新鮮冇了，吃定了？

本想鬨，又臨時忍住，默默考慮著是發還是懷。畢竟，過兩天祁勝斌老孃又要來，那老妖婆跟合不來，要是祁勝斌不跟站一邊還不知道又要怎麼對付，更加頭大。

晚上，看著睡的祁勝斌，暗暗咬牙道——

算了，我忍，忍過年關，但你最好趁早把電腦給我兒子買來。

不然，過完年我跟你冇完！

……

大人的房間冷冰冰的。

小房間這邊，小檯燈的倒是一如既往橘黃溫馨。

那天下午，程晟已經把寒假作業寫完了。

而燈下的祁衍，此刻正在筆不停地龍飛舞，瘋狂竊取哥哥的革命果實。

一邊吃小蛋糕，一邊刷刷抄作業。

本子每一頁都被他的小油手抹得油哄哄的，有幾頁還夾了蛋糕渣渣。

程晟：“……”

數學老師到時批作業，看著這麼一個拎起來都能掉食渣渣的本子，怕不是得氣死。

唉。

他作業寫完一輕，正拿著一本小說坐在旁邊。

然而看得並不認真，每低頭看兩行，就忍不住要抬頭看兩眼祁衍——男孩子的頭髮，最近有一點留長了。

烏黑，的。

側臉也已經有一些俊而犀利的廓征兆。

睫很長，眼睛亮晶晶的。小貓一樣鉚足全勁兒寫作業的樣子，讓人移不開眼的漂亮又可。

真是小天使，看不膩。

窗外又下起了小鹽粒。

他手中小說裡的場景也是冬天，也在飄雪。

主人公坐在壁爐邊，懷裡抱著沉睡的貓咪，眼裡看著心的人。周遭是雪鬆和烏柏的香氣。

那一晚，程晟做了個夢。

夢見一座英倫風格的古堡，冬夜，他坐在溫暖的古堡的壁爐邊烤火。

一個瞳漆黑、俊高挑的男人垂眸給他蓋上了毯子。

他覺得那個人像小衍。

……

那週末，祁衍的終於帶孫兒來過年了。

祁勝斌帶祁衍去車站接。

孟鑫瀾在家裡，極不願地擺出糖果瓜子盤，邊擺邊抱怨。

“這下好了，他們現在人多了，四個人對付我們兩個人！”

“小晟你這次可彆犯糊塗啊，他們聯手一起欺負媽媽，你可一定要堅定立場，要幫媽媽、一定站在媽媽這一邊啊！”

邊說邊捋起袖子，一副準備乾架的囂張勁兒。

程晟：“……”

“媽，大過年的，冇人欺負你。”

“你知道什麼！”孟鑫瀾恨恨道，“祁勝斌他們家那個老太太，就是個老妖婆！特彆險！”

“我年輕時去你祁叔叔家吃飯，就當著他的麵才肯做點像樣的東西，但凡隻要你祁叔叔不在家，就給我吃剩菜剩飯！還把過期、壞了的豆漿給我喝！”

程晟：“媽。”

他苦笑，你自己……也整天想要把剩菜剩飯，給小衍吃啊。

壞了的牛，也故意勸他喝。

攔都攔不住。

孟鑫瀾臉一變，很尷尬：“你！我那又不是故意的！”

“還有，你到底怎麼回事啊？到底是被灌了什麼**湯了，怎麼次次都胳膊肘往外拐？我是你親媽！我不給他吃不給他喝，還不是為了你！”

“你也不想想，祁勝斌一個月才掙多錢，小拖油瓶吃了的用了的，都是從你裡摳出來的！你媽拚命在幫你，就你天天不懂恩還吃裡外！”

程晟：“……”

他真的是，快要冇有辦法了。

“媽，小衍他就算再吃，也本吃不了多錢。”

他了口氣，努力試著斟詞酌句，想要講道理的同時儘量不刺激孟鑫瀾。

很難。

可他總不能就這麼任變本加厲……

“媽，你想啊，再怎麼說，他也是祁叔叔的兒子。”

“無論如何，祁叔叔也不可能不要他。”

“所以，您最多也就不理他。大家各退一步……給祁叔叔點麵子，努力家庭和睦、好好過年，不行嗎？”

“給他麵子？！”孟鑫瀾冷笑，“我憑什麼給他麵子啊？將來你祁叔叔老了，房子存款都是小拖油瓶一個人的，你我都一點也分不到！憑什麼？”

程晟：“媽，我們不要他們的。”

“將來我長大了，我掙錢給你花，我給你買房子。”

孟鑫瀾“嗬嗬”冷笑了一聲，翻了個白眼：“你給我買房子？你啊，能不拖累我我就謝天謝地了，就你那樣！我還指你的福？”

程晟垂眸。

麵前還有小半碗飯，可突然變得難以下嚥。他努力忍住口的起伏。

是，也是啊。

他都不知道自己這破，能不能活到年。

眼眶微微發痛，有什麼東西要掉下來了，他趕抬起頭，往窗外看。

窗臺上覆著一層白雪，卻很燦爛。

突然好想小衍。

好想小天使能早點回家啊。

……

祁衍也想早點回家。

他在車站，瘋狂想要火車快點進站。

早點接到妹妹、省得和他爸這樣一塊站在寒風中，尷尬得要死。

也不知道他爸最近什麼貓膩。

每天假親和，今天也是，一路都在冇話找話，假裝關心他的學習和生活。

然而，真的是假裝。

他這次期末考了第一名，程晟第三。

他爸本不知道，還在那裝模作樣：“小衍，你哥哥的績是很好的，我知道你也不錯，但要多向他學習，不會的題目多向他請教……”

祁衍全程沉默。

佯裝關心，肯定是有目的的，他等著。

果然，不一會兒——

“時間快到了。小衍，待會和妹妹來了，你見到他們要開心一點。”

“你妹妹還小呢，才七歲，什麼都不懂。”

“是的決定，家裡的事太複雜，就不跟說了。來了以後，你和小晟就帶一起玩，開開心心過個年，什麼不開心的事都不提，好不好？”

他說著，又訕笑：“你也跟小晟說說。”

“妹妹要是問起來，就說孟阿姨是遠房姑姑，小晟是哥哥。”

“爸爸過完年就給你買電腦。”

“你們初中不是有電腦課嗎？早點學。”

“……”

祁衍看向父親。

說真的，要是那個雪夜之後，祁勝斌能不突然切換上一副假惺惺來結他的臉。

哪怕是找他後賬，毒打他，他還不至於這麼鄙夷他。

虛偽的大人，不知道又哪條尾被踩住了。

他現在看這個被自己做爸爸的人，就像是看一個徹頭徹尾笑話。

……

“哥哥，哥哥——”

終於，幾個月不見的妹妹穿著小花襖蹦了出來，像一顆地裡的小水蘿蔔。

祁衍把抱起來。

抱著小姑娘，滿心憐。

他的寒假日記“功活過寒假”，昨天又加了一行。

給小玥買點東西，讓小玥開開心心的。

寫完那行字，他喊程晟。

“咱們還有多錢？”

兩個人數了數，隻剩一百多了。

程晟：“彆擔心，過年還會有紅包的。這些你先拿去用，想給妹妹買什麼我都冇意見。”

他的樣子很認真、很真誠。

祁衍也相信他是真心實意對素未謀麵的小玥好，而小玥看到程晟那樣溫帥氣的大哥哥，也一定會喜歡他。

然而，有些事，本不起細想——

如果小玥知道他是誰的兒子，知道他媽乾了什麼。

還有。

可什麼都知道。

就連過來抱他，裡喃喃就是“哎喲我苦命的孫子喲”，看自己的兒子直搖頭，更彆說待會兒見著孟鑫瀾母子。

祁衍真不確定這個年能過好，大概率是要飛狗跳。

不過他已經做好準備了。

不管大人們鬨什麼樣，總之，他負責護著小玥高高興興的。

還有……

還有，護著程晟。

祁衍暗暗垂眸，苦笑。

不可能會理解吧。

但他現在的邏輯就很簡單，誰欺負我，我咬誰。

誰對我好，我就對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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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大的祁衍，是各種意義第一梯隊の值巔峰。

文是真的香，也是真的涼嚶嚶。

靠發電，皮卡橙今天也很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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