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周彥沒有說他為什麼覺得寧君延可怕，陳韻城也沒有問。相比起來，陳韻城和寧君延相過更長的時間，他比周彥了解寧君延，心里也清楚周彥為什麼害怕寧君延。

有一段時間，害怕寧君延的不只周彥，甚至連干爸干媽也怕他。

吃完飯，周彥還要去一趟醫院，兩個人就在餐館門口分開。

陳韻城一個人走回去，走了十多分鐘，因為剛吃飽又喝了些酒，全都是熱的，走到后來還忍不住將羽絨服襟微微敞開。

回到他小商店的間，陳韻城低下頭才聞到羽絨服上沾了味道，他把服下來掛在窗口，之后去衛生間洗澡。

水要放一會兒才會熱，陳韻城趁著這個時候掉服，站到淋浴下面的時候，水已經完全熱了起來。

他習慣地捧起水洗了把臉，突然回想起第一次幫寧君延洗澡的場景。

那是在他第一次見到寧君延的同一天，晚上吃完晚飯，干爸和干媽回房間看電視，他在廚房里用煤氣爐燒了一壺開水。

當時是初夏，天氣熱了卻又沒熱到可以用冷水洗澡的地步。

燒好了水，陳韻城提著水壺來到院子里，先在桶里接了半桶冷水，再往里面摻熱水，到他覺得溫度恰好合適。

隨后陳韻城把自己全服，用了個小鋁盆往自己上舀水。

這個過程，寧君延就蹲在墻邊，一直面無表地看他。

不過那時候陳韻城還不知道寧君延什麼名字，他把全沖了水，用香皂從頭到腳抹一遍，也不怎麼仔細地了一的泡沫之后，就用水把泡沫沖掉，覺得自己已經洗干凈了。

陳韻城甩一甩頭發上的水，沒有手拿巾，蹲下來提了提水壺，發現里面還剩半壺熱水。

猶豫一下，陳韻城抬起頭看向寧君延，喊他：“喂”

寧君延沒有回應。

陳韻城試探著說：“啞你是啞嗎”

寧君延看著他。

陳韻城不在乎自己還著子，坦然地沖他招招手，“要不要洗澡”

寧君延沒有。

陳韻城干脆朝他走過去，抓住他的手將他從墻邊拉起來，拉著他走到院子里。

寧君延全還是臟兮兮的，陳韻城手給他服，他倒是沒有反抗，只是下上之后，陳韻城才發現寧君延背上有大片的傷，現在都還是鮮紅的。

陳韻城皺了皺眉，沒有問他怎麼傷的，又蹲下來他子，到腳邊的時候，抬頭對他說：“你抬抬腳。”

寧君延低頭看他，兩只腳一前一后抬起來，讓陳韻城把他也全部了。

他們兩個站在院子角落的排水邊，因為寧君延比陳韻城高了一截，陳韻城站到水泥砌的水池邊緣，舉高了手里的盆把水從他頭頂淋下去。

水淋下去的時候，陳韻城發現寧君延不自覺皺了一下眉頭。

那時候天還沒完全黑，陳韻城下意識撥了撥寧君延頭頂的頭發，才發現他頭上也有傷。

陳韻城低著頭對寧君延說：“你頭上有傷，疼不疼”

寧君延只是看了他一眼。

陳韻城覺得他有意思的，又問了一次：“疼嗎你要是疼我就輕一點。”

沒想到這時候寧君延竟然很輕地搖了搖頭。

陳韻城有些詫異，頓了頓說道：“那我就繼續洗了。”

話雖這麼說，陳韻城之后還是小心地避開了寧君延頭上的傷口，給他抹香皂的時候，也輕輕地在他后背過，盡量不把他弄痛。

洗完澡，陳韻城找了一套舊服給寧君延穿上。

這套服對陳韻城來說大了，本來也不是他的服，是干媽給他弄來的舊服，洗干凈之后一直在陳韻城的柜子里收著。

之后陳韻城又把他們兩個人換下來的臟服丟進盆子里一起洗了，在他洗服的時候，寧君延就坐在屋檐下面的小凳子上，目不轉睛地看著陳韻城。

陳韻城偶爾抬起頭跟他說話，寧君延并不會回應他，但是陳韻城不介意自言自語。

這時候天已經完全黑了，院子里亮著一盞白熾燈，幾只飛蛾繞著燈不斷盤旋。

圍繞著院子一共有四個房間，一間就是他們吃飯的廚房，另外三間房間只有一間亮著燈，那是干爸干媽的房間，這時候他們正在看電視。

陳韻城洗完服，關了院子里的燈，拉著寧君延的手把他帶到自己的房間。

房間里有一張破舊的木頭床，還有老式的木頭柜。

陳韻城讓他在床邊坐下來，開了一盞小臺燈，之后打開柜子在下面的屜里翻找，他找到了幾張創可，隨后回到床邊對寧君延說：“我幫你理頭上的傷好不好”他知道干爸和干媽是不會管這些的。

寧君延看著他手里的創可不說話。

陳韻城就當他默許了，抬手撥開他的頭發仔細看上面的傷口。寧君延頭頂的傷口并不是很深，看起來不像是太嚴重，但是在傷口的旁邊鼓起來一大塊，陳韻城用手按下去發現是的，卻又沒有流。

究竟怎麼回事陳韻城也不懂，手里拿著創可橫豎擺弄半天都覺得被頭發擋住了，猶豫一下，問寧君延：“我給你把頭發剪短好不好”

寧君延不回答。

陳韻城便自作主張，拿起床頭柜的剪刀，毫不留地把寧君延頭頂的頭發給剪短了，最后剪來只剩下薄薄一層著頭皮，然后把創可上去。

完了創可，陳韻城看寧君延頭發糟糟的跟狗啃過似的，干脆一鼓作氣，把他周圍的頭發全部給剪短了。

這個過程寧君延坐在床邊一不。

陳韻城也不管剪得好不好看，剪完了他起來，把床單上的碎頭發全部撣到地上，對寧君延說：“你去給我把掃把拿進來。”

寧君延沒有反應。

陳韻城并不生氣，自己出去外面拿了掃把，把地上的頭發全部掃干凈。之后他回來房間，翻上床從枕頭下面翻出來一本舊漫畫，躺著專心致志地看了起來。

寧君延站在床邊看了他一會兒，自己默默地爬上床，挨著陳韻城邊躺下來。

關掉熱水，陳韻城手拿起掛在墻上的巾，隨手抹了抹鏡子上的霧氣。

鏡子里面已經不再是當時那個消瘦單薄的小男孩了，二十八歲的陳韻城材勻稱，腹間覆蓋著薄薄一層，雙修長。

過去那些事他已經很久沒有想到過了，或許是寧君延的突然出現，又讓他忍不住回憶起來。

穿上睡，陳韻城離開衛生間，回到房間的床上躺下來。嚴格來說這里條件也不怎麼樣，但是這張床比起他以前和寧君延一起睡過那張，倒是和溫暖多了。

陳韻城拉過被子蓋住半張臉，酒令他的心跳加速，他有些煩躁，不太愿意再去回憶那些過去。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