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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山月》1

第1章

岑夜闌議事時,底下人來報,元徵又私自出府了。

周遭皆一靜,部將皆把目投向岑夜闌,他臉上沒什麼表,一只手搭在沙盤上,淡聲說:“由他去。”

“我們繼續。”

左右互相看看,都是跟岑夜闌的老人了,想起京城來的那位,心里不約而同地嘆了口氣,卻浮現不屑來。

皇帝把這麼個扶不上墻的紈绔子弟送來邊境,看來當真是發配了。

元徵是已故先皇后的兒子,圣上唯一的嫡子,行七。先皇后去的早,圣上頗為寵這個嫡子,曾一度有意立他為太子,只可惜,年伶俐的七殿下,歲數漸長,言行卻越發孟浪無狀,儼然紈绔子弟,史臺彈劾他的奏折都堆了厚厚一沓。

兩月前元徵因著同戶部尚書的兒子在花街柳巷打了一架,事兒傳到皇帝耳朵里,龍大怒,直接將元徵以監軍歷練之名送到了邊境。

說是監軍,可他一無實權的皇子,到這天高皇帝遠的地方,不啻于發配。

何況,邊境還有個岑夜闌。

誰不知道邊境如今岑家獨大,整個邊境軍幾乎都了岑家軍。

元徵到了邊境也不是個安分守己的主兒,橫行無忌,惹是生非,不知又惹來多非議。岑夜闌一貫忍,對于他的小打小鬧冷眼旁觀,不發作,可幾天前,元徵在校場上聚眾賭博,將整個校場攪得一團糟。

岑夜闌一進校場撞了個正著,臉沉,直接著人去將元徵綁了。

元徵年,十七八歲,一張好皮囊端的是貴氣,無愧天潢貴胄。

他支著一條,懶洋洋地坐著,和岑夜闌對視,邊是他的伴讀,親侍,俱是京城來的,兩相對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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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肆,我倒要看看誰敢?”

岑夜闌神冷峻,道:“拿下,按軍法置。”

元徵帶來的人又豈是這些戰火中磋磨出的邊境軍的對手,個個都被打趴下了,就連元徵都沒想到他們當真敢以下犯上,失了先手,被按在了木階上,好不狼狽。

元徵怒不可遏,一張臉氣得通紅,“岑夜闌,你敢!”

岑夜闌臉平靜,說:“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七殿下,你說我有何不敢?”

元徵說:“ 以下犯上是死罪!你敢打我,就是死罪!”

岑夜嵐穿了常服,腰間別了支馬鞭,鞭子是皇帝賜的。大宛曾進獻一匹好馬,稀罕的千里馬,良駒,也是烈馬。岑夜闌那時同岑熹回京述職,巧趕上大宛使臣朝貢。年輕將軍馴馬的颯爽英姿為酒后談資,風靡一時。圣上還特意將自己的馬鞭賜給了岑夜闌。

鞭柄上鑲嵌了墨的寶石,鑲金嵌玉,襯著幾骨節分明的手指格外漂亮。

元徵到底是皇子。

岑夜闌不聲不響地看著他,元徵年,揚著頭,眉梢眼角都是一子矜傲和跋扈。岑夜闌倏然一笑,這人冷冽如刀,笑起來頗有幾分冰雪消融,百花綻放的俏麗一一像一株冶艷紅梅開枝頭,元徵腦子里突然冒出這句話,自己都愣了愣,還沒緩過神,背上就挨了一鞭子。

元徵:“……岑夜闌!”

他咬牙切齒,冷不丁又吃了一記,都抖了抖,難以置信,岑夜闌竟敢當眾鞭笞皇子。元徵帶來的人都嚇住了,當中有個親侍方靖,是郡王之子,掙扎著,怒聲道:“岑夜闌,你好大的膽子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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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夜闌偏頭看了他一眼,生生止住了方靖的怒罵,方才淡淡道:“如何?”

“這里是邊境,是瀚州,在這兒,”岑夜闌看著元徵,鞭柄寶石折出冰冷奪目的,“ 就得守軍規。”

元徵屈辱極了,恨恨地盯著岑夜闌,岑夜闌卻眼也不眨的,親自了元徵二十鞭子。鞭鞭到落在脊背,那錦繡華服破得不樣,見了出皮開綻的后背。

末了,面不改,看了眼沉默狼狽的年人,轉頭軍醫,“沉昭, 送七殿下回去養傷,足半月。”

“共余人等,杖責六十。”

元徵臉蒼白,環顧雀無聲的校場一圈,啞著聲說:“岑夜闌,咱們這事兒沒完。”

岑夜闌不置可否。

如今半月之期還未到,元徵竟將岑夜闌的足令拋到了腦后。

第2章

“阿徵,咱們這麼出來,真沒事嗎?”

方靖屁還疼,記著岑夜闌的六十杖責,生慣養的小郡王什麼時候吃過這苦,心里對那位冷面將軍也有點怵。

元徵瞟他一眼,說:“你怕了?”

“……誰,誰怕了!”方靖膛,不留神扯著屁上的傷,了口氣,“這姓岑 的真不是人,膽大包天,連我……你都敢打,也不怕等咱們回去,弄死他!”

元徵臉不好看,冷笑道:“遲早要他哭著求我。”

元徵一向得寵,沒想過這回他父皇竟舍得把他扔到這里,憋屈得很,又有個岑夜闌他一頭,元徵渾都難,恨不得現在就回京畿。

方靖嘆了口氣,“希我爹和孟大人多在皇上面前求求,早點讓咱們回去,這破地方,我是一刻也不想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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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徵抬起眼睛,目之所及是瀚城寬闊的街道,屋宇鱗次櫛比,和繁華奢靡的京畿全然不同,自有一番質樸落拓,熙熙攘攘都是百姓,和樂融融,很是熱鬧。

元徵看著,手里的酒杯,沒有說話。

方靖突然一偏腦袋,打量元徵,湊近了奇道:“阿徵,怎麼你這兩天就沒事兒人似的,難道岑夜闌手下留了?”

元徵面無表地看著方靖,方靖訕笑著擺了擺手:“.....我,我胡說八道。”

元徵煩躁地一口把杯里的酒都喝了,他們在瀚城里最好的酒樓,說是最好,在這群紈绔金貴子弟眼里不過爾爾。

他們坐在雅間,門外約有人聲,聽見岑夜闌幾個字,元徵側耳聽了聽,臉更黑了,都是夸贊岑夜闌如何神勇無匹的。說在這北境不知有多姑娘想嫁給岑夜闌,若不是將軍曾言明無心娶妻,只怕門檻都要被婆踏破。

方靖突然笑了聲,挨著元徵,說:“我想起一事兒,十年前岑夜闌進京,聽說圣上原是想將他留在京畿。京城里的那些人聞風而,想要和他打好關系,有個人……是誰來著——”

元徵皺著眉,他在皇宮,全沒聽過這些風言風語。

另外有個人接道:“我知道,是欽王。”

欽王是元徵的叔叔,風流無度的一位,元徵同他有些來往。

方靖一拍大,“就是他, 欽王府里養了許多姬,艷絕京都,” 他對元徵說,“當時欽王請他赴宴,岑夜闌喝醉了暫歇在欽王府,有個胡姬爬上他的床,誰知岑夜闌竟醒了過來,聽說當時臉都白了,裳不整半分氣度不顧了,落荒而逃。”

元徵想象不出岑夜闌那模樣,哂笑道:“不就是個人,能嚇這樣,岑夜闌不會是不行吧。”

方靖嘿然道:“當時也有人這麼傳.....真假就不知道了,反正岑夜闌這麼多年油鹽不進,金錢一樣不好,銅墻鐵壁似的。”

元徵說:“哪有什麼銅墻鐵壁,是人總有七,不得其道罷了。”

等他們回去時,已是日頭西沉,迎面正撞上岑夜闌。

冤家路窄。

原本吵鬧說笑的聲音一下子卡住了,安靜下來,齊刷刷站在元徵后,方靖都退了半步。

岑夜闌神冷淡地掃過他,酒氣熏人,眉心不著痕跡地蹙了蹙,肩就要過去。

元徵突然了聲,“岑夜闌。”

岑夜闌腳步停住,偏過頭,只見年皇子正盯著他,說:“看來岑將軍在邊境久了,法制禮度都忘得干干凈凈。”

岑夜闌看了他兩眼,不咸不淡地行了個禮,道:“七殿下,”頓了頓,又道:“近來城里不太平,殿下還是出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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