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下午盛夏都很老實，有種生悶氣的覺，朱莉莉和說話也不理，說得煩了就蹙著眉斥一句，「閉！」

一向傲氣衝天，誰的面子都不賣的朱莉莉，難得也有不計較的時候，如果究其原因，大概也只能說，氣場碾吧！對著盛夏傲氣不起來，還十分有搖尾示好的衝。

只踢了踢陸也，說：「哄哄啊！」

陸也指了指自己，「我？」

「發揮一下同桌能不能？」

陸也倒是很樂意，只是看了看這娃娃臉渾戾氣呼之出的樣子，最後還是識趣地憋著沒吭聲，他怕這隻兇兔子炸，怪可怕的。

溫珠的媽媽下午就來了，穿著一緻的套，妝很濃，對著段一刀好聲好氣脾氣很好的樣子，不住地道歉，只是眉眼裡似乎也沒多愧疚的意思，最後不咸不淡就結束了。

也不奇怪，要是家裡有個強勢得能管得住的家長，哪至於讓兒張狂這個樣子。

「那是后媽，哪敢管。」

「聽說溫珠家裡有錢，他爸爸是搞魔團的，手下有個大團，據說起初就是個雜技團，特別混，什麼場子都去。我聽說還有跳舞的，裡面的姑娘很多都不正經。溫珠的后媽就是魔團的，和溫珠他爸搞在了一起，然後溫珠爸把溫珠媽給踢了。溫珠叛逆期很早，跟爸杠得很厲害，剛開始他爸還打，越打越反抗的兇，後來乾脆直接不管了，現在自己住，家裡只有一個保姆和一個司機，他爸定時給匯錢。其餘都不管的。」

盛夏從廁所出來，就聽見兩個人趴在欄桿上聊溫珠的八卦，一路走過去，聲音漸漸聽不見的時候，差不多也聽完了。

和李亞楠跟講的差不多，沒什麼特別的，就一失足的叛逆史。

這類人，朝一抓一大把，比更偏激更張揚更跋扈更叛逆的也不，見怪不怪。

*

進門有人過來打招呼，盛夏認不得臉，只「嗯」了聲，就坐在位置上看書去了。

韓佳凝屏氣息聲，回自己位置的時候才了口氣，跟同桌說：「那個轉校生氣勢好足啊！」第一次覺得氣場這種玄而又玄的東西，是真的存在的。

同桌撇撇，「朝過來的，能有什麼好東西。」

斜前方坐著的林悅耳朵尖，聽見了，扭過頭看了那生一眼。長發圓臉齊劉海，很薄，薄到有點兒刻薄的程度。

記得，袁丹寧。

下課的時候，林悅過去借著問作業的由頭，功和學委以及學委的同桌搭上了話。

「我覺得，那個轉校生很酷誒！就是有點兒不好相……」林悅斟酌著詞句，聲音輕輕地提了一句，

袁丹寧立馬「哈」了聲，「太張揚了，還以為自己在朝那種破地方呢！」

韓佳凝小聲反駁了句，「其實還好啦！比起朱莉莉，頂多算脾氣不好，也沒見做什麼太過分的事啊！跟溫珠打架，還是因為溫珠先找事呢！如果不還手，那被欺負的，不就是了？」

林悅秀氣地皺了皺眉，慢吞吞遲疑地說，「那也不能打架呀……」

袁丹寧附和，「就是，學生還是以學習為主吧！」

……

*

一個下午唰就過去了，放學鈴響的時候所有人迅速地收拾東西往外沖，眨眼就了一多半的人，盛夏磨磨蹭蹭地不想，沒臉見沈叔叔沈阿姨，不敢回去。

陸也慢吞吞整理著書包，看自己同桌這個娃娃臉強迫癥似的一樣一樣仔仔細細地把東西往書包里擺。

蔡孟飛在門口著，「陸哥，走了，幹嘛呢？」

他應了聲，把書包拉鏈唰地合上，甩在背上，做了今天一直想做的一件事——了他同桌蓬蓬的短髮，「誒，讓我過去。」

心不在焉收拾東西的盛夏立馬扭頭瞪了他一眼，「繞過去不行？」那雙鹿眼純良又邪惡，抿得很，臉頰鼓鼓的，眉頭皺皺的，他頓時樂了，彎腰拿食指和中指並在一起，在太上一磕，「明天見，小同桌。」

同桌就同桌，還小同桌，盛夏從鼻子里發出一聲短促的「哼」，「病！」

陸也哈哈大笑著走了。

*

沈紀年收拾好東西就走了過來，靠在桌子上看收拾東西，知道磨磨蹭蹭是因為什麼，也不催。太依舊熾烈地掛在西方的天上，穿玻璃，在教室里撒下一片方正的赤金。他一半沐浴在下，一半在暗影里，彷彿一副明暗對比的畫報，沉靜而鮮明。

人慢慢都走了，教室里忽然安靜下來，盛夏的書包已經整理地沒有一可整理的餘地了，最後只能認命地站起了，悶聲說，「我好了！」

沈紀年「嗯」了聲，把書包接過來，挎在自己肩上。

盛夏嘟囔了句「我自己可以」，他側頭看了一眼，沒應，盛夏就隨他去了。

兩手空空地跟在他後，低著頭出神。

視線里能看見他兩條，穿著校服子，很長，差不多那條的水平線都到腰上了，他穿一雙板鞋，鞋子很乾凈，因為他有一個好媽媽，能把他打理得很好。

想起沈姨，盛夏又覺得有些惆悵，這惆悵懷已經很久沒有過了。

記得自己第一天去沈家的時候。

那時候姥姥剛死，那個改嫁了的媽媽在電話里為難兮兮地說：「夏夏，要不……你搬來H城吧！媽媽先安排地方給你，等過些時候，跟這邊通好了，就跟媽媽一起住。」把媽媽兩個人字咬的很溫，可盛夏只覺得心底發寒。

對著話筒平靜而冷淡地應了聲，「不用你管，死不了。」然後就撂了電話，覺肺里漲滿了空氣，快要炸掉了。

扭過頭盯著牆上姥姥的像，看照片里依舊慈祥的面容，眼眶頓時紅了起來，但沒有哭。

自從爸爸死了，媽媽改嫁，跟著姥姥姥爺相依為命之後，就很哭了，哭解決不了任何問題，還會被認為弱可欺。

但這一刻，無法控制自己的緒，覺得很是悲涼。繼父是頭婚，很忌諱媽媽生過孩子，當初嫁過去的唯一要求，就是不能把孩子帶過去，同意了，因為對方條件太好了，哭著跟姥姥說，還年輕，不想一輩子就這樣，姥姥沉默地拍了拍的肩，說你走吧，孩子我看著，然後抹乾眼淚追求自己的幸福去了。後來每月寄給盛夏厚的錢，但是從來不來看，前幾年生了個兒子，和繼父一家人生活得很圓滿，就更是多餘了。

不在乎，真的，誰都有追求自己幸福的權力，願意犧牲兒就犧牲吧，不，也沒想過要，就這樣吧！可為什麼還要屢屢提醒，有個不的媽媽。

姥爺走了有一年了，家裡只剩一個年紀還小的姑姑，畢業剛剛兩年，在沿海地區工作，工資尚微薄，有一個往四年的男朋友，正考慮談婚論嫁，有心想管盛夏，但心有餘而力不足。

盛夏也不想麻煩，只說：「我自己可以，不用人管，姥姥留了錢給我，夠我上學用了。你好好工作，別想那麼多。」

等到了大學就可以申請貸款了，怎麼都可以過下去的。

其實樂觀的，生活過這個狗樣子，按說應該是很凄涼的，但已經到了這地步了，反而覺得沒什麼了。已經很糟糕了，以後會越來越好的。

記得那天晚上，沈姨和沈叔來了家裡，沈叔問以後怎麼打算，搖搖頭說走一步看一步。

沈叔叔問，「你要不要跟叔叔回家去？家裡有空房間，也就多一口飯吃的事，轉到市裡去上學的話，教學條件也會好很多。你和阿年一般大，也能做個伴。」

蹙著眉，並不喜歡麻煩別人，印象里沈叔和沈姨都是對很好的人，因為很好，所以不想變拖累，去消耗這份好。

沈姨握著的手，親切地把攬在懷裡，「我記得夏夏很喜歡阿姨啊，就當阿姨請你去家裡玩兒，阿姨一直想要個兒呢，要是有你這個可的兒陪著阿姨，阿姨一定會很高興的。」臉上是溫的屬於母親的笑意，慈祥寧和，充滿意，盛夏從來沒得到過的母親的溫，從沈姨那裡得到了補償。不知道為什麼，倔強地不願意流下的眼淚，頃刻間了下來。

沈姨拍著的背，輕聲哄著。

那天直接收拾了東西，下樓的時候，沈紀年從隔壁出來，幫提行李。他神照舊是淡淡的，沒什麼表，看不出喜怒。

盛夏偏著頭問他，「你會不喜歡嗎？我住在你家裡。」

沈紀年笑了笑，「不會。」

他那笑里有溫和，有安，還有一點親昵，讓盛夏放下了所有戒備。

可以敵對全世界，卻不會把刺對準他，和他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