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著遠離楊白華的幾天，池小池把《心間語》、《你》和《秋思》的demo正式版一一整理完畢。

歌名是程沅心起的，要發布，必須，也只能是這三個名字。

程沅的金手指好用，池小池只要想著創作，腦中就有無數旋律篇章自然涌出，所以這些工作對他來說并不難。

在錄完最后一首歌后，池小池躺在床上發表使用想：“覺自己仿佛一個藝家。”

061笑：“你以前不也是。”

經過鬼片一夜的吊橋效應，兩個人的革命階級友誼得到了強化，現在嘮起嗑來越發順溜。

池小池說：“以前就是個高中畢業的學渣，現在一眨眼混到本科畢業了。”

061說：“……原來連續拿了三年獎學金的學生能學渣。”

池小池幽幽道：“連我績都知道了。看我哪一年的訪談知道的啊。”

061：“……”被套路了。

池小池嘆：“看我電影，還追我訪談。腦殘真可怕。”

061：“……”我不是，我沒有，我真是正經系統。

061垂死掙扎道：“我只是想了解你，方便執行任務。”

池小池翻了個，面朝向天花板，不說話了。

這份沉默讓061突然有點慌。他發現自己這話說得不大漂亮，補充道：“……你也不全是我的任務。”

這話倒是出自真心。

池小池是他第十一個宿主。

而對宿主而言，在陌生又孤立無援的世界里，系統就是唯一可信任和依賴的了。

雖然被格式化過，但061憑殘留的覺，知道每次和宿主離分，都不是一段太愉快的經歷。

061想做冷酷的沒有的系統，就是因為不想再為離別傷。

但他好像還是做不到。

池小池說：“你不要解釋了。”

061：“我……”

池小池幽幽道：“我竟然這麼快就失去了你的寵。”

061：“……”

池小池嘆息：“我不再是那個你的池先生了。”

061：“……”我就多余關心你。

不過他也松了一口氣。

池小池和他之前經歷的宿主都不大一樣，言談中有些孩子氣，行事卻獨立冷靜得很。

這樣的人，上花頭多，但很能分得清利弊得失。

他回到現世的愿很強烈。就算將來要說再見，大概也不會太難。

戲癮發過后，池小池陷了沉默的賢者模式。

他手了床頭的安眠藥藥瓶，才發現里頭已經空了。

池小池起來，準備換服。

061：“你去哪兒？藥房這個點兒都關門了。”

池小池說：“那我找個歌廳去蹦迪。蹦到藥房開門。”

061：“……”

程沅的又不是鐵打的，為了把demo做完，他連續熬了三天，現在去嗨，萬一嘎嘣一下死過去了，到時候他工作報告怎麼填？“宿主因浪而死”？

061無奈，說：“躺下。”

池小池欣喜道：“六六，打算免費送給我催眠卡了？”

061：“……”誰是六六啊。

池小池猜到了061在想什麼：“我琢磨著吧，你零或者一都不大好，容易引起誤會。”

061：“……”

池小池：“所以還是六六好聽。”

061深深嘆了一口氣。

六六就六六吧。

他說：“你總是依賴藥，對不好。這樣吧，每天睡覺前我給你念書，說不定會好一些。就算你睡不著，聽我念書，也不至于無聊。”

池小池這回是真正沉默了。

061問：“這樣可以嗎。”

池小池把取下的外套掛回架，坐回床上：“服務到位啊。以前你的宿主都過這種待遇嗎？”

061溫和地回答：“我只見過你一個睡不著覺的。”

池小池在床上躺平，單手枕在腦后，說：“……好啊。”

“想聽哪本？我現在回系統大廳下載，五分鐘后回來。”

“《哈利波特》。”池小池報出書名后卻遲疑了，“不，不要《哈利波特》。”

系統好脾氣地等著他的回復。

很快，池小池字正腔圓地報出了書名：“人教版高中政治書。”

061：“……稍等。”

系統去了五分鐘，準時返回。

他展開書頁，輕咳兩聲，開始念書。

061的聲音本就是極悅耳的青年音，被細心潤過的聲音更如繞樹春藤，被烤得暖洋洋的枝葉織就一個溫的窠臼，將池小池的意識包裹起來。

池小池閉上眼，蜷被中：“老師，你在哪個中學？你要是教我政治，我保證不睡覺。”

061輕輕一笑：“真不睡覺？”池小池一看就不是什麼老實學生。

池小池也跟著笑了：“除非你能管住我。”

“怎麼才能管住你？”

池小池說：“長得好看。”

061溫一哂。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長什麼樣子，系統的自我認知系統是常年關閉的，就算他照鏡子，也只能瞧到一坨馬賽克。

不過他也不想管著池小池，只要他高興，任務完得快，他這邊的進度也能加快。

——完200次任務，他就能解除和主系統的契約。

到那時，他就能趕去赴一個約了。

但他好像已經遲了，遲了好多年，遲到他出了意外、被格式化了記憶。

不過沒關系。只要回到屬于自己的那段世界線，他總能想起來的。

061連通室照明系統，把室芒調暗，又指導池小池的睡覺姿勢：“閉上眼，手放下來，老舉著睡不好。”

池小池閉上眼，手卻還墊在枕頭下。

他小聲道：“是婁影也行。”

——想管住他，要麼長得好看，要麼是婁影，其他都不行。

061沒聽清，問：“什麼？”

池小池沒再說什麼，061就繼續念了下去，直到池小池呼吸漸漸均勻，蒼白發青的臉頰也漸漸浮現出淡的。

061沒有他，通過觀察他的數據，才確認池小池的確是睡著了。

061欣地想，果然有效。

三秒后，燈熄了。

第二天，睡足了的池小池把自己錄制的母帶裝進紙袋，又做了飯，帶去了程漸公司。

看到系上圍的池小池作麻利地打蛋下鍋，061驚訝。

……他還真的會做飯。

程漸看到弟弟提著飯盒被書帶進門來時，跟061一樣吃驚。

聽到這蛋炒飯是程沅做的，他更吃驚。

今天市氣溫降到冬以來最低，程沅鼻子凍得紅紅，一進門就捧著熱水咕嘟咕嘟喝。

程漸掀開飯盒，里頭是一飯一湯，豬蹄黃豆湯和蛋炒飯。蛋炒飯上粒粒都粘著蛋，火是現切的，剁得細細；豬蹄更是燉得細爛，拿筷子輕輕一，骨皮就得分離開來，熱氣鮮，香味撲鼻。

程沅哈著手：“哥，你吃。熱的。我買的這個飯盒保溫效果可好了。”

……單看這扎實的份量就知道不是在外面的外賣。

程漸酸溜溜地：“賢妻良母的啊。你那彈琴的寶貝爪子養了這麼多年，是你顛勺用的嗎？”

程沅笑得眼睛彎彎：“給哥顛勺，我高興。哥不高興嗎？”

程漸：“……哼。”

然后他把所有的食一掃而空了。

等他吃完飯，程沅也把他的來意代了個清清楚楚。

程漸把飯盒一推：“你想把歌投出去？”

程沅抱著紙袋一臉期待：“哥知道往哪里投嗎？”

“我有幾個在娛樂公司工作的同學，我幫你問問。”程漸不大了解這方面的事，自然也不會輕易許下什麼承諾，“你自己有什麼目標？”

程沅乖巧搖頭。

程漸恨鐵不鋼：“……傻狍子一個，什麼都不上心。”

程沅傻乎乎地樂。

“還笑。”程漸臉一板，“我有兩個哥們兒，以前聽過你唱歌，都向我打聽過你，問你有沒有出道的打算，你都給拒了。他們現在一個在云都娛樂，一個在星云娛樂，你想試試哪家？還是兩家都投？”

程沅認真想了想：“星云。”

程漸：“……瞎選的吧？”

程沅：“星云這名兒好聽。”

程漸：“……”果然傻狍子。

程漸起，從他懷里接過紙袋，打開看了看：“急不急？”

程沅略害地低了頭：“是有點兒急……老楊那兒該房租了。”

程漸：“……”

他作勢要踹這個基本淪為楊家傭人的弟弟屁。

程沅馬上抱住了程漸的胳膊，眼地撒：“哥。”

程漸一懵，沒想到這向來挨了打躥得比兔子還快的弟弟會親近自己，等反應過來，臉又有點熱：“蹭什麼蹭，臉皮厚得你。”

等程沅提著飯盒晃晃悠悠離開辦公室，程漸把CD取出，放電腦。

他不很懂音樂，但前奏才剛響起來，他就出了頗自豪的笑容。

……這可是程沅寫的。

然而，當旋律一點點推進，來到副歌部分，程漸愣了。

他不是音樂專業的，說不出個一二三四來，但他至知道什麼是好聽。

出了程漸辦公室，061問他：“為什麼選星云？”

池小池答：“因為不想進云都。”

和程沅不同，池小池要做事，當然會在事前做調查。

程沅的歌給小公司制作，實在是太暴殄天，然而他上一世沒有經驗，再加上哥哥程漸人脈廣，跟許多大型娛樂公司的高層人員都有往，自己的歌投去，哥哥肯定會輾轉知道。

他年輕不經事兒，又被楊白華鼓著和家人劃清界限，就認為才和家人鬧崩，再靠家人的庇蔭掙錢，不合適。

這一回，池小池直接來找了程漸，臉不紅心不跳地走了捷徑。

他有加大型娛樂公司的籌劃，但唯獨沒打算進云都娛樂。

云都是唐歡在的公司，不方便他實施計劃。

061還想說什麼，卻突然頓住了：“……他要來了。”

“誰？”

061說：“楊白華。”

池小池：“……嗯？”

061說：“我連接過你那輛新車的車載GPS。現在有人在GPS上輸了你現在的地址。應該是楊白華要來找你了。”

“他爸媽要來一周。他不陪他爸媽？”

061說：“現在是中午。”他爸媽可能正在午睡。

……晾了他這麼幾天，終于坐不住了？

這幾天楊白華的好值漲漲落落，十分不穩定，可以看出他的心也得很，頗在意“程沅”口中的那個發小“婁影”。

池小池聳聳肩：“我不在家，不過是他撲個空而已。”

隨后，他又不無憾地補充：“不過要是婁哥真在家就好了。他這麼在意婁哥，還特地跑來看，讓他空手而歸，有點可惜。”

061：“……可以。”

池小池一挑眉：“哈？”

061說：“我可以做出實的復制影像，眼看過去和正常人完全一樣，也可以有短暫的實。雖然總系統嚴我們使用實和外界接，但是只要宿主不向總系統舉報，就沒問題。……我可以裝作是婁影。”

池小池想了想：“好啊。”

061：“嗯。”

池小池：“變得帥點。”

061：“……嗯。”

061想過要不要照著哪個電影明星擬造一個形影，但是一來麻煩，二來他自己的長相不止被一個系統同事夸過帥。

他想了想，還是用了自己的本相。

很快，公寓投影出了一個061。

他靜靜坐在床上，看著自己的手腳，又照照落地鏡，目的無一例外是大坨大坨的馬賽克。

果然是這樣。

左右閑來無事，他把池小池丟在床上的一一折好，放柜。

約半個小時后，通訊電話響了，是門衛，說住在這里的程先生有訪客。

061回答：“有。是一位姓楊的先生嗎？請他進來吧。”

五分鐘后，門鈴響起，他起去開門。

門那邊是楊白華無誤，061一笑，沖發愣的楊白華點一點頭：“楊先生？小沅跟我說你會來。”

然而，向來事周到的楊白華在和061打過照面后竟愣了許久，連061的招呼都沒有理會。

“……楊先生？”

他毫不知道在楊白華眼里是怎樣一番景。

眼前的人著白黑，腰背拔，比他還要高上幾公分，然而他的干凈氣質，尤其是眉眼走向，竟和楊白華相差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