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果然空無一人。

——就算沒有來就診的病人，但護士也不見蹤影。

程老慌慌張張跑出來，喊著護士的名字，又出了診所，頓時傻眼。街坊鄰居全不見了，平常老人們聚集聊天的石凳邊，還留著拐杖，鋪著象棋。

簡華手慢慢扶住額頭，他沒想到，災難又重演了一次。

“這是怎麼了？”程老活了幾十年，就沒見過這麼荒謬的事。

簡華腦里翻江倒海，煩躁得恨不得將眼前的東西砸得稀拉，但他邊還有一位老人，一位對他頗多照顧的老人，他不能將這份絕表出來。

扶住程老，簡華找了個位置讓他坐下，用最簡短的話將他昨晚的遭遇復述了一遍。

當然他還是有所保留，沒有提自己可以用意念移。

程老冷靜下來后，很快就意識到目前的境——理智上他不相信簡華的話，但事實目驚心。

“你進了電梯，出來一切就變了？”程老眉頭皺得可以夾死蚊子，他不由自主的想起，自己覺得簡華的吊瓶應該掛得差不多了，因為護士說這年輕人睡著了，于是他進來查看時還特意帶上了房門。

外面的聲音是什麼時候消失的？

程老苦苦思索，終于一拍掌：“是廁所燈泡碎掉之后！”

那聲響靜可不小，程老當時嚇一跳，唯恐簡華力不支在廁所里面摔倒了，趕出聲詢問，然后他們一直說話，直到簡華注意到不對。

“這可怎麼辦？”程老滿頭冷汗。

原來簡華糟糕的真相是這樣，年輕人底子好幾十個小時不吃不喝熬過去了，他一把老骨頭，這不是要命嗎？

簡華從診所地上撿起一張報紙，社會新聞的頭條看得他瞳孔收。

歡宇影城，被盜的超市食品，昨夜十一點……那對小qíng死了？

“砰！”

遠天空冒出一團火，巨大的轟鳴聲響起。

簡華一愣，連忙與程老一起跑到窗口，只見淮城市中心地標建筑珍珠酒店頂層冒出濃煙，空氣里布滿火藥炸后的硝煙味。

要是換在平日，簡華絕對以為珍珠酒店遭遇了恐怖襲擊。

“還有其他人？”程老又驚又喜。

事qíng蹊蹺，不管誰落到這個時間停滯的世界，都會六神無主，誰還有心思扔炸藥？在中國想找到炸藥也沒那麼容易，除非自制——

“嗖，啪！”

臨江大橋那邊不知道誰在放煙火，一蓬蓬禮花躍上天空，驚破了夜幕的寧靜。

“程老，您在診所躲著，我去看看。”

“……你當心。”程老想跟著去，但自己這老胳膊老的，真要遇到事鐵定拖累簡華。

朝程老點點頭，承諾一定會回來后，簡華小心翼翼地走出街道，朝臨江大橋的方向而去。

雖然珍珠酒店比較近，但放煙花的跟扔炸藥的危險xing一目了然，不必細說。

夜里冷風嗖嗖，馬路與昨天夜里一樣，停放著無數輛開了車燈的汽車。正值晚高峰，除了綠燈紅燈它們一概不會有反應之外，就跟平常擁堵一樣。

看著熱鬧繁華，實則空無一人。

忽然一個背著大包騎著山地車的年輕人闖簡華的視野。

“咦？”他們同時看到了對方。

山地車輕巧的溜了過來，這個染著頭發的年輕人狐疑打量簡華：“你是？”

簡華在對方出現時心里就轉過了無數個念頭，年輕人不慌不忙的態度更是證實了他的猜測——這個人肯定知道什麼，否則沒有人能面對這種變故，還恍若無事。

“我去那邊。”簡華沖著臨江大橋一指。

“噢，同道中人，一起吧！”年輕人立刻說。

簡華神qíng從容：“你先走，我在找車。”

“你也太隨便了，一點準備都沒有。”年輕人沒有徹底放下戒心，還在注視簡華。

簡華看到對方后那個大大的背包，沒有完全拉好的拉鏈里面出的食品包裝袋一角，他若有所悟。

“我將食藏在別的地方。”簡華說。

年輕人聞聲笑了，還比個大拇指：“有想法，其實我也是，只不過我帶了兩包吃的。放心劇qíng才剛開始，本沒有……”

年輕人的話沒有說完，因為從暗竄出一個人，手利落，一掌劈在他后頸，生生把人打暈了。

簡華在對方過來的時候，就看到了。

這人不是別人，正是他的發小陸肈。

雖然不清楚陸肈要做什麼，但在自來的發小跟滿疑點的陌生人之間，簡華當然還是選擇陸肈，于是不聲不響的看著陸肈將人打暈。

“太好了，你也在這里！”

陸肈激的抓住簡華的手，一臉后怕：“我從電梯里出來發現人都不見了，珍珠酒店那邊還有在殺人的，我們快點離開這里，找個地方藏起來。”

“……”

簡華安靜的看著他，陸肈臉上的笑容有點維持不住，悄悄后退半步。

“怎，怎麼了？”

第5章 破綻

陸肈從小就怕自己，這點簡華一直知道。

別看陸肈敢砸簡華家的門，敢沖著簡華大喊大，但只要簡華抬起眼不滿地過去，陸肈立刻就像泄了氣的皮球，威風全無。

發小之間打打鬧鬧是常事，那是qíng好，但陸肈就是跟別人不一樣，他是真的害怕，出于恐懼的那種。臉上撐著沒事，但各種小作已經bào了他虛弱的心。

簡華還曾經被爹媽拽回去教訓，是不是欺負你陸叔叔家的娃了？

沒有？沒有你怎麼一瞪眼，那孩子嚇得直往后退？

——陸肈還在旁邊認真解釋，叔叔阿姨沒有啊，簡華沒欺負我。

瞧瞧人家的孩子多懂事，不告狀，還幫著瞞。簡家爹媽笑瞇瞇地給糖給玩，陸肈前腳一走，夫婦倆就把簡華結結實實揍了一頓。

這種發小誰要誰拿去，丟垃圾桶都不虧！

第二天簡華指使自己的跟班，在學校里將陸肈打掉了兩顆牙。這小子十分乖覺，只說是自己摔的。

十七歲時，金融危機風波影響，簡家陸家生意都虧得一塌糊涂，欠下銀行幾百萬，只能把能賣的全部賣了。高中也沒法繼續讀了，簡華陸肈都輟學去打工養家。

初中學歷能gān什麼？他們去建筑工地gān過活，跑過快遞，在理發店做過學徒。

出良好家里小有資產的年，曾經邊有許多跟班，事qíng一來，稱兄道弟的人全部不見了，還要吃這種苦，對心志xing格的磨礪都很大。

簡華整個人都變了，他不再浮躁，遇事冷靜，又善于忍，只是骨子里的脾xing還在，他拒絕被世道打磨圓通的模樣，也不屑某些條條框框。

相比較，陸肈就靈活多了。

當學徒的時候奉承師傅，當小工的時候不吃飯也要把錢省下來給班頭打煙，懶耍的本領一流，混得也好，有好絕對不忘分給簡華。

照理說有這種同患難的經歷，又是發小，兩人qíng理應很好。

但陸肈總讓簡華有種怪異的違和，不是分的態度，是施恩的模樣。有時候簡華覺得陸肈就像在做一筆生意，每次付出都是投，他不經意出的眼神跟姿態，都像是在殷殷期盼著什麼。

簡華多給他一個笑，陸肈就喜不自勝。

簡華跟別的人出去吃飯沒帶他，陸肈就要生悶氣，不高興好幾天。

分明哪里不對！

簡華確定陸肈不是GAY，這小子只對C以上的興趣，陸肈的表現更像在意簡華最親近最信任的人是不是他，如果有人跟簡華走得近了，他絞盡腦都要把對方弄走。

簡華想不出自己上有什麼好圖謀的，母親病逝，父親不了生意破產的打擊，喝酒喝死了。還完銀行貸款后，簡華孑然一，上無片瓦，下無立錐之地。就算工閑的時候會自學點東西，但純粹是興趣，談不上日后出人頭地。

陸肈這是有病啊，還病得不輕。

不想再接陸肈的“照顧”，簡華辭職，獨自去淮城影視城漂泊糊口飯吃，出乎他意料的是，這次陸肈沒有阻攔，也沒有跟來，只是保持了聯系方式，過兩月就像牛皮糖一樣黏上來一回。

離得遠了，見得了，間隙本該逐漸消失。就像年時代鬧得老死不相往來的人，年后偶然相逢，便覺得對方代表了自己的青蔥歲月，是一段見證與回憶，qíng總會回來幾分。

陸肈偏又打破了這種慣例。

無他，在影視圈混了幾年的簡華，見過太多人演戲了。

演技好的、演技差的，數不勝數，他自己還給不當紅明星做過替呢！陸肈那點能力，瞞過普通人還行，在簡華眼里簡直是耍猴戲的。

自從發現陸肈的積極熱心都是演戲，簡華別提多膩味了。

而陸肈到簡華上的冷意與日俱增，他就識相的減上門次數，半年前更是興高采烈的表示買彩票中獎，要出國跟人做生意去。

陸肈向來膽子大，路子廣，認識的人多，簡華也沒理他。

今天早晨陸肈上門，滿臉關心，但開口就是聽說簡華得罪了人，接不到工作——

聽說？特意打聽的吧！

簡華頭痛yù裂，哪有心qíng應付這個有病的陸肈，直接讓他吃了閉門羹。

他沒想到陸肈這麼快又出現面前，還是在這樣詭異的qíng形下，跳出來打暈了這個明顯知道什麼的背包年輕人。

陸肈話說得很漂亮：電梯出來后發現變故，路上看到殺人，嚇得不行，躲藏的時候又恰好遇到發小簡華，因為jīng神過度張出手把陌生人打暈。

看，前因后果什麼都有。

但陸肈驚慌失措的神態，在簡華眼里委實太假了。

這浮夸的演技——

簡華靜靜地看著陸肈，心里盤算著躺在地上的年輕人原本要說什麼，陸肈這個看似“滅口”的作，阻止這人說出的真相是什麼？

劇qíng？

“你沒事吧？”陸肈小心翼翼地問，他的額頭很快布滿一層細汗珠，藏地懼怕qíng緒，又在眸中浮。

臨江大橋那邊的煙火放完了。

陸肈焦急難安，qiáng下畏懼，拉起簡華往暗躲避：“這里不安全！”

他的話很快得到了驗證，一群騎著自行車戴著鬼面的人，氣勢洶洶的往臨江大橋的方向進發。在看到暈倒在路上的年輕人后，不由分說跳下車，幾刀就將這人砍死。

慘聲響徹夜空，撲鼻的腥氣沖得簡華腦袋一陣尖銳的疼痛。

陸肈渾發抖，幾乎要在地上。

bào徒沒有發現躲藏的他們，很快揚長而去，他們肆意狂妄的笑聲，傳出去很遠。

“快，快跑！”

陸肈抖得連話都說不利索了，逃命時還是沒有忘記簡華，他牢牢抓住簡華的手，一個勁地往前奔。

從方才腥一幕里回過神，簡華復雜的看陸肈握住自己的手掌。

明明很害怕，卻又堅定的站在自己旁邊。陸肈這種溜怕死的xingqíng，做出這種事真是難以解釋。他的行為是“善意”的，還一直“義氣”，沒有真正做過對簡華不利的事，這也是簡華沒有徹底跟陸肈翻臉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