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大有在猶豫，嚴語卻底氣十足。

從頭到尾，秦大有說話不多，但每次站出來，都隻是為了彰顯自己的權威。

這也是嚴語為何不為自己辯解的原因，當然了，也是因為林小餘一直在替他辯解。

許多人或許不明白，為何秦大有揪著嚴語不放，一定要將嫌疑安在嚴語頭上。

或許秦鍾帶回來的鞋子，姑且可以算是證據，但這個證據並不足以定下嚴語的嫌疑。

鞋子到底是左腳還是右腳，到底是不是嚴語轉給張顧霖的那一隻，尚且沒有定論。

即便鞋子不是那一隻，而是新發現的，就在老羊坡探發現的，也證明不了嚴語跟孩子失蹤有必然的關聯。

以這樣的理由，就要將嚴語當嫌疑人扭送到派出所，實在太過牽強。

但嚴語和林小餘夜闖地，火燒龍王廟，種種的一切，都在挑釁秦大有的權威。

他不能懲林小餘，或者說這個當口上，暫時不能懲林小餘，就隻能遷怒於嚴語，來找回他的威。

嚴語心裡看得很清楚，但他卻不是為了這個原因而與秦大有唱對臺戲。

若不是為了當年的事，他也不會回來這個充滿了罪惡的地方！

思緒流轉之時，秦大有果真走了過來。

正如嚴語所料，這個村長非常厭煩嚴語這種自信滿滿，智珠在握的姿態。

嚴語也不囉嗦，低聲音說：「東西在我手裡，村長自己看看吧。」

秦大有遲疑了片刻，到底是走到嚴語後，嚴語攤開手掌，雖然看不見，但他能夠到秦大有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

從地上的影子，他能看到秦大有的姿有點扭曲，足見他心裡的波是多麼巨大了！

嚴語的本能到了威脅，下意識握拳頭，但秦大有還是快了一步，已經將嚴語手裡的東西奪了過去。

嚴語早料到會這般，但他並未聲張，反倒是在等待，似乎一切都在他的掌控當中。

他知道，自己這樣的姿態，會讓秦大有非常難。

「二狗，你帶徐同誌到廟裡歇一歇，這一趟也是太辛苦，徐同誌頭上還有傷呢。」

「哎！」二狗應了一聲，將一臉迷的徐傲往廟裡帶。

秦鍾也知識趣地招呼其他人迴避，林小餘卻如何都不願離開。

「你也去歇息一下，我跟村長有些話要說。」

林小餘想反對，但到底是沒說出口。

待得所有人都迴避了，秦大有才走到前頭來，想了想，手去解繩子，可解到一半，又停了手。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但事絕不是你想的那樣。」

「村長你倒是說說，我在想什麼？」嚴語角帶著笑意，故意問說。

秦大有的臉更是難看，他掃了一眼，從嚴語袋裡取出扁了的香煙，給嚴語點了一支，剩下的放回原位。

他蹲了下來，攤開手掌，一枚灼燒過的紀念章，便展在了眼前。

「那天秋天，地震差點把學堂震垮了，大雙帶著孩子們逃了出來，村長還記得這事吧？」

嚴語叼著煙，煙霧繚繞，熏得他瞇著雙眼，也看不太清他表裡的意思。

「這枚優秀教師紀念章，就是我給他的獎勵，之前他像個大將軍一樣，將紀念章別在前，後來聽了小餘的話，不再人前炫耀了，就每天寶貝一樣放口袋裡，這是他最喜歡的東西。」

嚴語說得很平淡，也並未暗指什麼，但秦大有的呼吸卻越發不順暢了。

「我隻問你，大雙小雙有沒有來過這裡！」

嚴語前傾著子，微瞇雙眼，眼神像鐵鉤子，後者同樣抬起頭來，臉鐵青。

他的眼神像隨時出獵的毒蛇，著聲音說：「龍王廟是村裡的，村裡的娃娃跑進來玩也不奇怪，至於大雙小雙有沒有來過，你該問他們，不該問我。」

「再說了，你是外姓人，又有嫌疑，你憑什麼問我？」

嚴語任由煙灰落到前，分毫不讓地回應：「既然我不能問你，那就讓派出所的同誌問你，我倒是想知道，大雙上的東西，為什麼會留在這火炭裡！」

秦大有臉上的微微搐，但很快就了下來，將紀念章輕輕塞到了嚴語的袋裡。

「那你去吧，你去把派出所的同誌都找來吧！」

秦大有坐到地上，從腰間出煙桿子，竟也點了起來。

煙霧蒙著兩人的臉，誰也沒有說話。

嚴語沒有靜，秦大有的臉上漸漸浮現出笑容，彷彿剛剛鎮了一次起義，又重新掌控了自己的王國。

「怎麼？不敢去了？」

「你給我看這個紀念章，不就是怕咱們扭送你去派出所麼？在我麵前，就不用再裝了。」

「老頭子我雖然識字不多，但外頭進來的報紙和書信，都是我這個村長接收和派發，別人不清楚，我還不知道你的底細？」

煙霧彌散，嚴語的眸變得有些兇戾，但很快就變得平和下來，彷彿這樣的變化，他暗中已經練習了萬千次。

秦大有雙眸如老狐貍那般的敏銳，隻是輕笑了一聲。

「我不管你到底是誰，也不管你有什麼目的，老河堡是我的地盤，容不得任何人胡來，進了這個村，你就隻是教書匠，能做的就是好好教導村裡的孩子。」

「我秦大有素來不說假話，孩子還在外麵，你要找便繼續找，但敢再次挑釁我，就別怪我不客氣！」

這種絕對的自信，似乎與生俱來，嚴語也不太明白，這老頭子為何這麼有底氣，將紀念章還給自己，如今算是明白了。

龍王廟裡供著的，是人人敬畏的龍王爺，但秦大有讓大家拜，大家就拜，讓大家散，大家就散，到底誰纔是老河堡的龍王爺，值得深思了。

若不是他主提起，嚴語還不知道，原來這老頭子掌控著與外界的聯絡，甚至連報紙書信這些都被他把控了！

一煙終於燒到了盡頭，秦大有將嚴語的煙頭了下來，掐滅在地上。

就彷彿適才的對話從未發生過。

他走到龍王廟裡，嚴語依稀聽到他說：「徐同誌，嚴老師了傷，不方便走，老頭子親自送你回去，順便給派出所搖個電話，讓他們來查查況。」

也不知道村民在廟裡給徐傲做了多思想工作，徐傲竟是不敢直視嚴語，隻是點頭應下了。

林小餘一臉的怒氣，衝過來就解嚴語的繩子。

秦大有也沒有再阻止，隻是朝林小餘冷淡地說：「趙家媳婦，找孩子是要事，燒廟的事我過後再跟你計較。」

秦鍾急了，趕忙喊道：「爹！這就放開他了？要是他跑了怎麼辦？」

「跑了？我覺著孩子跑不了多遠，就算是大人，也跑不了多遠，再說了，嚴老師沒做虧心事，為啥要跑？」

「你說是不是，嚴老師？」

嚴語抬頭掃了一眼，並未說話。

秦大有了腰桿，朝自家兒子吩咐說：「你帶著人，把他和張教授標記過的探都挖一挖，找一找，咱可不能冤枉人。」

「都挖？這可費多大工夫啊……」秦鐘沒開口，二狗等人已經抱怨開來了。

嚴語和張教授四勘探，定下了不可能會有水源存在的地點，打下樁子做了標記。

隻是早先嚴語員村裡男人，沒能功，一直都是自己利用課餘時間來挖掘。

再者，他挖過的探都會填埋回去，村裡人也不知道哪個挖過，哪個沒挖過，事實上絕大部分是沒有挖過的。

如此也就更好，萬一能找到水源，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秦大有聽到這些抱怨，隻是冷眼一掃，眾人也就噤若寒蟬，便是徐傲也不敢抬頭。

秦大有很滿意，似乎心中的權威要把他撐起來，整個人都充滿了力量。

眾人紛紛散去，挖的挖，去搖電話的也出發了，便隻剩下嚴語和林小餘。

「我先送你回去，理一下傷口吧……」林小餘似乎有些疚，但又與嚴語保持著警戒的距離，想來這麼一鬧，心裡也有些搖擺了。

嚴語活了一下手腕，站起來跺了跺發麻的腳，而後從袋裡取出那枚優秀教師紀念章，遞到了林小餘的麵前來。

紀念章灼燒的痕跡太明顯，不用多說，林小餘下意識便往火炭堆掃了一眼，朝嚴語投來求證的眸。

嚴語點了點頭，生怕林小餘多想，趕忙解釋說。

「秦大有說孩子還在外頭，咱們還是繼續找吧。」

林小餘的眼眶通紅，不住怒氣，卻又是那般的無助：「萬一，萬一真是他們害了我的孩子……」

嚴語本想說活要見人死要見，但對於一個母親而言，這樣的話實在太過殘忍，便朝林小餘說。

「橫豎要找個結果出來的，他們這麼放心離開，說明這裡不怕咱們再搜找，留在這裡也沒用，至於質問他，就更不可能了……」

紀念章是自家孩子最要的寶貝，林小餘又豈會不知，見到這個紀念章，心中也為適才的搖而到愧，眼下自是對嚴語信任萬分的。

「那該怎麼辦？」

嚴語遙遠方，稍顯低沉地說：「我曾在書上看過，說是通過六個人的關係，就能找到自己與一個完全陌生的人之間的聯絡，也就是說，最隻需要通過六個人，就能找到你想找的人，哪怕是陌生人……」

「可這麼小的一個村子，要找兩個孩子，竟這麼的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