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一把打開了他的手,轉就走。
周游卻一把拉住了他手腕,把人給拽了回來。
桐腦子本來就因為缺氧已經有些懵了,這會兒撞在他前,腦子被彈的一震。
瞪著眼睛好一會兒,反應過來,“還打?”
“不是,你知道骨折科往哪兒走嗎?”周游了鼻子,低頭看他,“我進來溜達半天都沒找到。”
桐擰眉打量了他一眼,隨即目停在了他一直就沒怎麼過的左手上。
“不是你打的,本來就不好使了。”周游倒是毫不在意的,“不知道斷了沒有,我得去拍個片兒。你那胳膊打我,我都怕你把自己給打折了。”
桐松了一口氣,又聽到他說自己力氣小,咬了咬牙:“下樓,左拐,直走。”
“謝了。”周游笑著轉,干脆利落往樓梯口去了。
桐瞇眼想著剛剛男生那一口牙,覺得白的扎眼。
“游弟!聽兄弟一句勸!”山航勸說的聲音源源不絕,從電話那頭過來,“甭這樣,離家出走咱也不能走這麼遠吧?那小城市清湯寡水的,蒜不辣貂不暖的,跑那兒去干嘛呀!回來吧!”
周游要被他給煩死了,無比后悔那年為什麼要和山航同時出生。
他要是比山航早出生一分鐘,都要淌著路挪過去掐死這玩意兒。
“給你爸一個機會行不行?”山航苦口婆心。
“可以啊。”周游漫不經心的往樓下走,“給他一個機會,讓他當我兒子,他愿意我就回去。”
“哥你到底怎麼了。”山航聲音拔高了,“你要是被你爸抓回來會被打死的,你自己的老子什麼脾氣你不知道嗎?”
山航急出了一腦門兒汗,直到一個小時前,他接到周游的電話都以為周游在跟他開玩笑。
這會兒回過神來,想起周游的脾氣。知道這是來真的。
“哥,別賭氣。真的,就算要走,咱們也不能走那麼遠。你爸走之前特地留了人在家里看著你,你不聲不響的走了,他回來之后,你想過怎麼辦——”
“你是以為他真想攔我?”周游擰著眉打斷了了他,直的脊背像是百折不彎的鋼,“十個人,打斷了我一條胳膊,我才跑出來。”
“哥你……”山航驚訝,說的艱難,“你胳膊——”
“讓十個人攔著我,你知道他的意思。”周游打斷他。
隨即停頓了半晌,驀地嗤笑出聲:“他知道我能跑出來,但就是不想讓我痛快的跑出來。”
電話那頭沒聲兒了,兩人相對沉默。
“他都知道,我也清楚。”周游臉冷漠,眉眼深邃鋒利,像是開了刃的尖刀,樓角的暗晃過,像是變了一個人,“我爸那條路我走不了,也不想走。”
“我走自己的路。”周游聲音低沉。
周游這話說完,電話兩頭都只剩下細碎呼吸聲。
“……我就是擔心你。”山航那邊長長的嘆了一口氣,“你一個人跑一個那麼遠的城市,誰也不認識。”
“五湖四海皆兄弟,我剛就結識一個大眼睛小兄弟。雖然脾氣不好,但是我脾氣好啊,多互補,你說巧不巧。”周游轉眼一笑,左拐過樓道,過窗戶在他側臉上打下了一片斑,著頭皮的發茬子像是在發亮。角的笑意和又爽朗。
前頭拐彎,小護士推著滿是瓶瓶罐罐的小推車,走的太快了。直直的就往周游上撞了過來。
“啊!”小護士驚一聲。
周游先把小推車給扶穩了,才往后退了一步,臉上的笑還在:“沒事吧。”
小護士滿臉通紅:“謝謝……”
周游轉準備走。
小護士出了手,出了手上的手機,嚶嚶嚶的說:“加個微信吧。”
周游愣了一會兒,隨即豁達一笑:“沒事兒,放心,我不投訴你。”
小護士:“……”
“行了,我不多說了。反正你腦子比我好使。你那邊怎麼樣?房子找好了沒有?差錢嗎?我幫你打點過去。”山航說到這兒一拍腦袋,“不行不行,我估計你爸已經盯上我了。這樣,一周打個10萬你看行不行,小數目你爸應該不會起疑心。”
“行了。我來之前,弄了點現金抗過來了。”周游打斷他,看著前面的路,皺了皺眉。
路應該沒走錯,但看著有些不對勁。
周游一邊往前走,一邊又回想了一遍剛剛那個大眼睛跟他說的。
“下樓,左拐,直走。”
周游走的路是對的,但是……
他越往前走越發覺得不對勁,但是對于大眼睛小兄弟的信任,依舊堅定不移的往前走著。
“我這邊還有事兒,先掛了。”周游沒等電話,那邊出聲,按了電話。
腳上加快了步伐。
往前走了差不多十多步,周游猛地停住了 。
眼睛瞪得老大。
前面樓道,明晃晃掛了個牌子。
婦產科。
周游:“…………”
媽的。
☆、第三章
桐沒有再回他爸的病房,怕見他那些朋友。
直接出了醫院,給他爸發了條消息之后就回家了。
這會兒時間還早,才下午一點多左右,日頭正亮的時候。
樓道里卻昏暗無,幾縷堪堪從布滿了污垢的模糊窗子里照進來。空氣里全是漂浮著的顆粒灰塵。
桐捂住了鼻子,厭惡的表一閃而過,繞過了香蕉皮,躲開了廚余垃圾。一蹦三跳的上了五樓。
拿出鑰匙,開門,拖鞋,進房,呯的一聲將門關上。
直到整個人僵的靠在門板上,整個作流程不超過半分鐘。
又是半分鐘。
桐這才終于忍耐不住的長長的出了一口氣。
家里搬過來差不多半個月,他還是適應不了。
不論是窄小的樓道,還是永遠帶著刺鼻味道的空氣。
這些都讓他無比想念以前的家,還有家門前清新好聞的大院子,盡管隔壁家的大丹犬永遠要在他家院子里撒尿。
桐掐著一分鐘的點,讓自己盡又快速的懷念了一會兒。接著拿了塊抹布出來蹲著開始地,又把碗給洗了。這才回到自己房間拿了卷子出來。
卷子沒寫半張,筆在手指上轉了兩圈。桐躊躇著將在眾多書本下的手機拿了出來。
手機上消息頁面不斷被刷新著,那個紅圈圈里面的數字已經了99+。
后天就得開學。
他知道現在的回避只是暫時的,但是此時此刻,他就是一只鴕鳥。他鴕鳥。
手機屏幕上很突然彈出來電。
桐嚇得一抖,按在屏幕上的手指不小心往下一劃拉。
電話接通了。
桐:“……”
“喂!”電話那邊的人喊。
桐盯著顯示為莊謙的名字猶豫著要不要掛了
“你要是掛了我就打死你。”電話那頭的男聲帶著果決兇悍。
桐一個激靈,到底是沒敢掛。
“我問你答。”莊謙說,“不說話就默認。”
“……”桐敢怒不敢掛電話。
“開學還念不念書?”莊謙問。
“……念。”
“還認不認我這個哥。”
“……”桐擰著眉,停頓了一會兒。
“不認就打死你。”莊謙說。
“……”
“行了,你爸的病你別擔心。我爸在找醫生了。”
“……謝謝。”
“掛了。”莊謙干凈利索。
“等等——”桐著嗓子喊。
莊謙:“說。”
桐咬著牙,半響才問出口:“他們都……都知道了是嗎。”
“是。”莊謙說,“就那麼點圈子,你爸公司破產欠債這事兒我爸他們天天笑,一天開五個局,一個局起碼十個公司的老板,就這半個月,全市都知道了。”
桐深吸了口氣。
“同學也都知道了,我組的局,一天拉十個班開聯誼會,現在全校也知道了,說你這個爺以后怎麼——”
桐氣的呼吸不上來,掛了電話。
白著臉,抖著手指,拿過手邊的哮氣霧劑。狠狠吸了兩口,才重新過氣來。
手機適時彈出一條消息。
“開學見。”——莊謙。
桐翻了個白眼,一氣之下連寫三張卷子。
一直到晚上,八點多的時候他隨便找了點東西吃。
面包沒吃兩片就飽了。
以前每年夏天因為天氣熱,他就不怎麼吃。搬到這邊來了更熱,天天除了早上一會兒時間,其他時間段都吃不下什麼東西。
八點半快九點的時候,他媽在琴行還沒回來。
他媽婚前是熱音樂的天才,婚后是追逐麻將的優雅婦。
無論什麼時候都是翹著小下,悠然又氣的。
現在呢。
琴行的工作排的滿,他媽教鋼琴,也教小提琴,偶爾替同事頂班還教個二胡。
桐擰著眉,著面包片,天氣熱的胃里直泛惡心。隨便沖了個涼水澡,就躺床上了。
他這一個多月來就沒有一天睡好過,夢里全是大片大片扯著黑線團和詭異的團。
怪陸離,奇形怪狀。
又是一個被無數線團裹著的夢,就這樣難的夢,桐偏偏每次還睡得沉。
“桐桐……桐桐……桐桐?”
或近或遠的呼喊聲讓桐忽的睜開了眼睛。
房間門被從外面推開,裴云走了進來。
桐瞇著眼睛,沒回過神:“媽?”
裴云輕輕笑了笑:“我昨天晚上回來的時候,你已經睡著了。”
桐撐著床板坐了起來,“什麼時候了?”
“早上七點多。”裴云難得的皺起了眉走了過來,手在他臉上了,“寶貝兒你這臉怎麼這麼差。”
“沒洗臉。”桐笑著,掀開了被子,跳下了床,“我立馬變個。”
裴云看著他去浴室,跟著過去,斜靠在門邊看著他刷牙:“我家寶貝兒是不是瘦了?”
“沒有。”桐含糊不清的說完,低頭吐了一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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