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重華臉突然一變,不知想起什麼,疾步走到辦公桌后打開了電腦。
許局丈二和尚不著頭腦:“哎?你查什麼?”
“網。”步重華盯著屏幕熒:“全國公安犯罪數據庫。”
吳雩下到刑偵支隊大樓門前,深深吸了口初夏夜晚清涼的空氣,這才點燃那煙,翻開了手機通訊錄,無意識地在上下屏幕。
真的要打麼?他有些猶豫。
從來津海之前他就知道,自己只需要打卡上班、按時拿錢,過兩年辭了職,無聲無息地消失在人海里,安穩平庸地活到老死,這輩子就算無愧天地也無愧本心了,那些腥離奇的殺人案其實都不該再跟他產生任何關系。
但不知道為什麼,年小萍死不瞑目的灰白眼珠和步重華布滿的銳利瞳孔,就像被快進了的啞劇畫面般,始終不停地替閃現在他腦海里。
“……”吳雩長長出了口氣,終于夾著煙,按下了那個號碼——
云滇省機場。
林炡拎著公文包大步走出抵達大廳,一輛黑轎車早已等在人行道邊,司機麻溜下車打開后門,了聲林科。
林炡一言不發,坐進車里。
司機早已習慣了他的作風,也不以為意,一邊發汽車一邊從后視鏡小心打量他:“咱們現在是去哪兒,林科?我送您回家還是——”
林炡微閉著眼睛,吐出兩個字:“省廳。”
司機已經跟他有一段時間了,能覺到他表面雖然沒有異狀,但心卻不太好,于是閑話半句沒說,立刻打燈轉向。
就在這時車里響起了手機鈴聲。
林炡猛地睜開眼,接通電話,那瞬間他的語氣讓司機懷疑自己聽錯了:“喂?”
“方便說話嗎?”
電話里那道聲線略帶沙啞,但有種沉靜的質,司機確定自己從沒聽過。他不往后視鏡看了一眼,意外地發現林炡眼睛彎彎地,他在笑!
林科竟然在笑,是他的眼睛還是后視鏡出了問題?
“方便,我飛機才降落——怎麼了?”
通話對面電流沙沙,頃才聽那聲音含混道:“有件事想求你幫忙。”
林炡不自覺坐直了,聲音里都帶上了笑意:“什麼忙,你說?”
吳雩站在分局門前的人行道上,在裊裊煙霧中瞇起眼睛,燈火繁華的街道夜景盡數映在了他眼底。
“我早年在南邊的時候,有一次進到當地村落,偶然看見巫師戴著人骨面跳大神。有時我晚上會夢見之前的事,那人骨面還嚇人的,醒來以后就想那到底是什麼樣的宗教活,還把圖畫了下來,一整天都在琢磨它。”
林炡的笑容慢慢淡了下去,聽到最后臉已經有些凝重了:“你晚上經常做夢?”
“偶爾吧。”吳雩含糊應付了一句,說:“我就想知道那個面是做什麼用的,覺很多事如果想通了,以后也就不會老惦記著過不去了。我聽人說你的權限查東西快,能幫我查查嗎?”
林炡沉聲問:“你晚上經常做噩夢,為什麼從來不告訴我?”
吳雩一時語塞,頓了頓之后氣餒道:“可能有點違反紀律,你不方便查就算了。”
林炡幽幽嘆道:“吳雩……”
司機知道自己應該眼觀鼻鼻觀心,但林科長那口氣嘆得,好似咽下了千言萬語,讓旁人心肝肺腑都不由跟著一。
所幸林科長在那一嘆之后就沒說什麼,只溫和地道:“那你把你畫的圖發給我吧。”
在案子沒破的階段披關鍵線索是違法的,即便對方是不同轄地的同事也不行。所以吳雩之前就把骷髏頭盔略臨摹保存在手機相冊里,用短信發給了林炡。
手機嗡地一震,林炡看了眼。
“知道了,給我吧。”他頓了頓,好像終于還是忍不住,對著手機低聲問:“吳雩?”
吳雩唔了聲,正夾著煙要,突然不遠影里響起手機拍照時特有的:咔!
這靜極其輕微,在繁華熱鬧的街道上簡直不起眼到極點,但電石火間,原本半側的吳雩卻猛地抬頭,確無比覓聲來,接著手就頓在了半空中。
——年大興站在人行道對面,手機攝像頭還來不及藏起來,一張橫臉繃得地,自下而上死死盯著他。
遠綠燈轉紅,赤紅的映在那三角眼里,泛著淬過蛇毒般的。
吳雩經歷過太多生死瞬間,幾乎在同一時刻就預到了什麼,瞳孔猝然。林炡在電話那頭問什麼,但他沒有在聽,他看見年大興面孔扭曲著,張開做了幾個口型:
“二、三、六、五、九——”
分局辦公室里,步重華的標從麻麻的網頁上迅速,隨即一停,屏幕上出現了年大興呆滯僵的二寸免冠照:“果然。”
許局一看:“哎呀,這小子有前科?”
“可是我們收到的出警記錄……”廖剛戛然停住,然后猛地反應過來,全國犯罪人員檔案數據庫還沒建,派出所的無犯罪記錄只保存十年,而且如果年大興是在外省羈押的,原籍派出所不一定有聯網!
而在那些特別封建的地方,除了家里兒子多,還有什麼能震懾四里八鄉?
——蹲過大牢!
“年大興,原名年貴,十四年前因協助販賣片不滿200克被判有期徒刑三年,并五千元罰金。”步重華逐字念出網上的記錄,目落在下一行上:“服刑地云滇,錦康區看守所,保山監獄。”
23659。
夜風清涼,笑語喧雜,沒人注意到吳雩一不地站在人行道上,瞳孔微微擴張。
這串數字仿佛一把鑰匙,將記憶角落里某扇不起眼的門轟然打開,封鎖多年的畫面迎面呼嘯而來。他仿佛再次看見鐵窗外支離破碎的天空,遠一聲聲腳步回,隨即牢房鐵門嘩啦關上,看守在空曠森的走廊盡頭提高聲音:
“二三六五九!有人探視——”
“沒想到吧?這麼多年過去了,躲不掉的還是躲不掉?”年大興咧著,喜悅的調子幾乎控制不住從那口發黃的冰毒牙里噴出來:“穿上皮又怎麼樣,條子知道你以前的事不?”
“吳雩?”林炡似乎聽見了什麼,覺到通話那頭的呼吸促起來,立刻問:“你怎麼了?”
“……”
“喂?吳雩!”
“死者財沒有失,無猥侵跡象,現場目擊者毫發無損。排除殺、劫財、利益糾葛,仇殺或滅口應該是目前最可能的殺人因。年小萍跟范玲都沒有社會恩怨,如果這個案子的方向沒錯,關鍵點有可能落在年大興的前科上。”
支隊長辦公室里所有人紛紛起,步重華沉聲道:“年大興沒有跟我們說實話——蔡麟去聯系小崗村派出所,讓他們立刻帶年大興過來幫助調查,現在就去!”
蔡麟一躍起:“是!”接著飛也似地跑了。
步重華長長吐出一口濁氣,中指關節了作痛的眉心,呼啦打開窗戶。晚風裹著熱熱鬧鬧的都市氣息一拂而,瞬間吹散了外面大辦公室的濃厚的香煙、泡面、地油炸串味道,令人神不由一振。
分局門口的樹蔭下亮著一星紅,步重華定睛一看,只見那果不其然是吳雩,正背對著他一邊煙一邊打電話,也不知道在跟誰聊什麼。
——跟誰?朋友?
那天醫院門前開走的黑奧迪以及那晚最終沒有得到回復的短信,兩者突然同時從記憶中浮現,讓步重華心里驀地升起了一古怪的覺。
……真是想案想魔怔了,人家的私生活關你什麼事。步重華心里對自己一哂,正要關窗,只見吳雩終于舉著手機轉過,似乎要回刑偵支隊大樓,卻突然又站住了,以一種要轉不轉的僵姿態立在樹蔭下,盯著不遠的什麼東西。
步重華心說他在看什麼,便順著視線往前去,過人行道邊的樹冠,約見那里站著個人,但看不清是誰。
“老板!”蔡麟舉著手機推門而:“小崗村派出所巡警去敲了年家門,他老婆說他那天從公安局走后就沒回家,電話也打不通,已經失聯了!”
失聯?!
所有人面一變,步重華當機立斷:“查他名下的出行記錄,車票、機票、長途汽車站高速公路收費站,48個小時的手機通話記錄和他家附近公用電話亭監控錄像,王九齡!”
正巧王主任捧著泡面從樓上溜下來,準備從刑偵支隊的柜子里鹵蛋吃,聞言一個趔趄,驚慌失措道:“我我我只拿一個……”
“年大興手機三角定位,現在就去!”
“哎呀你兇、兇什麼兇嘛!”王主任趕往懷里揣了袋鹵蛋,想想又飛快地替法醫室多拿了一袋,里還嗦著面條,一個箭步沖上樓。
刑偵支隊大辦公室陡然陷了忙碌,人人都在快步來去,空氣里漂浮著張的味道。步重華回頭把窗戶一關,抓起辦公室鑰匙,正準備上樓去技隊,突然眼角余瞟見什麼,猝然回過頭——
“吳雩?”電話那頭林炡低吼起來:“回答我!你怎麼了?”
吳雩沒答話也沒,只見不遠年大興森然一笑,那是拿住了某個致命把柄后滿意又貪婪的笑容,一字字道:“你完了。”
年大興轉就跑,同一時刻,吳雩將煙頭彈進數步以外的垃圾桶,紅在黑夜中劃出一道弧線,映在高的步重華眼底——
“沒事,”他沙啞道,“回頭聯系你。”
林炡:“喂?什麼?”
通話猝然切斷,吳雩拔就向年大興逃跑的方向沖了出去!
“得了吧,一見鐘情就是見臉起意,日久生情也不過是權衡利弊。” “那照你這麼說什麼纔是真喜歡?” “多陪伴,少逼逼,護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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