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風已經結束, 帶來的影響卻還沒有消失。傍晚的時候,天上開始下雨。最初還是淅淅瀝瀝的小雨,很快就越下越大。伴隨著狂風和雷鳴, 景象宛若末日。
行人們紛紛找地方避雨, 不一會兒,道路上就只剩下艱難行進的車輛。
晏梟拎著紅豆雙皮從甜品店裡走出來,司機立刻舉著傘迎了上去。車子就停在店門口,不過幾步距離, 但因為雨勢太大, 他上還是了幾塊。
“晏總,您吧。”知道晏梟討厭不整潔, 到了車上, 司機適時遞來一包紙巾。
晏梟說“不用”, 吩咐司機直接開車。
道路能見度變得很低,司機也相應放慢了車速。晏梟沒有催促,他單手提著甜品盒, 以免雙皮因車顛簸灑出來, 眼裡閃過一極淡的笑意。
按照平時的作息,這個時候葉緋已經在家了。如果看到自己帶的東西,應該會很開心。晏梟決定先不告訴他自己早回的消息,據程明浩所說和網上的妙招,適當的驚喜很有必要。
一個小時後,晏梟準時到家。但令他失的是,他並沒有在客廳裡看到葉緋的影。
起初, 晏梟以為葉緋是在房間裡。便去敲門,然而沒有人應答。
晏梟想了想,拿出手機給葉緋發了一條微信,問他是否因為大雨不方便回來,需不需要自己去接。
葉緋沒有回復。
大概是在忙,晏梟得出了這樣一個結論。
他耐心地等了二十分鍾,期間在家裡走了一圈。看到早上葉緋用過的碗、鞋櫃裡他的鞋子,和影院房裡那些奇奇怪怪的小零食,心裡那點莫名其妙的焦躁就很快消失了。
時間指向七點,葉緋還是沒回來。晏梟變得無法集中神,並伴有約的不安。於是,他拋棄矜持,主撥打了葉緋的號碼。
第一遍沒人接。
晏梟繼續打了第二遍,在鈴聲響了很久、差一點就要自掛斷的時候,終於通了。
“葉緋,”晏梟等不及葉緋說話,直接問道,“你在哪裡?我去接你。”
電話那邊沉默了幾秒,隨後傳來葉緋比平常稍輕的聲音:“不用了,我不回去了。”
晏梟把這句話自理解了今晚不回來。於是他站起來,裝作沒聽到葉緋的拒絕,一邊往外走,一邊說:“要回來的,是在谷瑞嘉家玩嗎?還是我去接你吧。”
“晏梟,”葉緋喊住他,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更平靜冷淡,“我的意思是,我搬出去了,以後都不回去了。”
晏梟的腳步霎時間停在了原地,他靜了很久很久,才說:“葉緋,你答應過我。”
“是啊,”葉緋閉了閉眼,用他慣常那種毫不在意、很輕描淡寫的口氣說,“但是我變卦了。”
葉緋說:“我不想繼續了,就這樣吧。”
葉緋還說:“離婚的事我……”
“葉緋,”晏梟打斷他的話,沒讓他繼續說下去,“你在哪裡?”
葉緋不回答他的問題,隻說:“我們好聚好散,行嗎?”
不行,晏梟想。他不想和葉緋散,什麼況下都不想。
他打開鞋櫃換鞋,臉上沒什麼表,好像葉緋的話沒有給他造任何影響。但簡簡單單一個換鞋的作,他足足做了幾分鍾也沒有完。晏梟低頭,這才發現自己左右套反了。
“只要我想,我就會知道你的地址。”他鎮定地把鞋子調換過來,地給葉緋留出幾秒鍾的考慮時間,然後又問了一遍:“你在哪裡?”
這是晏梟第一次在葉緋面前出如此強的攻擊,葉緋發現自己本無法再回避下去。因為晏梟說得明明白白,他能查到自己的住所,他也的確有能力這麼做。
如果葉緋不告訴他,他就自己想辦法。
葉緋不想把兩人的事弄得人盡皆知,隻好對著電話說了一個地址。
“好的。”晏梟說,掛斷電話打給了司機。
晏梟發現自己做錯了,七年前,因為他的猶豫和不主,錯過了第一時間要葉緋聯系方式的機會,然後葉緋徹底忘了他,哪怕他故意提到松市,也沒有任何反應。
而七年後,又因為他的不主,差一點再次失去葉緋。
程明浩是對的,坐上車的那一刻,晏梟不得不承認。
他什麼都不說,葉緋就什麼都不知道。當然,知道了大概也不會怎樣,可那樣晏梟就有足夠的理由接近葉緋,而不是永遠隻遠遠看著,毫無辦法、無能為力。
好在現在還不晚,晏梟了兜裡一直存在的結婚證,心裡平靜了幾分。
雨不知道什麼時候停了,讓車子在黑夜中行駛得更加順利。城市璀璨的燈火被毫不留地拋在後面,奔向唯一的目的地。
掛斷晏梟的電話,葉緋怔怔地坐在床上發呆。
他的新家很小,只有六十多平米,一個人生活剛剛好,大房子總會讓葉緋覺得太空。
離開是葉緋唯一能想到的辦法,距離和時間是最好的降溫劑。兩人聯系了、見面了,時間一長,晏梟總會冷靜下來。
葉緋不是什麼討喜歡的人,晏梟什麼都有,不至於非他不可。
可是晏梟卻擺出那副誓不罷休的架勢,仿佛無論如何,今晚都一定要見到他。
葉緋無力靠在床頭上,心裡忍不住開始幻想。
如果他沒有得病該多好,甚至得了癌癥他都不怕,早些治療他照樣能跟晏梟長長久久地在一起。可偏偏是漸凍癥,這個世界上最讓人絕的病。
會一點點萎,開始只是不能,後來會發展到無法吞咽進食,到最後連呼吸都會被剝奪。
葉緋知道,如果他盡力爭取,可能會延長幾年生命。可他不想那麼沒有尊嚴的活著,也不想自己掙扎求生的一面被晏梟看到。
他只能趁著晏梟還沒有陷太深,趁著兩人之間那層窗戶紙還沒捅破,悄悄離開。
有規律的敲門聲打斷了他的思緒,葉緋怔了幾秒鍾才回過神。晏梟來了,這個認知讓他一瞬間心跳變得很快。
葉緋深深地呼吸,走過去打開門,正對上了晏梟的視線。
一時之間,兩個人都沒有說話。最後還是葉緋主開了口,他側讓出地方,對晏梟說:“進來吧。”
仿佛就等著他這句話,晏梟立刻進了屋子,沒有毫猶豫。期間視線一直落在葉緋上,仿佛看他一眼就會損失什麼一樣。
葉緋被他看得有些不自然,借口去拿水避開了。
剛拉開冰箱,後就傳來晏梟的聲音:“我今天買了雙皮,但是你不在。”
不是控訴的語氣,但聽起來有點可憐。
葉緋心裡酸酸的,頓了幾秒鍾才回頭輕聲道:“是嗎?”
晏梟“嗯”了一聲,他上前一步,似乎想去握葉緋的手。但葉緋躲開了,他就沒有再糾纏。只看著葉緋的眼睛,他的名字:“葉緋。”
“嗯。”
“飛霄科技去年盈利的數額是這些。”晏梟拿出手機,在上面打出了一串數字,準到小數點後兩位。
葉緋不懂他為什麼要說這個,心裡卻松了口氣。他“哦”了一聲,調笑道:“晏總是在向我炫耀麼?”
這個話題很安全,怎樣都不會出錯。於是葉緋強打神,順著他繼續道:“看來做遊戲確實很賺。”
晏梟說“不是”,他放下手機,眼神短暫地離開葉緋,在屋子裡環視了一圈:“你喜歡這種公寓,我會立刻讓人去找更好的。”
頓了頓,又說:“你想要拍電視劇電影,我也可以投資。”
“飛霄視頻現在還不夠好,我知道,”晏梟注視著葉緋的眼睛,認真道,“你能再等等嗎,葉緋。我會做到最好,你以後不用再去找其他線上渠道。”
“院線那邊我馬上會去接洽,你的電影……”
葉緋心跳快得幾乎要破膛而出,他不想再聽下去了。
“不需要,”葉緋打斷他的話,轉過往客廳走,下了逐客令,“地址你也知道了,沒什麼事的話就先回去吧,我想睡了。”
晏梟充耳不聞,在他即將踏出廚房那一刻,按住了他的肩膀。
葉緋轉過,掙了一下,但是沒掙開。
“我說我需要一位事實上的另一半是騙你的。”晏梟說。
“在谷瑞嘉家拍的那張照片我後來又恢復了,我想時時刻刻見到你。”
“送你打火機是因為不想你靠別人那麼近。”
“我只需要你,不是簽契約那種。”
葉緋大腦轟的一聲,變得一片空白。向來伶牙俐齒的人,此時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晏梟的格斂而沉默,他沒來之前,葉緋有猜測過他可能說的話。
也許會繼續找各種借口讓他搬回去、也許會冷理,但他沒想過,晏梟會說得這樣直接,直接到他想裝作聽不懂都不行。
葉緋下意識就想要躲,可晏梟不允許,按在肩膀上的力道很大,定住了他的,也好像定住了他的心。
“葉緋,”晏梟說,“我喜歡你,想跟你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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