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魏永盛三年,歲末。
長春宮。
明亮的火燭,將寢室里照得亮如白晝。不知何來了一陣風,燭火搖曳不定,在潔白的墻壁上投下飄忽不定的影。
躺在榻上的陸皇后面晦暗,猛地咳嗽幾聲,轉頭吐出一口。
宮綺云哽咽著以帕子接住黑:“娘娘……”
陸明玉按捺下心頭的翻涌,深深看了綺云一眼。
綺云的淚水落臉頰,迅速將帕子扔進了一旁的火盆里。片刻間,帕子被旺盛的火苗吞噬,化為灰燼。
小小胖胖的兒子趴在床榻邊,死死攥著的手,涕淚滿面:“母后,母后!你不要死!不要扔下琰兒……”
琰兒,母后也舍不得你。
母后不能讓你知道,半個月前你高高興興捧來母后最吃的點心里,被人下了毒藥。
下毒之人,窺準母后絕不肯令你背負毒殺生母的惡名,中了慢劇毒后,寧可盡毒發的痛苦慢慢離世,也不會說出真相。
陸明玉手挲著兒子的小胖臉,為五歲的兒子去眼淚。吃力地吩咐:“綺云,你抱著琰兒出去。”
死后模樣難看,別嚇壞了琰兒。
忠心耿耿的綺云,哭著在床榻邊磕了三個頭,紅著眼眶將哭鬧不休的琰兒抱了出去。
前朝天子荒~~殘~暴,無德無道,民四起,蠢蠢的各路豪雄紛紛揭竿而起,逐鹿中原。
的親爹陸臨是前朝武將,領著五萬滎軍奔赴京城勤王。趕到京城時,京城已被一路謀反的豪雄所破。民和士兵們沖進了皇宮,宮人尸首,整座皇宮都被鮮浸。
昏君被人一刀斬首,皇子公主嬪妃被殺得干干凈凈。就是想勤王,也找不到人了。
陸臨含憤之下,領兵將這一路豪雄殺了大半。然后,在一眾武將的擁護下,自立為滎王。
群雄混戰,勢力弱小的,要麼“投奔明主”,要麼被徹底剿滅。滎軍貴不貴多。陸臨沒有做皇帝的野心,一番考慮斟酌后,領兵投奔了李家。
李家是前朝豪門族,深葉茂。家主從起兵之日起,自立新朝,國號為魏,年號永嘉。
永嘉帝雄才大略,頗有明主之相,對投奔自己的滎王信任重。
永嘉帝有五子二。
三皇子李昊驍勇善戰,高大英俊,對一見傾心。
十六歲那一年,嫁給李昊,做了三皇子妃。
三年后,李昊被封太子,也了太子妃。永嘉帝死后,太子繼位,年號永熙。被冊封中宮皇后,主椒房殿。
那一年,二十歲,已有了孕。
歲末之日,生下兒子。永熙帝大喜,當即下旨立了儲君。
隔年,人的蘇貴妃進了宮。蘇貴妃是蘇太后嫡親的娘家侄,兒子坐上龍椅后,蘇太后迫不及待地令娘家侄進宮做了貴妃。
之后,蘇太后姑侄種種令人惡心的手段伎倆層出不窮。
和永熙帝夫妻離心,也了必然。
生磊落坦,不屑和慣裝可憐以眼淚做武的蘇太后蘇貴妃較勁。
蘇貴妃梨花帶雨哭哭啼啼地往上潑臟水,二話沒說,給了蘇貴妃兩掌,將楚楚可憐的蘇貴妃扇了豬頭。
在蘇貴妃的尖呼痛聲中,一字一頓地說道:“本宮不要的男人,你只管拿走!以后不準再來椒房殿!”
眼角余瞥到永熙帝瞬間沉扭曲的黑臉,心中十分快意。
曾經恩的一雙夫妻,彼此關系降到冰點,形同陌路。
永熙三年,永熙帝舊疾復發,不治亡。臨終前,永熙帝留下旨,令胞弟吳王李昌繼位。待太子年大婚后,還政于太子。
沒能見永熙帝最后一面,只看到了這道旨。那一刻,恨不能讓這個狗男人再死一回。
新繼位的永盛帝,表面對這個寡嫂恭恭敬敬,實則心存齷蹉。被一腳踢廢了龍。永盛帝躺在龍榻上養了半個月,才勉強下榻。
至此,永盛帝恨骨。
毒的永盛帝,和惡毒的蘇太后合謀,利用年的太子,令中慢劇毒。
陸明玉扯出一抹譏諷的冷笑。
李昊!
這就是你信任的親娘和胞弟。你死了不過三年,他們就迫不及待地謀殺你的發妻,要永遠占據你的皇位!
真希你在地下睜開狗眼,清楚地看到這一切。
……
門忽地被推開。
在宮中,膽敢直接推開這扇門的人,唯有蘇太后一人。
陸明玉躺在榻上,冷冷地看著出現在床榻上方的臉孔。
蘇太后一把年紀了,保養得當,看著還如三十多歲的婦人,弱麗,天生一副惹人憐惜的模樣。
一張口,聲音更是婉悅耳:“陸氏,阿昊病逝三年了。他生前最喜歡的就是你,你今日合眼去了地下,正好夫妻團聚。”
惺惺作態,令人惡心。
如果不是因為眼前這個險惡毒的人,和李昊不會走到夫妻反目的地步。
陸明玉的聲音冷如寒冰:“李昊再不好,對你這個親娘卻是孝順至極,無一不好。你的所作所為,對得起他嗎?他日到了九泉之下,你有什麼臉見他!”
蘇太后神一僵,面難看,看著陸明玉的目沉不善:“哀家這麼做沒有錯!陸氏野心,和皇上作對,妄圖左右朝政。你一死,陸家就沒了主心骨。皇上就能徹底掌控滎軍,朝堂便也安穩了。”
“皇上和哀家立過誓,等琰兒長大人,一定會將皇位傳給琰兒。哀家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李家天下,為了琰兒……”
“你讓琰兒背負毒殺生母的罪行,這就是為了琰兒好?”陸明玉毫不客氣地揭了蘇太后偽善的臉皮:“這里只你我兩人,你裝模作樣給誰看?”
蘇太后死死盯著陸明玉,目中流出濃濃的憎惡和恨意。
陸明玉恨這個婆婆,也從未喜歡過陸明玉。
只有兩個兒子。做親娘的,依靠兒子有什麼不對?
可是,的兒子自遇見陸明玉之后,一顆心就都放到了陸明玉的上。陸明玉過門后,兒子眼里心里只有媳婦,這個親娘倒被排在了兒媳之后。
如何能忍?
兒子是的,應該孝順這個親娘,一切都該聽的。
用盡手段,令夫妻心生隔閡終至反目。兒子英年早亡,每日在床榻邊哭訴,終于令兒子改變心意,讓胞弟繼承皇位。
陸明玉后有陸家,要將陸家連拔除不是易事。
好在陸明玉就快死了。
陸明玉冷然回視,字字如箭,直刺蘇太后的心肺:“沒有陸家的支持,不到李昊做太子。”
“我陸家上下,從未對不起你們母子。我陸明玉為兒媳,從無錯。當年為了太子之位,你對陸家百般籠絡,對我示好。”
“我嫁給李昊之后,你暗暗嫉恨我們夫妻深,不時挑唆。以卑鄙的手段算計自己的兒子,令蘇那個賤~人進宮。最終令我們夫妻離心反目。”
“李昊病重離世,原本打算令琰兒繼位。你唯恐我攬權攝政,一番哭訴哀求,令李昊改了主意,將皇位傳給了李昌那個蠢貨!”
“李昌沒能耐,膽倒是不小。李昊尸骨未寒,他就對我起了心,給我下了迷藥……”
蘇太后再也維持不住冷靜,扭曲著臉孔怒喝:“閉!”
陸明玉冷笑著說了下去:“果然,此事你也知道。你一直恨我這個兒媳出高貴,恨不得折辱我。李昌意凌~辱寡嫂,你只做不知。”
“可惜,你們母子都小瞧了我。我便是中了迷藥,力氣不及平日三,也能一腳踹廢了李昌。”
“這三年,李昌假惺惺地為兄守孝,沒召嬪妃侍寢。不是他不想,是不能吧!”
“李昌只有一個兒,想生兒子繼承皇位也了空想。這皇位,永遠都是我兒子的。”
蘇太后太突突直跳,面容猙獰,目兇狠得要吃人一般:“陸明玉!你給我閉!你就是有千般能耐,也快死了。”
說著,蘇太后目中出快意和狠毒,口中溢出得意的冷笑:“一個將死之人,還能做什麼?”
是啊,真有些憾,不能親眼看著兒子長大人,不能親眼看著兒子坐上龍椅。
陸明玉目中出些許憾,了。
蘇太后下意識地俯下子。
一柄利劍不知何時出現在陸明玉手中,寒一閃,刺了蘇太后的膛。噴出的溫熱鮮,飛濺至床榻各。
蘇太后發出一聲驚天地的慘呼,重重往后倒去,氣絕亡,猶自睜著一雙不瞑目的眼。
陸明玉用盡了最后一力氣,慢慢合上眼。
眼前陷一片黑暗。
這一生,太過短暫,有過無數的悔恨和憾。
如果有來生,一定要睜亮雙眼,絕不會被所謂的迷昏頭,絕不會再踏火坑。
如果有來生,要以利劍,保護自己的至親家人。
如果有來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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